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貝拉如約來到了萊昂納多的書房,萊昂納多正躺在綠絲絨沙發上,一本雜志蓋住了他的上半張臉,望著他堅毅的下顎和薄唇,貝拉體內有一種惱人的沖動。
貝拉壓下那種沖動,然后默默繞過沙發,在對面坐了下來。萊昂納多聽到響動以后,立馬把雜志從臉上拿起來,然后坐直了身子。貝拉看著他襯衫上的褶子,然后看了看萊昂納多的面色,他看上去面色很差,常年不見陽光的他看上去臉色更加蒼白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深邃,明亮的銀灰色眸子像是一輪滿月緊緊盯著貝拉的臉。貝拉感到毛骨悚然,她想著要是萊昂納多再不說一句話,她就會立刻從沙發上彈跳起來,奔走出門。
然而她沒有,萊昂納多身上還有很多她想要知道的秘密,萊昂納多深深嘆了口氣,然后揉了揉肩膀,沉默······
貝拉靜靜等待著,然后換了個位置,她起身從茶幾左側走過,然后默默在萊昂納多的綠絲絨長沙發上落座,離萊昂納多只有一臂之遙。萊昂納多這才抬起眼來看看貝拉然后微笑著低下頭:“你一定看到了吧,我在聽到母親的死訊以后偷偷笑了。”
貝拉緊張地一動也不敢動,因為萊昂納多的大腿正緊緊挨著自己的膝蓋,她能感受到他的肌肉緊繃,但是貝拉并沒有說什么,因為她不介意通過這種方式和萊昂納多更進一步,令自己驚奇的是,她的手輕輕搭在了萊昂納多的腿上,貝拉緩慢地說:“請告訴我吧,告訴我為什么······我相信你是有理由的。”
萊昂納多似乎是滿意了她的做法,臉上流露出一種難言之隱和愧疚神情:“你聽了以后一定會覺得我惡毒不堪,可是我并不是生來如此······”
故事就這樣開始了。
我出生在一個釀酒世家,不得不說我的父輩祖父輩都給我和我的家人留下了巨額的遺產和一份事業。父親死后,這份遺產完全足夠我和我姐姐,還我們的子女,用來追求夢想或者安然無恙地度過余生。我和我年長的姐姐都不曾打算繼承家業,我們更偏向于拿到屬于自己的那一小份遺產,然后離開這個陰森偏僻之地去過喜歡的生活。
我的夢想是去當一個畫家或者鑒賞家,我知道這個職業是由人供養的,但是我并不介意,因為只要有那份遺產幫助,再加上我的努力,我就會活得很好,而且有可能成為一名小有名氣的人。我那時候意氣風發,感覺全世界都在我的腳下,唯一的不滿是我的姐姐和母親。
姐姐的愿望是拿著遺產去過城里的生活,去看整個世界,她估量說等著一切結束以后她的錢肯定也就不夠了(她花錢大手大腳又沒有投資的想法,所以盡管是一樣多的遺產,她也很有可能在我前面花完),她也不想打理家業,她決定最后嫁給一個富商,然后繼續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我當時聽到她的想法也只是笑笑,因為某種層面上說,她的主意確實很明智。她向往城市生活,而且長得夠美,性格也非常受歡迎。她簡直就是我母親的翻版。
母親年輕的時候嫁給了我的父親,她是一個美人,就算老了也還是很美,也非常向往自由,她最做不到的就是被困在這個地方很多年。但是為了我們還有父親,母親留在了塞內瑞拉酒莊,并且將我們撫養長大。但是遺憾的是,母親總是和姐姐更親近,我必須承認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覺得嫉妒。
我的姐姐一直到30多歲還在周游世界并且到處結交異性朋友,她的戀愛對象從來不穩定,母親卻為此感到高興,因為母親認為這是一種魅力的表現和女性意愿實現的體現。再過了幾年,姐姐才安靜下來,回到了家鄉的附近,并且遇上了一名富豪。
姐姐終于安頓下來的那個時候,我剛剛二十,和你現在一樣的年紀,從大學畢業,看到姐姐過得那么充實,我也會有一種迎來新生活的心潮澎湃。就在我找到一份美術館的職業的時候,盡管那份職業看上去非常平凡,但是我還是如此熱愛著它。
我的所有希翼在某個秋天的周六被打破了。
母親叫我回家一趟,不是她所在的城里的房子,而是塞內瑞拉酒莊的老宅。
“萊昂,你姐姐遇到不幸的事了。”母親當時這樣說,用一種極其難過悲傷的口吻。
隨后我知道了接下來的事情,我姐姐對于我造成的不可磨滅的傷害。
我上大學的時候,姐姐在羅馬遇到了一個男士,他看上去衣冠楚楚,光明磊落,告訴我姐姐他是個商人,而且很有錢,我姐姐對于他的外貌和身世都非常滿意,也看得出這個男人對她有意思,(姐姐隱瞞了自己已經有一個8歲孩子的真相,是的,就是利維亞)就用她慣用的手段和他相處,很快兩個人就結婚了。好日子不長,就在我即將從大學畢業時,他們之間的婚姻發生了破裂,姐姐發現這個男人確實是一個富有的商人,但是他曾經離過一次婚,離婚以后突然又遇到了財務危機緊接著業務失敗,現在負債累累,男人希望通過現在妻子的接濟讓生活好起來,但是姐姐的那份財產已經所剩無幾,盡管還可以維持自己一個人和孩子的比較不錯的日子,但是幫助丈夫償還債務似乎是不可能了。
