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雪不似之前那般大了,小雪漫舞,清新脫俗,仿佛是天空的使者,為寒冷的冬天帶來了一絲溫暖。
姜青禾一早就前往大廳,正準備向謝雋辭行。
這天,姜青禾跟往常一樣,畢恭畢敬地向謝雋行師徒禮,這些年,謝雋也算她半個父親,不僅教她功法箭術,還教她讀書識字,與她說著天下大事。得到謝雋的應答后,她才抬頭,這才發現謝雋的身邊站了一個貌美的年輕女子。
女子一襲紅衣,透露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妖媚之感,青絲披落,僅僅用一條紅色的發帶系著,紅色的衣裳更襯得女子肌膚白里透紅,煞是妖艷,鳳眸瀲滟,可奪魂攝魄,蕩人心神,唇若點櫻,引人無限遐想。姜青禾看著如此美麗的女子,竟一時有些恍惚,但是很快她便收回思緒,對著女子行了抱拳禮,道:“青禾向鳶姑姑問好。”
謝雋曾跟她講過鳶姑姑的故事。鳶姑姑原名柳明鳶,原是姑蘇的大戶千金,曾經流寇四起燒殺搶掠,柳家落入敵手慘遭不測,當時姜祈晏恰奉皇命在姑蘇暗查走私鹽販,隨行人手只寥寥數人,姜祈晏只好親自與流寇交手,救下柳家幸存的柳明鳶。柳明鳶家破人亡,迷茫之際欲輕生,姜祈晏便將她留在身邊,認她做了妹妹,帶她親自報仇殺死流寇之首了卻心魔,柳明鳶自此便在七鋒閣中幫他做事以報手刃仇人之恩,她有著極高的醫學天賦,因而成為了七鋒閣最厲害的醫女。
柳明鳶看了看面前的少女,她的身形嬌小纖細,眉宇間卻有著跟姜祈晏一樣透著淡漠與冷峻,模樣還未脫離少女的稚嫩,卻又帶了些剛毅,猶如冷月映照在雪地上,清冷而脫俗。柳明鳶伸手去觸碰她的臉頰,姜青禾感覺一陣香風撲面而來,臉上微微泛起了潮紅。
“噗嗤,”柳明鳶笑出了聲,“跟小公子似的羞澀呢,倒是可愛。”
不說還好,一說姜青禾臉上的潮紅更深了。
“好了,不逗你了。”柳明鳶收起了玩笑樣,從袖中拿出一只小木匣,交于姜青禾手中:“這是霰玉散,用后可將你身上的肌膚恢復成最初的樣子,亦可掩去你的內力氣息,我可是花了多年才研制出。需藥浴,倒入水中半晌后你便進去泡個一個時辰,記住,這一個時辰中,你或瘙癢難耐,或全身發熱如于火爐之中,你都不可亂動失了藥性,切記只能泡一個時辰,多些少些時辰都將失去藥效。“
“還有一事。你父親給你謀了兩條去處,一是遠離京城,他在徽州給你安排好了住處,徽州有一家商戶名喚許琛,此人踏實可靠,家境富裕,且用情專一,他家中只有一個妻子,兩人無兒無女,你過去認他們做養父母,他們定待你如親生般照顧,你吃穿不愁,等你父親成了事后便將你接回。“
柳明鳶輕輕牽起姜青禾的手,嘆了口氣:“鳶姑姑希望你去投奔他們,遠離這京城是非兇險,在那做個好人家的姑娘,況且憑你這一身的本事,更不必擔憂自身安全。這第二個去處,鳶姑姑就不說了。”
即使柳明鳶不說,姜青禾也知道第二條沒那么簡單,她的眉梢輕輕一挑,帶著點玩味:“鳶姑姑既如此說,那我便選第二條,還請鳶姑姑細言。”
柳明鳶嗔怪地瞥了她一眼:“你這脾性倒和你父親一樣,不聽好勸,非往火堆里跳。”
“這第二條,就不是你父親給你提前安排好了,得你自己想法子去,便是京城中最大的太尉府,想在京城中討生活,必須有依仗有身份。姜太尉姜清衍是個有本事的,是皇帝的心腹,他手里執掌天下軍務,乃天下武官之首,有著兵馬大權,朝堂眾人無不對他敬重。“
“便是再好,也總有不好的地方。姜清衍有兩房夫人,大夫人溫淺出身名門閨秀,知書達理,溫柔善良,卻膝下無子,如今年老色衰,姜清衍便漸漸對她淡了。二夫人蘇靈薇,是姜清衍的一個手下蘇容的妹妹,蘇容處事圓滑機敏,為姜清衍所喜,蘇靈薇飛上枝頭變鳳凰,蘇家便風光了不少。“
“二夫人給他生了兩兒一女。大兒子姜璟宸,正弱冠之年,不學無術,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二兒子姜璟桓,跟大兒子是雙生子,倒是博學多才,風度翩翩,深得姜清衍看重;最小的女兒姜離歌,比你大一歲,落落大方,生得倒是清秀。“
姜青禾聽完,思索了片刻,便抬頭看向柳明鳶:“爹是想對付姜太尉嗎?”
