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繞過一個山頭，沒有溫度的朝暉將車內照亮，躺在后排的白發(fā)青年眼球顫動，抬手擋住了照在臉上的光。

開車的人發(fā)現了他的動作，抬手在車載音響上扭了一下，車內的歌聲低了下去。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好似好似星星發(fā)光」

解悉坐了起來，瞇起因充血而更加鮮艷的眼睛。他聽不懂這種語言，也不認識駕駛座上陌生的中年婦女。

「睇見睇見睇見……」

“醒來了？”女人的聲音低沉有力，徹底蓋過了詭異的歌聲。

回應她的是解悉假裝平靜卻暗暗警惕的眼神。

陳嵐借著后視鏡打量著解悉，與皮膚暗沉、長相平庸的她相比，解悉白得就像曝光過度的電影底片。這種病態(tài)的白多少也有解悉消耗過大的原因，她收回眼神，伸手從副駕上拎了個飯盒遞向后座。

咕嚕嚕！

在飯菜的香味飄出來之前，解悉已經被區(qū)區(qū)一個飯盒的外形勾起食欲，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我叫陳嵐，是登辰的手下，今天去辦點事，順帶送你去學校。吃吧。”

飯盒蓋揭開，里面一共三層，除了第一層有點蔬菜之外，其余空間全部塞滿了肉，而且是只去除了腥味、剛剛蒸熟、沒有任何調味料的肉，骨頭的斷茬還帶著些血色。

啪嗒！

解悉的口水滴到了那些火候正好的肉上。

他透過后視鏡看了眼目不斜視的中年女人，最終還是忍耐不住地放下了斯文的偽裝，埋頭吭哧吭哧地把所有肉全部塞進胃里。

他唏哩呼嚕地大口吞著，連嚼都不怎么嚼，滿臉滿手都是肉汁和骨茬，動作急得像是在跟誰搶一樣。但車上根本沒人跟他搶，車速甚至放慢了些，減輕了顛簸。

陳嵐的眼眶已經紅了，她很快用力眨了眨眼，移開視線，恢復了正常。

二人誰都沒有說話，越野車磕磕絆絆開到了學校，一直來到教學樓下。

距離上課依舊有一段時間，教室門口卻已經站了個身穿教師制服的人，顯然在等著他們。

這人的銀發(fā)在陽光下呈現出強烈的金屬光澤，精致的五官襯得他翠綠的眼睛大而幽深；但如此美麗的眼睛里根本沒有瞳孔，勻稱的身板沒有呼吸起伏。

在完成了初步談判后，他毫不遮掩自己強烈的非人感。

他根本不是人類。

陳嵐邁了一步擋在解悉面前，低頭注視星輝，顛了顛夾在腋下的文件袋。

“不知道您什么時候有時間。”

星輝的視線越過她，在解悉披散的長發(fā)上停留了一陣。

“唔！”解悉突然身體一顫，溢出呻吟。

陳嵐立即去抓解悉的胳膊，這才驚覺，不知何時，有一團濃郁的能量聚集在解悉身側！

“星星快收手！”

她當即把解悉撞開，遠離那團能量的包圍圈。

解悉被托在氣團里，沒有任何擦傷，卻依然咬牙縮成一團，渾身發(fā)抖，像是正在經歷某種強烈的生理疼痛。

陳嵐將人拖進教室，手忙腳亂地把衣服解開。在她身后，一直面無表情的星輝終于嚴肅起來，不再往解悉體內注入能量。

“我想問很久了，為什么小白沒有異能。”他不知道怎么插手照顧解悉，只能跟著進了教室，反鎖大門，站在一邊，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怒意，“大白呢，大白又去哪里了？爸爸把他們交給你，你就是這么照顧的，嵐姨？”

被他這樣劈頭蓋臉罵了一通，陳嵐的臉上反而輕松了一些。

解悉的衣襟大開，只見接觸過能量的地方大片大片地泛紅，皮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哈……呃……

在兩人的沉默中，解悉突然張開嘴，帶著酸味的液體和血絲一起被他咳出來。

“你們去了島上后，大陸發(fā)生了很多事。異能者不是萬能的，星星，你說是么。”

“……是。”

星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咬著牙擠出聲音，眉眼間滿是不甘。

陳嵐從兜里掏出一枚小噴瓶，對著解悉的臉呲了一股氣體。他掙扎的動作弱了下去，很快閉上眼睛陷入昏迷，身上那些蠕動的肌肉也失去了活性，縮成正常的人類輪廓。

氣團將安靜下來的解悉送到星輝跟前，星輝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隨后驚訝于這具肉體不正常的重量。

解悉的身材修長勻稱，無論在哪兒都會被劃成看起來好欺負的小白臉那一掛，可體重幾乎是同體型小白臉的一倍半以上。

“星星，我知道你在氣什么。”陳嵐松了口氣她深呼吸好幾次，才鼓起勇氣，指了指解悉的身體，“大白和小白，都在這里了，應該都活著。”

“解悉是小白，他的能力很好，是治愈系異能，但大白的能力……很奇怪，我們目前不清楚。”

“大白姐的狀態(tài)不對，是嗎？”不用陳嵐解釋，星輝已經猜到了大概。

陳嵐點點頭。

“我們始終沒法把姐弟兩人完全分開，而且每次嘗試都會讓小白失憶，不僅失憶，還有點……變得不太正常。精神上和身體上都是。

“現在他們的身體對能量非常敏感，只要不太多的能量，就會讓他們的異能運轉，小白會很痛苦，大白會試著跑出來。你如果不信的話，我們還有他早些年拍過的X光片子。”

星輝點點頭，將解悉放在他的座位上，攏好衣服。

“但我記得，小白好像很想成為異能者，而且你們的老大還答應了。”

如果他的身體是這樣，那根本就是個空頭支票。

“沒辦法，如果打定主意要離開西區(qū)，總要做出點犧牲。”陳嵐抬起頭，“即使他會恨自己的身體，恨自己的姐姐，也得讓他知道真相，掌握自己的異能，給我們多一分希望。”

她撿起文件袋，目光灼灼，盯著比她矮半個頭的星輝：“你來得真的很是時候，星星，你說的那個計劃是我們正要做的，但我們缺少信息，缺少力量，你都有。”

星輝被這樣的目光盯著，難得顯出茫然無措的神情。

他接過那包資料，看到上面西區(qū)所有陣法殘余的地圖，這些明明是他需要的東西，他卻無法感覺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