利維亞重情義的性格就是從她母親那里學來的,是的,你肯定已經明白了接下來發生了什么事,姐姐用她所剩無幾的錢(排除自己的日常花銷)資助了她的丈夫(盡管他們因為這件事情超過一架,但是她還是幫助了他)。我每次想起這件事都會覺得我的姐姐太傻了,她見過這么多人,和那么多男人相處,我不明白為什么是他深深吸引了我那見多識廣(從某種角度來說)的姐姐,那么多的人為什么她會選擇一個這樣的人。
母親不愿意拿出自己所剩無幾的資源投入這個無底洞之中,但同時她又十分贊賞姐姐的無私奉獻,我想說姐姐完全是被母親給騙了,當然母親不愿意拿出自己的錢去自助也是一件情有可原的事情。于是這個責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我的頭上,我拿出了自己的一部分錢給姐姐,但很快我失去了工作。我發現自己無法保證自己的生活了,姐姐生活變好了但也發現他們的企業毫無進展,母親在國外逍遙,她告訴我現在唯一能夠使我支持自己生活的就是繼承酒莊的業務。
我不得不回到這個酒莊,然后開始熟悉那些我曾經不明白的東西,好在我的父親的老朋友幫助我,以及閱覽大量的資料,我漸漸發現自己在這里干得得心應手。
姐姐的丈夫的企業紅火了一陣時間,但很快就被其他人模仿并搶占了資源,因此再一次落魄了,我不得不加大了我在處理酒莊事物上的時間和精力。
就這樣,我被困在了酒莊,我漸漸忘記了出去的活路,我開始覺得我在這里也不錯,盡管這里陰暗且偏僻,但是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了,我就好像是一棵曾經很想逃離圓子的樹苗再一次被移栽了回來,這里是我幼時的故土,盡管過上了我不喜歡的生活,放棄了我想要的未來,可是這里至少也讓我舒適。另外,所有人都指望著我手上經營的事業帶給他們遠遠不斷的資源,我被他們認可,被他告知我簡直天生就是做這個的料。
酒莊在我手上從一個快要奄奄一息的荒蕪土地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有時候我真的熱愛這片極樂凈土,有時候我又恨它奪走了我的夢想。同時我也恨母親和姐姐······
“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貝拉聽完以后沉默良久,然后開口了。她明顯記得利維亞不是這樣跟她說的。
“什么?但是什么?”萊昂納多突然湊近了,貝拉這才聞到了一絲淡淡的酒氣,原來萊昂納多喝酒了!難怪一向正襟危坐的他今天躺在沙發上甚至還忘了時間。貝拉看著近在咫尺的萊昂納多,輕輕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胸膛:“那個,萊昂納多先生,你還沒說完呢,你為什么不能一邊繪畫一邊做生意呢?”
“我還以為你足夠聰明了呢,”萊昂納多抽身回去,然后癱倒在沙發上,“不是說了嗎?怎么可能同時兼顧兩樣事呢,不過我確實有繼續繪畫,但那些已經完全不夠讓我成為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了。我已經離不開家族事業了。”
貝拉因為萊昂抽身離開感到松了一口氣,她看著這個仰躺在沙發上的人,突然感覺他好像跟自己同齡,完全不像是個比她大了十一歲的男人了。
貝拉悄悄湊上去,準備看他是否還算清醒的時候,萊昂納多伸手箍住了她的手腕,然后猛的直起了身,貝拉被嚇了一跳,趕忙往后傾斜身子,因為一只手扶著沙發,另一只手被拽著,所以她一下子倒在了沙發的扶手上,萊昂納多眼里閃著忽明忽暗的光芒。
“我真的不明白為什么姐姐嫁給了一個騙她錢的人也可以得到母親的寵愛,甚至是母親得知這件事情以后更加寵愛她了······”萊昂納多的眼里閃爍著憤怒痛苦的微光,他手上的力道在貝拉的手腕上更加深重了。
他的身體前傾,呼吸急促,眼神變得熾熱而危險:“貝拉,你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么過來的。我在這個華麗的外殼下,隱藏了多少痛苦和孤獨。”
說著,他的手忽然伸向貝拉的臉龐,指尖輕輕觸碰著她的肌膚。貝拉的心跳加速,感到一種莫名的緊張。萊昂納多慢慢靠近她,眼中充滿了熾熱的渴望和復雜的情感。
就在這一刻,萊昂納多突然俯身,嘴唇貼近貝拉的耳邊,低聲說:“貝拉,我真的需要你。”
他的聲音沙啞而充滿渴望,隨即他大膽地吻上了她的唇。貝拉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幾乎無法呼吸。盡管她感受到萊昂納多的痛苦,但這一刻的親密舉動卻讓她不知所措。
