無上云,西辣,弱水之地
咸嘴小刀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背著一個皮匣子,孤身來到了弱水之地,天空的皎月只剩一身清冷,泛著冷漠的光,他按捺著激動的心,帶著傳承的驕傲,一步步邁進了這個兇險之地,是的,他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多少年了,弱水之地又要熱鬧起來了!
只見咸嘴小刀手里握著一只銀鐲,月光在鐲面流動如水銀,十年前的血跡早已沁入銀絲纏繞的蝴蝶花紋里,猶如十年前那個血色黎明,當時,年幼生病的他被藏在腌菜缸里,透過縫隙看到窫窳的鱷尾掃過院墻,妹妹的銀鐲在泥地上劃出刺目銀痕,滿地狼藉交織著那些混合著慘叫的求救聲......
“小刀哥,說好要給我雕蝴蝶的!“記憶里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突然轉身,杏眼里盛著破碎的月光。
他猛地握緊銀鐲,金屬邊緣刺進掌心,一抹痛色在他眼神里一閃而過,快得似乎不曾出現,如果不是緊緊握拳的雙手出賣了他,估計,沒有人可以從他那雙冰冷的眼里瞧出一星半點。青竹筏在此時撞上暗流,弱水河面突然浮現無數漩渦,像一張張咧開的嘴。
就在接近窫窳老巢的時候,竹筏突然劇烈搖晃。水面泛起詭異的墨綠色泡沫,三丈長的黑影在筏底游弋。機會來了!咸嘴小刀收起銀鐲,一拍皮匣,一把玄鐵菜刀在夜空中劃出一道銀色的光芒,刀身映著月光,照出他左頰的肉色疤痕。
“嘩啦——“
水花炸開的瞬間,一條黑影破水而出,小刀旋身揮刀,刀刃劃過黑影時竟發出金鐵相擊之聲,被斬斷的鱗片斷面露出瑩白光芒,小刀冷笑,左手拋出一把朱紅色粉末。這是他特制的七星椒粉,混著苗疆斷腸草淬煉的精華。黑影觸及瞬間,即刻劇烈收縮,整條弱水河都沸騰起來,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
“原來是一條鱘魚!來!算是熱身開胃了!”小刀趁機將菜刀擲向河面,刀刃入水的剎那,他扯動腰間纏繞的牛筋索,玄鐵刀在水下劃出完美的圓弧。血浪翻涌間,河底傳來骨骼碎裂的脆響,濃厚的魚子醬落滿整個湖面,泛著藍黑的熒光。
當菜刀飛回手中時,刀尖挑著顆拳頭大小的魚子醬。小刀取出青竹筒將魚子醬封存,這是苦逼劉教他的——對付窫窳,需要九種材料煉制而成的竹子鹽,而鱘魚魚腹內的魚子醬便是其中的一種,湖面的泡泡咕嚕咕嚕沉了下去,咸嘴小刀見好就收,沒有把鱘魚老巢一鍋端。青竹筏在弱水上劃出細長的波紋,慢慢地向前駛去,徒留身后一地黑暗,深藏功與名。
而此時的西辣茶館,暖寶寶她們已經從說書人的故事里發現了一絲不得了的蛛絲馬跡,首先,從地理位置上看,弱水占據了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感,就好似一個雷達,覆蓋方圓100米的絕佳視野,當年雌雄兩只食鐵獸,來到了弱水,與窫窳一戰,到底是為了什么?爭地盤?
“那么到底是為了什么呀?”不出意外,這里就有好奇心滿滿的聽眾發出靈魂質問。
“這一切還得從一個白色浮團說起!”在催促聲中,說書人不緊不慢地說到,“當時雌性食鐵獸已經懷孕了,有傳言說,是為了保護肚子里的孩子,食鐵獸才沒有打敗窫窳?!?/p>
“那么食鐵獸后來怎么樣了?”好奇心滿滿的聽眾又發出靈魂質問。
“有傳聞說,這兩只食鐵獸之所以會敗,是之前中了窫窳的詭計?!闭f書人折扇一收,又拋出一餌,“好像是和白色浮團有關。”
銅壺嘴噴出的白霧裹著茶香吊足了現場眾人的癮,白色浮團到底是什么?窫窳到底有什么陰謀?暖寶寶突然按住說書人的醒木,龐千斤一口茶水險些噴彩悠悠一臉。
茶客們驚愕地看著這個扎雙螺髻的姑娘,她指尖正點著桌面:“當初的留影石只有大戰時的一些影像,但雌雄食鐵獸并沒有戀戰,對白色光團也沒有想象中的死守,這又是為什么呢?”
