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慢地睜開眼,天花板上的燈太過刺眼,我努力適應著光線。
“20號床醒了!20號床醒了!“”
我動了動手指,偏頭打量著周圍,感覺渾身使不上力。
臨床的大媽驚喜地幫我按鈴,叫來護士。
她慈眉善目地輕輕握著我的手,笑道:“小女娃你終于醒了,下次別再自殘了,看著都心疼。孤零零的一個人,得病了也沒人探望你。”
我斂眉,沒有力氣回答她,只覺得喉嚨干澀。
唯一能探望我的親人,死了啊。
“有什么過不去的坎,跟大媽講。你看看你,多水靈一個姑娘,一會兒割腕,一會兒又拿刀在臉上劃,都破相了。”
我摸了摸纏在臉上的綁帶。
原來臉上的傷,真的是我自己劃的。
為什么我不記得?難道記憶錯亂了?
我輕微皺眉,苦思復想之際,護士和主治醫生進來了。
不過奇怪的是,精神科醫生和心理醫生怎么也來了。
精神科醫生扒開我的眼睛,用手電筒查看。心理醫生拿盲一個本子和一支筆,開始向我詢問:
“現在感覺怎么樣,呼吸順暢嗎?”
“還好,沒有不適感。”
“你是否感覺忘記了一些事情。”
“是。”
“你是否在昏迷時夢到了一些舊事或傷痛?”
“是。”
“你是否還記得自己是誰?叫什么名字?“
我在這個問題上沉默了一會兒,復而回答:
“我是...幸存者。”
醫生的筆頓了頓,好像來了興趣,“為什么?”
“我的月亮死了,我便成了暗夜里的孤星,成了……這場浩劫中唯一的幸存者。”
“看來你自主意識已經恢復了。”醫生停筆,給我遞了一張單子,是病歷表。
“你忘記了很多事,應該也忘記了自己的病。”
“不過恭喜你,你的病正在好轉。”
那張病歷表上寫著:
陳星,精神分裂患者,將死去的閨蜜陳月臆想成了自己的另一個人格,因此時常混淆個人身份,喪失個人意識。同時幻有嚴重的妄想癥,現實和夢境很難分清,有自殘傾向,需服用適量安眠藥和鎮定藥物。
后面還有一大推專業描寫,我只看了一部分我能看懂的。
看完之后,我輕輕放下病歷,長久無言。
臨床的大媽也在賀喜:“恭喜啊女娃,終于能擺脫長期以來的枷鎖了,祝你的病早日痊愈!”
怎么人人都在恭喜,人人都在替我開心。
這是件...值得慶賀的事嗎?
可我只覺心頭酸澀,越來越難過,我眼睛一直盯著天花板,怔愣道:
“這不是痛苦,也不是枷鎖,這是我能永久記住她的方式。”
病情好轉,是不是代表我真正永遠見不到她了?
即使是幻想。我的眼淚還是在不自覺地流下,滾燙地砸進白色被子上暈染。
一滴、兩滴.....
我的眼淚絕望失堤,嗚咽出聲。
此刻才是真正的痛苦。
對她的思念才是真正的枷鎖。
一時四周寂靜,落針可聞,醫院的窗簾被風鼓動。
雨水敲打著窗戶,冰涼的風吹過臉頰,城市的夜晚顯得格外寂靜。
“別哭了。”
一道聲音柔柔地傳進我的耳朵里。
好熟悉的聲音。
我猛地抬起頭,撞進一雙溫柔無波的眸子里。
眼前人抹去我的眼淚,笑著說:
“我一直都在,星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