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翾趕到的時候,朱大正打算折返,見女兒來了,擔憂道:“金珠,可是發生什么事了?”朱翾隨口解釋了兩句,并未多說。
朱大眼珠一轉,心中就猜到了幾分。雖臉上沒表現出來,心里卻暗暗嘆氣,若不是人手不夠,他是真不愿帶上這兩位小娘子,一個性子有些脾氣,一個心思尚不明朗。
若都像女兒一般能干機敏就好了,朱大剛這樣想,心里就不由一顫,他看著走在獵犬旁邊,不時左右張望、一臉警覺的女兒,心中百味交雜。
金珠,金珠真的和一般的小娘子不太一樣。
隊伍沿著人工開鑿的一條小山路前進著,待翻過了三四個山頭后,朱大建議全員散開,兩兩一隊,呈地毯式推進進行搜索。
分隊的時候,金甄和紅塵差點又吵了起來,兩人都想和朱翾一組。朱翾承受不住兩個小娘子的熱情,只拋下一句“我自己一個人,你們兩人一隊”后,就尋了一個方向跑走了。雖分了隊,但大家離得并不遠,朱大思索了一會兒,便也任由朱翾一人了。
朱翾手里拎著一根筆直的木棍,不時的撲打著身前左右茂密的雜草叢或者灌木叢。盛夏,密林里的樹木草藤瘋狂生長,人站在其中,有時候甚至看不到天空,滿目都是深幽的綠。
“金珠~”
“阿爹~”
到底是擔憂女兒,朱大每隔一段時間就停下來喊一聲,朱翾也會喊回去。
待到日頭高照的時候,眾人到了一條溪流旁,便決定停下來歇腳。
有人開始啃干糧,有人打水洗臉。
朱翾幾口吃完了饃饃后,提著隨身背著的小背簍往溪流走去,金甄和紅塵好奇的湊了過來。
“金珠,這些是什么?”
“果然是大小姐,連野果子都不認識!”
“紅塵,你答什么話,我又沒問你!”
“哎呀,只問金珠不問我,是不是嫌我蠢笨啊……”
“你——”
紅塵不愧是學戲出身的,現學得很快,把金甄之前的一套說詞又撅了回去。朱翾一邊洗野莓果一邊淡定道:“安靜,否則沒得吃。”
小娘子對于成熟的野莓果大都很喜歡,這些夏日成熟的黑莓、山莓、野草莓等,顏色非常的漂亮,紅紅艷艷,偶有些其它顏色,也不影響主色調。再加上,一粒一粒的堆在一起,視覺沖擊力異常的強烈。
于是,金甄和紅塵就緊緊閉上了嘴,兩人手下倒是沒有閑著,也幫著一起清洗。
偶爾,趁著朱翾不注意的時候,還會偷偷塞一粒到嘴里。若是運氣好,吃到甜味足的,那自然是心花怒放;若是沒挑好,那一口咬下去,牙齒都能酸掉。
朱翾眼角余光看到兩人被酸到后猙獰的表情,暗暗偷笑。她也不說如何能夠更大幾率挑選到甜味兒的野莓果,而是任由她們倆“開盲盒”。挑到甜的吃甜的,選中酸的就吃酸的。
只這,并未打擊金甄和紅塵的積極性,爬了大半天的山,又累又乏,吃些酸甜的果子,正好提提神。
理所當然的,野莓果也受到了其他大老爺們兒的青睞。一個饃饃,一口果子,熨帖得很。
朱大看著女兒笑道:“明明我們是來搜山的,被你一和,好像是出來游玩了一般。”朱翾正捧著一把七月泡慢慢吃著,她隨口應道:“反正是順手的事。”說著,她又補充了一句:“阿爹,我找得很仔細的,沒有光摘果子。”
朱大失笑:“我自然知道你認真,不過是玩笑一句。”小娘子一個,正是好玩的年紀,摘些野果吃怎么了?再說,金珠也不是獨性子,自己只留了一把,其它都分出去了。朱大剛剛也吃了一把,滋味甚是甜美。
朱翾吃完最后一粒莓果,就轉身去石頭后的溪流邊洗手。洗完手,她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問道:“阿爹,我們下午還這樣找嗎?”
朱大仰靠在一棵大樹上,悠閑的翹著腿兒,聽女兒問話,他想也不想道:“自然。雖然知道那大貓肯定在這片山林里,但具體的位置我們并不清楚,只能這樣找了。”說完,他想到女兒沒事不會這樣問,就道:“莫非你有什么好主意?”