她抖開隨身帶的《云中經》,泛黃書頁上拓印著一行清晰的小字:“味王大局—料。”
滿堂嘩然。說書人山羊須顫了顫,突然舉起手里的驚堂木往茶桌上勁勁地一拍,不緊不慢地說道:“丫頭可聽過'竹子開花'的典故?”而后,他又抖了抖煙斗里不存在的灰,喃喃念道:“竹子開出花,迅速要搬家。”
“話說那年驚蟄,西辣竹子林的竹子都在一夜之間開滿了花?!罢f書人袖中飛出一片竹葉,幻化成當年場景,“在西南最大的一株老竹腳下,一顆碩大無比的竹筍冒著金光,金光所到之處,都凝結了一層白霜,白霜褪去之后,掛滿了晶瑩剔透的竹子鹽,而從那顆碩大無比的竹筍里,有一個白色浮團?!?/p>
“然后呢?”這里不禁有嗑瓜子的老朽問道。
“原來食鐵獸一族懷孕時,需尋得天地靈氣孕育的天才地寶作為胎衣的能量法衣,白色浮團便是其一?!斌@堂木重重落下,“偏巧,食鐵獸和窫窳兩族間有著此消彼長的恩怨,那天晚上,窫窳就先一步藏身于竹子林地下深處的黑壤里。”
說書人賣了一個關子,用不羈的眼尾掃了大堂眾人一愣一愣的表情,緊接著說道:“這白色浮團,要是被窫窳知道了,你們覺得它能善罷甘休嗎?!”
“難道這白色浮團有詐?”熟悉的氣氛組感覺又來了,焰之味啊,突然好想你,插話的暖寶寶只現在覺得渾身有勁:“那食鐵獸夫妻有沒有發現窫窳呢?”
“當時大喜過望的食鐵獸夫妻哪里還顧得上其它,雄食鐵獸當即就以掌為刃將白色浮團的一縷元力,給雌食鐵獸吸收,心靈意動間,隱約可聽見羸弱幼崽的胎心變得逐漸蓬勃有力?!闭f書人的眼睛突然睜大,音量也不自覺尖細起來,“藏在黑壤里的窫窳看到這一幕,無聲獰笑地離開了?!?/p>
“中計了!”
“難道窫窳在白色浮團使詐!”
“沒錯,絕對是這樣?!?/p>
有人為食鐵獸夫妻的孩子感到擔憂,有人猜測食鐵獸和窫窳大戰失敗的原因,也有人在猜測窫窳用了什么下三濫的手段......茶館里響起一片激烈的討論聲,貪吃鳥老神在在嚼著花生米,好不快活,暖寶寶深有同感地向友人科普,“聽書看戲,要的就是一個七分,主打一個共鳴?!?/p>
“咳咳!”說書人清了清嗓子,滿堂靜音,“三個月后,雌食鐵獸臨盆當晚,西方星空光芒大現。”說書人壓低嗓音,“竹林的風吹了整整一夜?!?/p>
說書人卻露出古怪笑容:“食鐵獸幼崽出生,精元卻并沒有得到滋養,反而越發羸弱。”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心急想吃熱豆腐的村民按捺不住好奇心問了出來,“說出來巴適一下嘛”。
他話音未落,說書人突然炸成漫天紙屑,耍起了臉譜變起了戲法,紛飛的紙片中,有張帶有綠色的竹葉紋路的《西辣手札》殘頁飄落:紙片背面赫然是食鐵獸與少女的畫像,那少女眉心的饕餮印,與咸嘴小刀記憶里的妹妹如出一轍!
“當初發現白色浮團的時候,在不遠處一顆老竹的竹筍筍衣內,還卷著一顆透明的珠子,珠子里面依稀可辨的模糊小點,像極了蜷縮的女嬰?!闭f書人說完又變了一張紅臉,耍起了大刀。
“現在的茶館說書競爭可真大?。 迸瘜殞氂眯挠浵?,心里想著一會給鳳外婆發個留影石,順便提提焰之味的氛圍建議。
“!”茶客們不覺明厲,默契地看起了表演。
茶館外面,正下起的大雨在同一時空不同地點洗滌著少年郎的心,驚雷劈開夜幕的剎那,弱水河方向升起青白色焰火——正是咸嘴小刀施展“百味歸宗“時的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