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霧幕斯這么久了,倒是第一回聽到雪盲這個詞匯。
說不驚嚇是假的,可畢竟也不是長期如此,辛月也就當成一種新奇體驗,感受一下全盲的世界。
可她這一副什么都不當一回事的樣子到底是讓姜湛如鯁在喉。
就說她分明清楚那對情侶目的不純還敢同他們一塊出來旅游,還有上次才剛剛從那兩盜獵者手里死里逃生。
已經出過一回事了,她怎么還敢以身涉險?
“你就一點都不知道害怕的嗎?”
周圍其實是有些嘈雜,辛月眼睛暫時看不見人,只能通過耳朵去聽聲音的來處。
她不知道的是,其實男人就站在她面前,長風衣被帳篷外的寒風刮開,垂手而立,五官深峻,星眸劍眉,神色淡漠且平和,眼底的慍色卻隨之她淺笑的唇加深了幾分。
辛月看不到他的神情也就不知道害怕,腦袋轉了轉,尋著聲音的方向慢慢探過頭去。
“我也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他們倆不對勁的,這也是在半路上才發現的。”
張暢就不應該自視甚高,在車上他回過兩回電話,都在用西班牙語交談,以為辛月沒聽懂,完全不設防。
即便語速飛快,稍不注意就錯過去了,卻還是被辛月注意到了某些敏感詞匯。
再結合他們的出身,家庭,教育……結果顯而易見。
畢竟誰能想到呢,她是跨越大半個歐亞大陸,才能回到腳下這片從前只在那個人嘴里邊提及過的物阜民豐,資源富饒的土地。
可辛月并不想解釋那么多,只隨口一句“他話多漏了馬腳”。
姜湛神色泠泠,嗓音夾帶著一絲沒來由的薄怒:“以為自己很聰明,就不怕他們發現后對你不利?我不是說過要去哪里都必須提前跟我聯系?你不是都要走了為什么還沒走?”
辛月眼睛看不見也不至于吃頓到連他語氣中的遷怒都聽不出來,心底莫名也有委屈,可那張嘴上仍倔著:“那我總不能半路跳車下來吧?摔了瘸了或者半路被黑熊精吃掉等你來收尸是嗎?”
“還有我并沒有說過要走,什么時候離開是我的自由,您管不著。”
連“您”都用上了,這個時候說不生氣那都是假的。
姜湛看著她這雙瞪得極圓的眼珠子,像不甘就范,垂死掙扎的小鹿,力量再如何渺茫依舊不死那份想要負隅頑抗的心思,凝思幾瞬,身子微躬,朝她彎下了腰,指腹微動,修長的指尖落在她眉心上,定著她。
“你總有理。”
你總有理,我說不過你。
我也不想說你,怕說太多惹你心煩的話就真的被你討厭。
姜湛心底全亂糟糟的一片,很多話都不敢宣之于口,也怕得不償失。
也就現在能仗著她看不見。
看不見,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對她做了什么。
溫熱的指腹落在涼涼的肌膚上,辛月臉上一燙,猝不及防往后躲去,抬手摸了摸被他蹭過的地方,像被螞蟻咬過一樣又麻又癢。
他這是干什么?
世風日下,總不能調戲她?
被自己的胡思亂想臊得臉皮發燙,耳朵也慢半拍地燒了起來,強裝鎮定,道:“你,你這么兇干嘛?”
姜湛收回手,插腰而立,望著眼前人這副說不出來的嬌羞模樣,想到筆記里的內容,心中隱隱悸動。
“你有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的?”
若是他今晚不來,什么都好。
筆記再如何天馬行空亂來,他也不當一回事。
可他既然過來了,那筆記里出現過的文字,就必須原模原樣,一字一句地在他面前復原出來。
不就是被表白嗎?
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有經驗。
要說就趕緊說,天太晚了,說完大家都可以回去休息。
辛月莫名其妙:“沒有。”
姜湛抱臂等著,只當她是害羞不敢說而已,舌尖抵腮幫,悶悶笑出聲來:“確定?”
辛月抬了抬頭,她看不見男人眼底的得意,只微微歪了歪腦袋,壓著聲猜測道:“確定他們倆個了是嗎?那五十萬有嗎?”
還裝……姜湛露出一個了然于胸的笑:“舉報有專門的舉報電話,你找我找錯方向了。”
辛月攤開手,一整個意興闌珊:“那還讓我說什么。”
姜湛等了許久,見她始終沒有任何坦誠的想法,再開口時牙根緊咬,手心都攥得發出汗來:“你確定就沒有其他什么想說的?”
辛月抱著膝蓋坐在墊子上,苦思冥想了好一瞬,都沒頭緒,揪著散亂的肩側的長發道:“我還要說什么?你提示一下,我真猜不著。”
帳篷外寒風獵獵刺骨,而篷內烤著火,暖氣氤氳,熱乎乎的暖流將冷空氣盡數驅散在厚實的氈房外。
姜湛等不到自己要的答案就更不想走了,沒道理他必須得走。
他本來可以不出現在這里的。
他是在給她機會。
他抱手環在胸前,坐著她面前,呈對峙的狀態,也不知是不是被氣的,喉嚨干渴得厲害,他滾動著喉結:“喝酒嗎?”
“我會喝。”辛月自認酒量不算太差,可不知為何卻在他面前撒起了謊。
“但我今晚沒喝啊,都是他們倆在喝,我一直在觀察他們就沒敢放松警惕。其實我平時就不太愛碰那些東西,酒啊煙啊,對身體不好。”
姜湛俯身平直盯著她,泠泠一笑,冷硬的面部線條在火光的映襯下似乎柔和了,也多了幾分痞性和性感,笑著笑著尾音被他壓得又低又磁:“喝一些吧,酒壯慫人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