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與裴懷瑾所預料的，古竹簡連同閆老的札記上交之后，明堂的選址再無爭端，直接定在了東郊。

聽說先前一力主張定址在皇宮北部的黃存，知道消息后臉都氣白了。黃存是在朝的一位大學者，此事過后，想必會對他的權威性造成一定影響。

選址確定后，勘測地形、設計工程的工作很快就提上了日程。因為之前準備已經(jīng)很充分，所以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據(jù)說太子在這項工作里表現(xiàn)得頗為能干，老臣們感嘆說終于再次見到了當年英氣勃發(fā)的儲君。

這話是我的老客戶沛國公楊思賢說的。他從前提起太子總是有些無奈，近來有些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了。

太子春風得意，蕭炎自然不太快活。

“殿下眼下已經(jīng)封了齊王，無須急躁，可慢慢周旋等待機會。”我寬慰著有些焦慮的蕭炎。

蕭炎苦笑，說：“我最缺的，就是機會。我從來沒有過機會。太子和二哥都是年幼便封王，只有我等了這么久。我付出那么多，也不過是別人的起點罷了。”

我說：“但是殿下這些年的經(jīng)營不會是徒勞無功的。若看來時路，殿下能成就如今的地位真是不可想象的。”

蕭炎說：“可這不夠。。。。。。太子只要稍微表現(xiàn)積極些，陛下還有哪些老臣就會幫他把路鋪好，我總是特別艱難。盡管太子的才能并不在我之上。”

我心里想，其實以蕭炎生母的卑微身份，獲封齊王也不錯了。未來的朝局始終會有他的一席之地。然而我覷著蕭炎眼睛里不曾熄滅的火焰，便知道他不會甘心屈居于太子之下。

我說：“現(xiàn)下，殿下也只可先蟄伏隱忍。若是天命所在，必然會水到渠成。”

蕭炎沉吟著。

我起身去給香爐里添了一些香料。蕭炎在外很少表露自己的焦灼，總是給人和煦的印象。但事實上他已經(jīng)好幾天沒睡好覺了。我特意去找了小白，給蕭炎配了一種香料，讓他在我這里能休息得好一點兒。

我回到座位上，蕭炎說：“蘭佩，你想去看明堂正式動土的儀式嗎？”

我：“啊？”

“動土的地方不遠處有一個酒樓，叫飛鴻樓。屋宇高大，視野開闊，在那里定一個雅閣，便可以俯瞰明堂動土的儀式。”

“殿下的意思是。。。。。。”

蕭炎說：“我獲封了齊王，動土當天我得在現(xiàn)場和陛下太子在一起。沒事的話我倒是挺想去飛鴻樓上看的，此前也早早定了一個雅閣。現(xiàn)在便給你吧。”

我感到受寵若驚，說：“這我曾聽樓里姐妹們說過，這樣一個雅閣非常難得。殿下給了我，是不是有些浪費了？”

蕭炎說：“一個雅閣罷了。你偶爾出去散散心也好，可以叫幾個關系好的一起去。”

恭敬不如從命，我下拜：“多謝殿下。”

我想想，我莫名奇妙得到了不少貴人都搶不到的雅閣，此事最好還是保持低調(diào)。我就只叫了碧云和小白兩個關系最好的人。

碧云知道后沒特別表示，只是欣然同意了。小白卻是驚掉了下巴，一遍遍問我怎么得到這個雅座的。

我只說是一個客戶給我的。小白依然恍恍惚惚的。

直到明堂動土當天，我們從乘坐的轎子上下來時，小白還是暈暈的，甚至差點摔在了地上。

碧云笑著把小白扶起來。我們一起架著她上了樓，進了我們的房間。

入座后，小白仍絮絮叨叨：“我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可是今天，飛鴻樓的雅座，我怎么也沒想到會落到我頭上。這客戶也太大方了。”

我說：“我也很意外，沒想到他居然舍得給我。”

碧云沉思著。

小白高興地說：“今后，我也算是有個可以炫耀的談資了！這還是我朝第一次修建明堂呢，我就在這旁邊的飛鴻樓上看著他們開工！回去高低得寫個記文。”

碧云說：“還是不要太高調(diào)為好。”

小白猛灌了一大口茶，問我：“說起來，明堂能定址在這里，還是因為你獻了一份竹簡上去？”

我說：“也不算是我獻的，我只是一個經(jīng)手人而已。”

小白問：“那么來日史書記載，也會有你一筆了？”

“怎么可能。。。。。。”

因為不想被過多關注，所以我們?nèi)齻€來得很早，就一邊嗑瓜子，一邊玩打馬，一邊看著動土現(xiàn)場。不知不覺中，工程現(xiàn)場的人越來越多，開始擠起來了，又慢慢變整齊了。然后一個身份高的人過來，大家就都圍了過來給他行禮。聽著一聲聲通報“齊王駕到！”“太子駕到！”“皇上駕到！”，就知道人差不多到齊了，儀式快開始了。

沛國公和宗正卿都在現(xiàn)場，另一個和我關系好的客戶御史大夫齊芳應該不在下面，估計包了一個雅閣。裴府和王家肯定有人在現(xiàn)場。

我把我的目光凝聚在人群中的蕭炎身上，他看上去頗有風度。因著他近來的功績，大家都對他另眼相看。

站在蕭炎前面的是太子蕭顯，比之蕭炎，顯得更加溫文爾雅。蕭炎與他人總是在積極交游，而蕭顯卻表現(xiàn)得很恬淡，只是在吩咐一些事情。

事實上，蕭顯作為明堂工程的主持者，是今天的主角。他站著，就像一座堅毅的山，自信不用過多展示，地位也不會改變。

或許這會讓蕭炎難過，但我覺得，蕭顯比蕭炎更有些帝王氣度。

小白拍拍桌子，說：“開始了開始了！”

我們都放下棋子，開始注視著窗外。

最開始是莊嚴肅穆的禮樂，結束后由宦官宣讀皇帝的決定建造明堂的圣旨，之后是太子的發(fā)言，感謝了各位大臣在明堂籌建過程中的付出。發(fā)完言，按照慣例，由太子先鋤一會兒土，然后再正式開工。

太子養(yǎng)尊處優(yōu)，勞作了一會兒就渾身是汗，不過也完成了儀式，眾位大臣一齊歡呼，共同慶祝明堂的開工。

明堂是重要的祭祀和發(fā)布政令的場所，政治和文化意義很大。這項工程對全國的士人都有一些標志性意義。

皇室貴族們各自相聚，交談甚歡，民工們開始正式的工程。

眼瞅著儀式基本結束了，我們?nèi)齻€人準備再玩幾盤打馬就離開了。可是玩著玩著就著迷了，總想著再來一盤再來一盤，漸漸玩了幾個時辰。

也就是這時，明堂工地現(xiàn)場發(fā)出了駭人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