萊昂納多的呼吸弄得貝拉心里癢癢的,唇瓣的交疊也讓她感到不適,正在貝拉仔細辨別這件事情發生的前因后果的時候,她感受到一種溫暖的感覺輕輕撥弄著她的心弦。萊昂納多的手不安地拂過貝拉的肩膀和后背。
貝拉突然清醒過來,然后使勁推開了萊昂納多。萊昂納多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失控,猛然從沙發上站起,捂著臉,帶著醉意和懊悔后退了幾步。
“對不起,貝拉,我……我不該這樣。”他的聲音因醉酒而有些嘶啞,但充滿了真誠的悔意。他步伐不穩地向后退去,最終靠在墻上,用手撐住自己的額頭,似乎在試圖清醒過來。
貝拉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復。她明白萊昂納多因為酒精和情感的雙重作用,才會做出剛才的舉動。她也感受到他內心的痛苦和孤獨,這種復雜的情感讓她無法完全責怪他,況且······我似乎也不討厭他。
貝拉起身,將站在墻角的萊昂納多拉了回來,讓他坐在沙發上,然后輕輕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我會努力幫你的,但是至少不是用這樣的方式,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萊昂納多點了點頭,眼中泛起一絲感激的淚光,但是不知道那是隱忍還是感動。他知道自己失控了,但貝拉的理解和包容讓他感到一絲安慰。
“好······”他低聲說,握緊了貝拉的手,仿佛找到了唯一的依靠一般狠狠地抓著貝拉的手。
萊昂納多在貝拉的照看下入睡了,貝拉從房間里走出來,萊昂納多的眼睛里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看著她離開以后,這才松了口氣,沉沉躺下來。
看來自己的故事并沒有完全打動貝拉的心。
萊昂納多從床上起來,緊了緊自己身上的睡衣,然后抱著胳膊來到了窗前,月光在房間里投下了微弱的光線,映射在地板和家具上,帶來了一種寧靜而略顯陰冷的氛圍。
他在窗前的座椅上坐了下來,眼神低垂。他的臉龐在月光下顯得蒼白而憔悴,眼中流露出一種深沉的痛苦和思索。他望著窗外的景色,遠處的夜色籠罩著整個酒莊,只有零星的燈光在黑暗中微微閃爍,勾勒出一片靜謐而孤寂的畫面。他的視線越過窗臺,俯視著幽暗的酒莊庭院和錯綜復雜的葡萄藤,月光在這些植物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四周的寂靜被偶爾的夜風打破,帶來陣陣涼意,似乎在輕輕訴說著他的孤獨和掙扎。
恍惚之間,他好像又看到了貝拉的身影,在她頭一天來的時候,那天晚上貝拉喝完酒就像是兔子一樣沖進了后花園。
貝拉在酒精的作用下,變得格外興奮,她的行動和情緒都顯得異常。她在圓子里歡快地奔跑,酒精讓她的每一步都充滿了輕盈的躍動,她的腳步雖然有些踉蹌,卻充滿了無憂無慮的快樂。
她的笑聲在夜風中回蕩,聲音帶著一種不受控制的興奮。每當她看到一只小鳥飛過,她就會高興地揮手,試圖抓住它們,但由于醉意,她的動作總是顯得笨拙而不協調。她的裙擺在風中飛揚,動作輕快但不穩,仿佛在空中翩翩起舞。
貝拉轉身的時候,常常不小心撞到樹枝或花叢,笑聲和驚呼交織在一起。她的動作雖然充滿活力,卻因為酒精的作用而顯得不那么靈敏,常常跌倒在柔軟的草地上,又迅速爬起來繼續追逐。看到小鳥飛走以后,她又開始肆意破壞身邊的灌木植物,還有那些看上去一本正經的花卉。
對,狠狠地摧殘這些東西吧!萊昂心里想著,那些他自己不愿意下手摧毀的東西,全部讓貝拉來替自己抵擋它們,那些自己小時候無法做的事情現在都輪到自己掌管了,而他卻失去了破環他們的欲望,讓貝拉來撕扯這一切吧,撕扯那些曾經遮住他雙眼的濃黑發亮的霧。萊昂納多看著空空如也的陽臺就好像是幾天前看著貝拉在摧殘自己的院子。
那個小小的白色身影,像是鬼魂一樣輕盈,像是風一樣飄忽不定,像是月光一樣刺痛著勾引著自己的心,從第一眼看到貝拉開始,萊昂就覺得她會成為自己在莊園里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不出幾天,他一定會徹底叫貝拉淪落到自己的手里,讓她心甘情愿地成為自己愛的奴隸。
一想到這里,萊昂納多就止不住地顫抖,他的眉毛抽動著,他的眼睛里閃爍著貝拉的身影以及強烈的欲望。
直到利維亞拉著貝拉回去,萊昂納多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的時候,萊昂納多才終止了對自己的記憶的回想,但是那種從胸口里燃燒出來的火焰,不論是幾天前,還是現在,依然在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