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涼州，韓曄手中的羅盤瞬間旋轉起來，叫人看不清指向。韓曄掐指捻訣，良久，羅盤才晃晃悠悠停下。

韓曄眉頭緊皺著，“果然有人故意將此地改成了聚靈陣，只怕城中百姓都成了惡靈的祭品。”

一向吊兒郎當的持盈也露出來嚴肅的神情，“師兄可有辦法化解？”

“陣不難破，只是百姓卻是不得生還了。”韓曄端著一副無悲無喜的神情，只是讓人感覺他好似是咬著后槽牙說的。

“請師兄破陣吧，我二人為師兄護法。”持盈的眼眸中也多了幾分悲憫，這么大一座城，多少百姓沒了性命。

持敏跟在后面，心中也是無限唏噓。若是山莊中的人蒙此大難，他都想不到自己該有多崩潰，只希望涼州的百姓來生能投生到一戶好人家，簡單平淡地過一生。

韓曄手捏蓮花，羅盤微動，大片金光從羅盤中裊娜升起，緩緩蓋在了涼州城之上。金光之上不斷扶起法決，金光之下傳來隱隱的哭聲，像嬰孩嚎啕，又似成人啜泣，叫人只覺心煩意亂。

持盈、持敏分立韓曄兩側，目光直直落在涼州城上，卻見地上突然冒出一縷青色的幽魂，就像是一道青煙，緩緩浮了上來。她的下半身已經消散了，只有上半身，手持長劍，慢慢浮了上來。

“是持蘊師姐。”持敏說道，幽魂的面目模糊，幾乎認不出，但那佩劍確實是持蘊的凌煙劍。

持盈神色凜然，“說不好。”其實他心中知道，那一定是持蘊。對于劍修來說，佩劍便是生命，豈可輕易丟棄，更何況，仙門靈劍，又豈是他人能隨意驅使的。

持盈喚出長劍，上前迎戰。持敏亦是喚出長劍，但他仍是守在韓曄身邊。

持盈并未著急動手，而是先喚了一聲“師妹”，但持蘊未有半分反應，她像是毫無感情一般揮劍向持盈刺來，持盈抬劍擋過，又喚了一聲師妹，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持盈不忍傷害持蘊，只將持蘊逼退，并未傷害她。

過了一個時辰，持蘊有些氣力不濟，就連揮劍也慢了許多。持蘊趁此，斬去了持盈的衣袖。幸而持盈躲得快，否則，只怕被斬去的就是右手了。

持敏持劍上前，將持盈拉到身后，“換我。”

持盈也未多言，只默默退到后面調息，同時警惕著四方，以防再冒出一個幽靈趁機偷襲韓曄。

兩個時辰后，韓曄突然進擊，食指中指并攏點在持蘊額心，持蘊瞬間垂下手，飄飄散散向下墜去。

三人追上去，直至地面，持蘊沒入地面，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三人甫一落地，眼前走馬燈一般滄海桑田起來，南邊的山旋作西邊，北邊的河向東流去，樹木褪去黑色，轉為青綠，又一瞬枯黃，河流也浮起魚蝦的尸體。街道兩側的店鋪里人們都像睡過去了一般死去，雙目凹陷，眼下青黑，雙頰干癟，，每個人都瘦骨嶙峋。

韓曄滿臉憂患，“看樣子，貴派幾位師兄只怕也是兇多吉少。”

持盈、持敏心中也知道，這時也無話。

三人跟著羅盤的指示，走出城鎮，越過村莊，上了山。滿眼蕭條，路上橫七豎八躺著動物，好像都是一瞬間失去了生命一般。

終于看到一個山洞，三人小心走進去。持盈在前，韓曄居中，持敏斷后。

山洞中有大批人生存過的跡象，地上還散落著幾件黑色斗篷。

三人上前幾步，突然寒風乍起，一柄利刃毫無征兆地朝著三人刺來。

持盈并未閃躲，否則可能會傷到身后的韓曄，他揮劍打偏，長劍釘在地上，竟是持秦的佩劍。

長劍上閃爍著幽藍的光，持盈、持敏還未來得及交換一個眼神，持秦憑空出現，拔出長劍，朝著持盈襲來。

電光石火，持盈與持秦打得難舍難分，韓曄尋到一個空隙，快速點在持秦額心。

持秦并未像持蘊一般沒入地面，反而怒吼起來，像是突然恢復了痛覺一般。持盈砍在他的肩膀，肩膀滲出藍色的血液。

持盈再想攻擊的時候，持秦突然喊了一聲“師兄”，持盈的動作凝滯了。

持秦的面目猙獰扭曲，聲音斷斷續續，“師兄，殺了我，殺……”

持秦再次變成了那個只知道攻擊，不能識人的幽魂。

“點他，韓曄。”持盈架住持秦的雙手，給韓曄創造機會。

持秦失去雙手的控制，竟然張口去咬持盈。持盈拼命后仰，避開持秦的血盆大口。

韓曄再次點在持秦額心，卻不料竟然洞穿了持秦的額心。

持秦原地消散，持盈能感受到掌心有什么東西流逝了，像煙，像霧，冰涼而滑膩。

韓曄有些內疚，他沒想到會這樣，他板正著臉，艱難吐出“對不住”三字。

持盈、持敏無人搭理他，持盈攏著持秦正在消散的身體，持敏用劍鞘挖著地面。

韓曄站在原地，有些尷尬，想開口，上下嘴唇就像是粘住了似的，吐不出一個字。

持盈跪在地上良久，才由著持敏攙起他。他雙眸濕潤，眼淚將落未落，他一開口，濃濃的疲憊感，他低著頭，卻是對韓曄說的。

“有勞師兄辛苦，我有些累了，想在這坐一會。”

持敏沒有說話，只跟著韓曄，保護他。

韓曄走遍洞口，沒能再找到別的線索，只認出地上黑色的斗篷是屬于扶搖樓的。

扶搖樓是近幾年新冒出來的一個邪教，門內也沒有什么規矩，樓主神秘而大方，有很多散修、邪修拜入門下。這些年燒殺搶掠，做盡了惡事，他還廣開大門，招收平民入門，傳他們術法，實際上皆是飲鴆止渴的邪術。

扶搖樓的勢力迅速擴大，門內也有幾個能人異士，據說還豢養了幾只兇獸鎮樓。樓主極其神秘，無人見過其真面目，除了扶搖樓高層，也無人找到扶搖樓總部。

三人交換了一下，決定各自回去向掌門稟報。

韓曄臨走前，又給涼州加了一層結界，以保涼州短期內不會再受此劫。

持盈、持敏沒有御劍，他們皆垂著頭，慢慢地走著。持秦幾人尸骨無存，如此這般回去，如何與掌門、長老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