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很多事情是不能較真的。

愛情也是如此。

忘了誰說的，你認真的話，你就輸了。

那天老白不開心。

姬無命的死對他來說既是解脫也是傷害，但失去一個人，始終都不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因為無法理解那種離去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天國有多遠？

曾經那么鮮活的生命意外凋零了，會不會覺得只是一個玩笑？懷疑的同時，到底是相信還是否認，是接受還是拒絕。

這件事情應該是沒有選擇的，當一切都已發生，懷疑的最后，都是相信和接受。

不管你有多不相信，不管你怎樣拒絕，這個世界是不會因為某一個人或者某一件事改變的。

我們都是這個世界上的過客，我們都不會待很久，我們都將要離去……

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完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別無選擇。

老白坐在屋頂上看天，掌柜的坐在老白身邊看著老白。

我和秀才在院子里看著他們。

驢棚里的驢看著我們。

活在這個世界，就要遵循這個世界的法則。

每一個人都是過客。

沒有例外。

別無選擇。

也許連這個世界的存在也不會是永恒。

Ta或者也只是某個單位里的過客，會有消逝的一天。

但是，唯一不會失卻的，是愛情。

愛情不是我愛你或者你愛我。

愛情沒有答案。

所以只有愛情的存在不會遵守這個世界或者任一世界的法則。

ta沒有生老病死，沒有喜怒哀樂。

看著掌柜的那張凄惶的臉，我想她其實也是個愛情盲人。

我們都需要去摸索和探尋這個世界的秘密，既然我們要存在于這個世界，我們就應該要懂得如何更好地生存。我指引著掌柜的把手放在一朵月季上，你太急了。

只要放慢接近的速度，才會更容易被接近。

每一個人都需要有一個從認知到接受的過程。我輕輕地折下一朵花插在掌柜的發髻上，慢慢地折下，你才不會被刺扎疼，而花也才會折得完好。

也許我說的不是愛情。最后我對著掌柜的笑了笑，但絕不是教你如何折下一朵花。

很多事情是相通的，這一點，掌柜的比我清楚得多。

我走了出去。

秀才在大堂寫他的小說，陽光從門外打進來。

縱然免不了生離死別，也總還有別的事情可以讓人感動。

比如陽光，比如鮮花，比如漲工錢。

我是沒有要裝深沉的意思……

第二天是月底。

月底就代表要發工錢了。

掌柜的臉都綠了，坐在柜臺前計算了很久才拿著賬本走出來。

其實每次一到要發工錢的時候，她就慘綠著臉，一副“你們這幫強盜，欺負額孤兒寡婦”的委屈模樣。

我是無所謂的，反正也只是看一眼，知道有這么回事兒就行了，因為我還欠著她二十四兩銀子（佟湘玉：是二十九兩，你后來借滴）。

（郭芙蓉：我替你假結婚不用給酬勞啊？）

（佟湘玉：你還說，上次你把人家怡紅樓砸了，不用陪啊，五十兩啊，額的神啊~要算進去，五十加上二十四，不，加上二十九……）

（郭芙蓉：……）

……

我很久沒有見過掌柜的那么萎靡不振的樣子。

滿臉的愁云慘霧。

像秋天的枯葉，冬日的寒冰。

這一切，全都源自于那個坐在大堂，一副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樣子的女孩子。

小六一臉諂媚的樣子。這位是六扇門第一女捕快，展紅綾小姐。

展紅綾抬眼看了看我們，復又耷拉下去。

我來找呂大俠，給他送賞銀。

她的聲音很耳熟。

我又仔細打量起她來，她生得清麗雅致，嬌媚卻端莊，一看便知是世家子女，從小精雕細琢出來的。

開封展家的小姐……

……

展小姐，芙兒就拜托你了。

娘，京城我可熟了，用不著別人看著。

芙兒別鬧，展家姐姐是天下第一女捕快，有她幫忙，爹娘出門放心。

爹……

沒有商量。

……

是了，前幾年在京城見過的，開封展家的小姐……

不過……

你這小丫頭片子，再胡鬧把你鎖大牢里去。

你才是丫頭片子，六扇門的大牢我去得多了，你預備把我鎖到哪間

……

那時候，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展姐姐。

我抬眼，看著她笑。

她向我微笑，然后轉頭看著掌柜的。

她的眼里，已經沒有了熱切和沖動，不再是那個說著“你個小丫頭片子”的小女孩，她比以前沉穩，比以前成熟。

這樣，很美好。

人都是要長大的。

我不由得又回過頭去打量起掌柜的。

對不起啊，姐姐，看著你的時候，還真是想再回過頭去看看展姐姐。我在心里道歉了很多次之后，才正視起掌柜的。

那個……玉簪粉沒抹勻……胭脂涂重了，眉毛修得不夠細致……姐姐，你確信你是用的唇脂涂的嘴不是剛喝了雞血……

我閉上了眼睛。

如果這是一場決斗，掌柜的，你一開始就輸了。

越是在乎，贏的機會就越小。

你的眼神出賣了你。

你太急了。

因為太在乎輸贏了。

沒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十全十美的，不管得到多少，你都會悵然那些沒有得到的。所以，不要把什么事情都看得一樣重，也不要把什么事情都看得那么重。

掌柜的在屋頂上，我在掌柜的身邊。

她只是順路找一下老白。我安慰她。

我看，她是順路來給秀才送賞銀的。掌柜的抬頭看月亮。

明月是殘的。

今天是三十，青黑的天幕上，一彎殘月，數點明星。

還是古人說得美，月有陰晴圓缺。

但是，從來殘月變新月，新月漸團圓。姐姐，沒有那么急的。就像你今天下午在大堂，話里藏針，但是刺傷的卻是你自己。

不要讓敵人比自己更清楚自己的弱點。

但是我怎么能忍得了嘛，展堂一看見她來了，明著是逃避，卻又跟我說讓我別惹她。“她好哭”他都還記得，他怎么不怕我被她欺負，我也好哭，我不光好哭，我還膽小，我怕他的眼里就只有她，沒有我，我怕她一來，他就會跟她走。

掌柜的又哭了。

后來子時到來，殘月變新月，我拉住她的手，我說，你看殘月變新月，是不是寓意著下一刻會發生美好的事情呢。

掌柜的看著月亮，不再說話。

那一夜的風很冷，我知道冬天已經來了，但是沒有冬天，怎么會有春天呢。

四季是交替的，就像開花是為了結果，結果是為了下一次開花。

就像你不看著我，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只有你愛著我的時候，你才會知道我也愛著你……

展紅綾后來走了。

掌柜的送完人回來的時候，老白正坐在客棧門前的空地上曬太陽，她不說話，輕輕地挨在身邊坐下，他忽然握住她的手。

她順勢靠進他的懷里。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語言的。

譬如，我愛你。

有些事情是從一開始就必須要知道。

譬如，舊愛是人心中最美的風景，永遠不要和心中的回憶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