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衛兵們駐點幾百米的隘口內,十來個男子匍匐在茂密的叢林里。
有人低低開口:
“二哥,怎么辦,這些官差們很謹慎,只有一個人過去……”
你道這行人是誰,原來就是那準備逃走的賊首和一些心腹手下。
被稱為二哥的是一個山羊胡中年黑瘦男子,他先是盯著朱大的方向看了看,那邊他們剛扔了一只小獸以做幌子,本是想著引一隊官兵過去查看,他們好挨個解決,如今這計是廢了。看完草叢,他轉頭看了看身后的寨子,見寨子四處火光沖天,喊殺沖天,當即發狠道:“他奶奶的,這些官兵怕是已經打聽清楚了咱們寨子的地形,連側山這條小路都派了人來……如今是前有狼后有虎,退,退不得,前,前難行,說不得只有拼一把了。否則,待山下寨子里的大部隊官軍開始搜寨,咱們只怕是要被前后夾擊,沒得半分生路。兄弟們,我看這山口前只有四五十號人,都是普通的官兵,應該沒有江湖高手。待會兒,我和老四老五先打頭陣廝殺一番,眾兄弟們再出來助威。”
一旁的其他男子紛紛點頭。
四當家和五當家悄聲應了一句。
“老四,老五,大哥料理寨子里的事情,應當還要一會兒。往常都是大哥替咱們開路,這回咱們兄弟也替他開回路,讓他輕輕松松的過了這關口!”
“成,都聽二哥的!”
“我們替大哥開路,把官兵們殺個片甲不留!”
說話間,三人就提著兵器悄悄往衛兵的駐點摸去。
前方不遠,朱大舉著火折子蹲在草叢里,看著他逮住的幾只小灰兔抖個不停,笑了笑:“小兔崽子,怎生如此怕我?”說著,他神情一變,猛地站了起來,大喝道:“小心,敵襲——”
他話剛落,守在隘口的三個衛兵就被偷襲的二當家三人抹了脖子。
王隊長見此,暴跳如雷,他抽出腰間的橫刀,厲聲道:“迎敵,迎敵!”
衛兵們反應迅速,當即三人一靠,五人一伙,集結起來。
才暗殺了一回的二當家,嘴里怒罵幾聲,迫不得已從草叢里跳了出來,領著老四老五沖向衛兵;后面的賊子見此,紛紛從藏身地站起來,嗷嗷叫著,以助聲威。
轉眼間,安靜寧和的山口就變得嘈雜起來,叮叮當當,噼里啪啦,響個不停。
朱大發現有只兔子受傷的腿是人為后,立即出聲示警,喊完后,他就抽出鋼刀,直奔最前面的二當家三人而去。
“兄弟們,這些官兵都是樣子貨,中看不中砍,不用怕——”
二當家沖出來砍殺了一回衛兵,見不敵自己一招,神情大震,便大喊了一句,以期振奮士氣。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眼前就逼來一柄銀光閃閃的寒刀,他連忙回手,險險擋住。
兩刀相撞,發生“鏘”的一聲,刺耳得緊!
“你把老子當死人嘛!”
朱大奔至敵前,就騰空跳起,先左踢四當家的胸口,然后借力往右,踢向五當家的臂膀,接著騰空一個劈叉,手持鋼刀刺向二當家。
幾個差點被砍的衛兵當即連滾帶爬,從三個賊首中逃出生天。
有了朱大的神勇,剛剛危急的形勢總算是扭轉了過來。
王隊長見朱大一對三,不僅不落下風還有一絲還手之力,大松了一口氣,一邊吩咐兵士們運開傷兵,一邊領著人圍殲小賊。
兵士們或持長槍齊齊刺殺,或拿大刀刀刀砍肉,小賊們眼見著接二連三的倒下,場上接連不斷的傳來他們的哀嚎聲。
二當家三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滿頭大汗,這一急,手底下招式越發凌亂,被朱大逮住機會砍了幾刀。
“兄弟們,我來也!”
忽而,山口里沖出來一條漢子,他滿臉橫肉,手持一柄大刀見人就砍,所過之處,官軍們倒地一遍,竟無一敵之力。
“大哥!”
“大當家來了!”
“我們有救了!”
二當家等人見此,喜出望外。
朱大則是滿臉焦急,他正欲拼著自己受傷,砍殺眼前三人去阻攔賊子。
就在這關鍵時刻,場中飛來一男子。男子帶著一個狐貍面具,著五彩錦袍,他翩然落地后,便從背后抽出兩根截棍雙手一合,組成一柄長槍,朝著饑鷹餓虎的大當家迎了上去:
“賊子,讓本少俠來會會你!”
長槍乃百兵之王,兵器中又有一寸長一寸短的說法,面具男子和大當家交手之后,他的長槍完全克制賊首的大刀,且他武藝扎實,不似他的衣裳般花哨,不過幾招基礎的刺、橫、攔、挑、纏、扎,只見銀光皪皪,那剛剛還兇猛無比的大當家身上就迸出幾朵血花,連連敗退。
朱大激動得放聲長嘯,精神大震,一刀兩刀分別將二當家四當家砍暈,安心的和五當家纏斗,同時他心里涌出一絲念頭,這來助陣的面具男子,聲音聽上去很是耳熟,好似……好似是那綢緞莊的少東家,人稱“花花太歲”的韋公子?!
