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的布局是棋盤式,房屋縱橫交錯,排列整齊,外形如同方陣,村內街道平直,成直角相交,形如棋盤。
根據求援的李家村村民李小言所說,村醫巫行云雖是李家村唯一的外姓醫師,但醫術高明,備受尊崇,其居所也建立在整個棋盤的中心位置。
這村子比起青陽門實在算小,以煉氣六重的腳程隨便走走,一盞茶就能從村頭逛到村尾了。
但顧映寒帶著一個小崽子,慢悠悠的毫不急切,東繞西繞,在路上花了好幾倍的時間。
雖然是第一次出任務,而且還是頗有難度的調查任務,但顧映寒明白,線索往往藏在那些不起眼的細枝末節之中,像個蒼蠅一樣滿頭亂撞是下下之策,全面而細致的觀察,才有可能抽絲剝繭得出真相。
一走進李家村,顧映寒的第一印象就是腐臭難聞,好比幾百頭妖獸尸體腐爛流膿,匯聚在一起的味道。
但這些氣味之中往往也會有線索,故她沒有調轉靈息屏蔽掉。
路過了數十戶人家,每家院中都十分凌亂,無一例外。
灶門外的長勾上掛著不知名的妖獸肉,腥臭無比,看起來像是在炎熱潮濕的天氣下悶了一個月那么久,但是沒有長毛。
擇菜的竹篾隨意扔在井邊,旁邊是歪斜著的小木凳,門前的掃帚倒在地上。顧映寒看著,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面,這戶主人本來在處理菜葉,也許下一步就是清洗、做飯,突然驚慌失措地起身進屋,掃帚被無意打翻都來不及撿,并且此后再也沒機會出來。
想到這里她不由扶住墻頭打了個冷顫。
是的,她此刻正趴在別人院門口的墻頭上觀察,主要是為了看清這些院落的房屋內是否有人跡。
村里低矮的土墻對她來說不成問題,隨便兩步就能翻上去,但她每次上了墻頭,院中房屋都毫無動靜,不像是有人在活動的樣子。
這些村民可能已經感染中招,出于防患的考量,她不打算直接翻進去調查,至少在搞清病源之前不能隨意進入。
當然不直接進去還有另一個原因.......
院外,李小凡手里還攥著那一把飴糖,非常珍惜地塞了一個到口中舔吃,見她在墻頭待久了,以為她要進去,急得顧不上嘴里的糖,大喊:“黑!不進!”那糖直接掉到地上。
回身跳下墻頭,顧映寒對上了李小凡喊完又變得怯怯的目光,又掃了一眼地上的糖,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被香甜的飴糖收買,這個孩子明顯對她更加信任和依賴,最開始不愿意吃解毒丹,后來也被她喂下了。
只是每當她爬墻觀察的時候,時間稍微久一點,李小凡都會急得大喊,她爬了幾戶人家的墻頭,都是如此。
顧映寒伸手,李小凡把不抱糖的那只臟兮兮的小手放到她的掌心,一大一小兩個人牽著手繼續沿著土路慢慢地走。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這個孩子,毫無疑問,李小凡確實知道一些線索,但沒有入道的凡人小孩,這個年齡的心智很難表達自己。
他每次都提到黑,黑到底指的是什么?槐樹,房屋,村醫......為什么要用黑來形容?有什么共同特點?
思索了幾番都沒有答案,線索太少了。
顧映寒抬頭,原本明亮刺眼的天光突然陰暗下來,黑云蔽日,就像這一大團謎云般籠罩在李家村的上空。
山雨時節,這幾日云海關各地大雨連綿,而且來勢洶洶。昨日好不容易停歇,不到一天又來了。
嘩啦啦.......大雨絲毫不留情面,馬上就瓢潑而下。
雨中慢慢走出來兩個人。
和尋常的雨客不同,這兩人沒有打紙傘,但身上干燥清爽,即使鞋子踩在泥地里,也不會深陷其中。
他們身上仿佛有一層無形的護罩,從上到下,隔絕了冰冷的雨幕和濕漉漉的泥土。
正是顧映寒和李小凡。
雨季,這雨來得倒也不算突兀,只不過......顧映寒眉頭一皺,隔著朦朧地水幕,周圍環境都看不清了。
這種天氣對于任務調查十分不利,不僅是妨礙觀察,在大雨沖刷下,某些線索也很容易被消除。
這李家村還真是倒霉,疫病發作的時期如此不巧,剛好在雨季開始的前幾天。
顧映寒一邊在雨中搶占時機,尋找線索,一邊跟著李小凡走到村落中心。
這一路上一個人都沒有,也許是村民在家中不敢出來,而她看的那幾戶剛好村民抱病無法起床?
但在大雨的掩蓋下,聽不到絲毫的病痛的呻吟聲,喊叫詢問也無人回應,因此無法驗證。
顧映寒總覺得這種情況十分詭異。
她已經傳音給王琳幾人,暫時還沒有消息。
越接近村醫居所,房屋越發精美,有些甚至是庭院的規格,摒棄了低矮土墻,改為青磚紅瓦,高門深墻,門口佇立著兩尊象征祥瑞的石獅獸,氣派的不像是一個隨時有妖獸侵襲的村落建筑。
這幾座無疑是建在了李家村的中心,只有和村長、村醫相同地位的人才會有此特權。
這真是超出顧映寒的意料,最高修為才煉氣二重境的村長,在這山坳里還能做個土皇帝。
她不禁想起自己煉氣二重在小石峰挨罵的日子,心中油然而生一種荒誕之感。
這些人的修為,在他們耽于權力的幻夢時,已注定無法再進一步了。
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們所執著的權力之夢,在高階修士的眼中不過是一戳即碎的泡沫。
李小凡拉了拉顧映寒的手,她低下頭看去。
“巫爺爺……”他指著遠處的一座二層閣樓。
顧映寒眼神一凝,那里有人!
她背起李小凡,快步走過去。
巫行云的居所是一個樸素雅致的小院,在中心這一帶的眾多宅院中極為顯眼。
不僅是少見的木制房屋,還有一座二層閣樓。
此刻院中站著不少人,正在辯論著什么。
顧映寒踏進小院,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離她最近的男修直接從腰間拔出長劍,冷冷地說:“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