朱翾站起身,輕輕甩了甩手,走了幾步,盤腿坐在一顆橢圓的平石頭上,才道:“倒也不算好主意吧。我只是想,那豹貓的領地肯定離水源不會太遠,而且,我聽說,動物很有靈性的,甚至會識別草藥。”
朱大聽著聽著,就一翻身坐了起來,大贊:“金珠你這主意太棒了,下午咱們就沿著這條溪流走,然后再特別留意路上那些療傷、止血等草藥的情況……”朱翾眨了眨眼:“我不過是剛剛洗手時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還是阿爹睿智,能想到這么具體。”
朱大哈哈大笑,女兒就是會夸人,每回都能夸到他的心坎上。當然的,老父親這會兒完全忘記自己曾經被“氣著”時候的心情。
有了方向和目標,原本有些士氣不足的隊伍,再次出發的時候,精神狀態就不一樣了,一個個斗志昂揚。只怕是是豹貓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也能斗上一斗。
這一找,又是小半天,直到太陽偏西。
依然沒看到豹貓的蹤影。
不過,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話說好不容易進趟山,也不能空手而歸,又興許是受到朱翾摘野莓果的啟發,眾人就如那‘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肩膀上的褡褳、腰間的袋囊、背上的包袱等,總之,身上能掛的地方都掛了,不是野雞兔子,就是草藥山珍。
就是金甄和紅塵兩個愛干凈的小娘子,也掛了些帶著灰土碎草的藤編小框,小框自然是朱翾給她們倆編的。不止她們倆,有些沒帶袋子的差役,也是請朱翾幫忙編制了幾個大框,背在背上。
如此一來,除了沒找到豹貓有些失落的朱大和灰衣人,其他人都是滿臉笑意,好似他們真的是來游玩的。
離隊伍東北方向百步開外,有一片長勢很好的金銀花,花枝爆滿。有一個差役喜出望外道:“太好了,老娘平日里最喜歡金銀花泡水喝,往年我給他找的都沒這么好。”待得到灰衣人的首肯之后,他就握著刀撒丫子跑了過去,邊跑邊喊:“頭,我就砍一枝丫,馬上回來!”
隊伍并未特意停下來等他,依然繼續前進著,反正大致是一個方向。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聲暴喝:“什么東西?滾出來?”
朱大和灰衣人率先趕了過去,朱翾緊隨其后。其它差役將身上的東西一扔,提著刀劍棍棒威威赫赫的往前沖。金甄和紅塵留在原地,滿臉焦急,想過去又停下了腳步,牢記著朱大對她們的吩咐:若遇突發情況,留在原地,守住后方,以防不測。
近了。
更近了。
只見那要來砍金銀花的差役正和兩彪悍壯漢斗在一起,眼見著就要不敵。朱大和灰衣人提氣一躍,一刀一劍恰巧好攔住了兩個壯漢的鐵叉,灰衣人喝道:“退后。”
差役就連滾帶爬翻走了。
朱大揮刀擋住攻擊后,快速強攻,只見刀影圍著壯漢周身不停地翻飛,壯漢的招式是大起大落,速度并不快,因此接招越來越慢,終于,被朱大找到破綻,一個側踢踢中了他的手腕。吃痛之下,壯漢不由松開了手中的鋼叉。旁邊,灰衣人也制住了另一個壯漢。
朱大上下打量了幾眼衣衫襤褸好似野人的壯漢,皺眉問道:“你們是什么人?為何藏在此處?”若是正常的采藥人或者獵戶,見到外人,雖不至于出來問候,但也不會行跡鬼祟,躲藏起來。
哪知壯漢昂著脖子答:“要殺就殺,哪那么多廢話,老子要是眨一下眼就不是英雄好漢!”
如此魯直的話,莫非是山賊強盜?
朱大揮了揮手,正要差役前來綁人,忽而,金銀花叢后又躥出來一人,三步兩步的沖到人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呼喊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等不是壞人啊……”
灰衣人冷哼道:“原來還有一個同伙啊!”
“表弟,你出來做什么?”
“不是讓你不要出來嘛!”
兩個壯漢見到跪在地上的男子,不復剛才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轉而著急起來。
“站好,別動!”眼見兩人推搡擠動,灰衣人不由呵斥道。
地上的男子沒有答話,依然不停的磕頭,哭喊求饒。朱翾聽著他的聲音,覺得有些熟悉,好似自己在哪里聽過……是在哪里呢?為了看得更清楚些,她不由上前幾步,蹲了下來。
朱大開口阻攔:“金珠,別靠這么近——”他話沒有說完,就聽朱翾驚叫道:“蒸餅大叔?!”
什么大叔?
朱大皺了皺眉,金珠認識這個人?
求饒的男子抬起頭,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明眸善目的小娘子笑意融融的看著自己,他呆了呆,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幾息后,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小娘子,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