一刻鐘后,大當家就被面具男子一槍刺中手腕,失了兵器,他還欲反抗,脖頸處就被面具男子的寒槍抵著。
王隊長立即帶人上前,用繩索將其綁了起來。
“多謝少俠相助,”王隊長拱手朝著面具男子致謝,“還未請教少俠高姓……”
他話未問完,狐貍面具男子就收了兵器,隨意拱了拱手,一個飛縱消失得無影無蹤,如同來時一樣突然。
王隊長摸了摸腦袋,羨慕的看了幾眼,轉頭厲聲道:“來啊,把賊子押回去,讓旅帥發落!”
眾兵士大聲應諾,殺氣騰騰。
——
城南郊外某處官道山腳旁,韋管事握著一根長棍躲在草叢里,瑟瑟發抖,一邊抖一邊念叨著:“菩薩保佑,天尊保佑,諸邪避退……”
忽而,他感覺后頸有一陣涼風吹過,韋管事嚇得寒毛直立,大叫一聲,癱倒在草叢里。
在他身后,韋公子解下狐貍面具,笑得肆意,“我說老韋,你這膽子不行啊,得練!”
韋管事急急轉頭,看著自家公子安然無恙的模樣,喜極淚下:“我的公子喲,你總算是回來了,老奴這半條老命都快嚇沒了!”
——
匪寨半山亭處。
柳旅帥看著手下從賊窩清點出來的財物,面帶微笑。未幾,待見到王隊長等人抬回來的七八具尸體和十多個傷兵,他臉色未變,眼睛里卻黑云密布,好似暴風雨即將來臨。
王隊長撲通一聲跪下,先是簡要的講述了此行經過,接著請罪道:
“旅帥,都怪末將大意,掉以輕心,未曾細查山口,若非朱耆長警覺,又鼎力相助,纏住幾個賊首,此番只怕是全隊覆沒……”
柳旅帥扶起王隊長,安撫道:“不怪你,誰都沒料到幾個賊首如此膽小,竟然都跑了——”說著,他看向朱大,語氣柔和道:“朱耆長,我看這些賊首一個個很是窮兇極惡,不如我先帶回去替你家縣令大人管教一些時日,待教好了再還給他!”
管教?
朱大扯了扯嘴角,只怕是打算用私刑吧……死傷了這么多部下,柳旅帥怕能咽下心里這口氣才怪。他看了看周圍衛兵們殺氣騰騰的眼神,暗忖:只怕這幾個賊首豎著進軍營,能橫著出來都是萬幸。
“旅帥,此事……此事我做不得主。”朱大實話實說道。
柳旅帥了然的笑了笑,“是了,是了,本帥問這話是難為你了,待我修書一封給林縣令,想來此等小事,他必然是答應的。”
朱大禮貌的笑了笑。
忽而,有傳令兵跑來:
“報!
“旅帥,縣城一衙役尋朱耆長說有要事稟報!”
“傳。”
須臾,就見衙役侯革氣喘吁吁的沖了進來,直奔朱大面前:“朱大哥,城里出事了,那賊首五當家和三個手下逃跑了,宋縣丞讓我來報,看他有沒有回來……”
不遠處,躺在地上的四個賊首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他們看向一臉懵懂的老五,心道:不對啊,老五明明就在這里,怎么官兵說他在城里,還逃跑了?
忽而,二當家眼前一亮,他低低朝其他人說了幾句。
聽完侯革的稟告,朱大暗罵了徐曹幾句,然后尷尬的朝柳旅帥拱了拱手,“旅帥,能不能請您讓手下再清點一遍——”
“不好了,賊子跑了~~”
突然,有兵士大喊了起來。
朱大急忙轉頭,只見剛剛還和死人一般躺在地上的四個賊首,不知怎么爬了起來往前跑去。他們雖然被捆住了手,但卻不影響跑動。
“還愣著干什么,快追啊!”朱大催促著,領著衙役往前沖。
王隊長氣得臉頰鼓起,拼命的往前跑,吃奶的勁兒都使了出來。
賊首逃,兵士們追。
眨眼間,一行人就跑至了金蝠堂前。
之前森威赫赫的金蝠堂,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
前是死路,后有追兵,左右兩邊都是峭壁,賊首們眼見著是無路可逃。
王隊長叉著腰,一邊吐氣一邊諷刺道:“跑啊,不是挺能跑嗎,我看你們能跑到哪里去!”
誰料,幾個賊首互看一眼,如同瘋魔了一般,直沖火海。
“兄弟們,大哥對不住你們,下輩子若有機會,再領著你們過好日子!”
“大哥,我們這輩子已經跟著你過過好日子了!”
“大哥,來世我們還做兄弟!”
“老五,不要回來,走得越遠越好……”
柳旅帥剛到就聽到賊子“煽情”的話,他再也維持不住上官的矜持,氣得紅了臉,人往前直沖:“賊子爾敢,給我回來!”他奶奶的,他還沒給自己手下報仇呢!
“哈哈哈,有種你進來啊!”
“老子寧愿自己燒死,也不受你的折磨!”
“啊啊——”
隨著幾聲張狂的叫喊,不久,就傳來四個賊子痛苦的哀鳴聲,恍如地獄鬼叫。
朱大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柳旅帥,朝著愣住的王隊長大吼:“發什么呆,快叫人來救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