京城中名門望族不在少數,姜祈晏指名道姓要讓她去太尉府定有他的說法,如今朝堂之上,姜祈晏與姜清衍正處于對峙狀態,誰也壓不倒誰一頭,若誰先撐不下去,誰便是出局之人,那么朝堂之上,誰是最后留下的人便是誰說了算。
姜青禾若是去了太尉府,倒省得安插探子引人懷疑。
柳明鳶與謝雋俱一愣,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姜青禾繼續說著:“就算我去了太尉府,我還不一定會想幫著我爹打探消息。再說了,京城太尉有權有勢,我若是進了太尉府,有人動我,也會想想背后的太尉府吧。”
柳明鳶忙笑道:“此事必不會強加于你,你的父親自然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你快去泡藥浴吧,時辰不早了,若是錯過了溫氏回府的馬車,你想再進太尉府,就難了。”
姜青禾離開后,柳明鳶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
“這孩子如此精明,此去太尉府也不知是對是錯。”柳明鳶喝了一口茶,細細品了品茶味后才咽了下去。
“一切都有定數,況且,主子是不會讓青禾以身犯險的,他比我們任何人,都要珍視這個孩子。”謝雋為柳明鳶添了茶,便落了座。
“也是,他那樣的人,只會為南宮淑動情。當年南宮淑生青禾難產,他還對我刀劍相向。”
“對你?為何?主子他不是那種人......”
“你也覺得他不是對嗎?我是喜歡他,也向他表明心意,但他拒絕了,我便將心意埋在心底,不曾對任何人提起過。他當時以為南宮淑難產是因為我的存在,因為他知道,她不喜歡他身邊有其他女人。本來他是想將我趕走,可是還是被南宮淑留了下來,她說她信我。”
愛一個人,或許有很多種方式,而柳明鳶選擇的,是放手,看著他跟別人有一個家幸福美滿,這也是愛。
姜青禾泡完了藥浴,將身上擦凈后便出來了。
她走近銅鏡前,好奇地打量著煥然一新的身軀:鏡中少女亭亭玉立,姿態曼妙,身上僅披了件白色薄紗,黑發如云,眉目如畫。一張白皙稚嫩的臉龐上,兩只明眸好似秋水般明澈,又如星辰般璀璨。高挺的鼻梁像一座優雅的雕塑,朱唇皓齒,雙頰粉嫩若花,整個人好似下凡的仙子般楚楚動人。
姜青禾勾唇笑了笑,帶著些少女的青澀。她拜別了謝雋和柳明鳶,便從七鋒閣的后門離開。
她很快找到了溫氏的馬車,一個身著華貴的中年婦女正準備上去。
果真如鳶姑姑所說,姜老夫人病重,求醫無果,溫淺特地來靈隱寺為姜老夫人祈福。
“夫人且慢。”姜青禾將自己弄得灰頭土臉后,連忙跑上去。
果不其然,姜老夫人吃了姜青禾給的藥丸后,不久便好轉了許多。
姜清衍為表示感謝,問她想要什么賞賜作為報答。姜青禾立馬有模有樣地哭了起來:“姑姑去世前,將此藥丸給了小女青禾,說若是有誰需要,那個人便是青禾的貴人。青禾無處可出,還望大人收留青禾,青禾定結草相報。”
姜青禾哭得這樣楚楚可憐,溫淺實在不忍心:“這孩子年紀還小,妾身愿收了這孩子撫養,況她是妾身帶回來的。”
姜青禾聽后隨機向溫淺連連磕頭:“謝母親。”
姜清衍擺了擺手,表示同意了。
姜青禾暗自舒了一口氣,偷偷摳了摳指甲縫里殘留的辣椒粉。
這玩意太辣眼睛了,剛剛那哭得稀里嘩啦,她差點止不住了。
此時正在研究新藥丸的柳明鳶打了個噴嚏:誰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