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來了,許梔偏頭看向車窗外,暖氣開足的出租車里,司機按響了新聞廣播。h市的冬天總有下不完的雪,白茫茫一片,和著嗚咽的風聲,如夢如幻。窗外是h市流光溢彩的夜,路旁街燈亮如白晝,透過交錯的樹木枝丫,投下滿地斑駁的碎影,投射在白色的雪花里。
“師傅,到前面那個十字路口停一下”,許梔說道。
“小姑娘,我看這會雪下大了,你還不回家嗎?”師父問道。
許梔笑著說道,“我就是去這條街上走走,這條街過了就到家了?!?/p>
“那行,你自己小心點,早點回家”,司機師傅說道。
車緩緩停下,許梔下了車。眼前的景象讓她有些恍惚,又是初雪這天,記憶中的畫面與現實漸漸重合。
許梔深吸一口氣,踏進雪地。寒冷的空氣刺激著她的鼻腔,卻也讓她的頭腦更加清醒。
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天地間一片潔白。許梔站在十字路口中央,四處張望。
這座城市的每一個冬天,她都來參與。可是沒有人知道,她只是為了看一個人。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一個她這輩子都不會再遇到的人。
許梔按熄了屏幕,把手機放回大衣口袋,仰頭去看路燈下紛紛揚揚的落雪。
耳機里隨機切換到一首歌,歌里的男聲唱著:“就忘了吧。
“在那些和你錯開的時間里,我騙過我自己,以為能忘了你?!?/p>
鄭承林,我也曾經以為自己真的能夠忘記你。
可回憶見縫插針,無孔不入,填滿了時空里的每一分縫隙。
原來,我還是沒能夠騙得過自己。
我還是沒有辦法忘了你。
許梔曾經傻傻的認為,“只要她變得更好,她就有理由,有資格來見他。她才會不那么自卑,才會在他面前有勇氣說一句,鄭承林好久不見??!”
可是啊,后來晴天陰天下雨天,她再也沒有見過他。
哪怕這座城市這樣小,她也沒再見他一面。
而她卻依然被困在和他的回憶之中,每時每刻備受折磨,朝朝暮暮寸步難行。
鄭承林,距離今年我們已經四年沒見了,1460天已經沒見了,你還記得我嗎。應該記不得了吧,畢竟都這么長時間了。
看著雪,許梔眼角劃過一滴熱淚,苦笑著在心底問自己,為什么我還是放不下你??赡苁悄闾貏e了吧,在我心底才這么萬般唯一。
街頭轉角的咖啡店里稀稀疏疏的響起了歌。
我鼓起了勇氣,卻只能把你放棄,
把對你的執念,也慢慢一絲絲剝離。
你是我觸不及的倒影,映在我的心底……
許梔沿著街道走到咖啡門口。
vergissmeinnicht—勿忘我
許梔看著這個店名,心中不免酸澀。
“勿忘我”
“鄭承林,可不可以慢點忘記我,慢到我可以再看你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許梔推開門,走進店里。
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店里彌漫著咖啡的香氣。
她找了一個角落坐下,望著窗外的雪景發呆。
服務員走過來,微笑著問:“小姐,請問您要點什么?”
許梔回過神來,“一杯熱拿鐵,謝謝?!?/p>
她攪拌著咖啡,思緒萬千。
這時,店內的音樂聲切換成了一首熟悉的歌曲。
陳奕迅的《好久不見》
不怕歌曲聽不懂,最怕歌曲入了心。
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會帶著笑臉,和你揮手寒暄,
和你,坐著聊聊天……
“鄭承林,你現在在哪里呢......”許梔輕聲呢喃道。
許梔曾經想過,見到了鄭承林,他們應該會說什么,以什么話題開頭。
亦或是,只是遠遠地看他一眼。
他的樣子、動作、表情,隨便其中一個都可以變成一種蠱惑。
許梔閉了閉眼睛,終于,一滴眼淚從眼角滲了出來,一發不可收拾般,她眼角滲出的眼淚越來越多,洇濕了墻壁上他的影子。
過了很久,后來的她才知道,有些東西,后來的人給不了,有些東西,給不了后來的人。
“叮鈴鈴,叮鈴鈴?!?/p>
許梔接起了電話,是涪文清。
涪文清笑著說到“梔梔,回家了沒”?
許梔擦了擦眼角的淚,說道“還沒呢,在步行街這個咖啡店”。
涪文清調侃的說到“許梔,你大半夜不回家不會就是為了在咖啡店喝咖啡吧”。
“你給我說說,怎么了”涪文清問道。
“清清,我好想他?!痹S梔苦笑著說道。
“你說他到底有什好啊,讓我這么長時間都念念不忘”。
“許梔,你不是說寫完這本書就把他放下嗎,”涪文清無奈的說道。
“許梔,我可聽說他有喜歡的人了,你還放不下什么?”
“挺好的啊,這樣我們就兩清了,我也不覺得對他有愧疚了?!痹S梔笑著說道。
“許梔,你別死鴨子嘴硬了”我和你認識多少年了,我還不知道你。
“對了,你小說出版的咋樣了,今年幾份可以出,我可要當第一個讀者,畢竟我是親眼目睹了你青春的見證者啊”。涪文清笑著說道。
“好好好,出版后第一個給你看”,許梔笑著說。
“許梔,該放下了?!备⑽那鍩o奈的說道。
你試著想一下,你們再見面就要靠運氣了,到那時候,可別裝作不認識他,那句好久不見,千萬別打顫。
許梔不知道說什么,因為她自己都不知道該不該放下,許梔只能裝傻聽不到。
鄭承林,原來他在我心中早已有了刻骨銘心的記憶。
“在我心中你的份量竟然這么重。”
清清,我和他的距離從前隔著班級,隔著操場,隔著過道。如今隔著千山萬水,隔著人山人海,隔著一整個的青春,我清晰的明白我們不會在重逢了。
所以啊,還念嗎,不念了。這段閃閃發光的青春她一個人又走了這么久,夠了,過去的就過去吧。她眼睛里含著沒哭出來的淚水。那一刻,她終于知道,放下有多痛。
在遺憾的深淵里,我們雕刻出時間的神話,每一滴流逝的秒針都是未曾說出口的傳說。
鄭承林,你知道嗎?你是我人生這本書里被我小心翼翼翻閱后折的一頁角,讓我在往后的無所寄托的時候,總想翻回去再多看一眼所有的關于你的記載。
或許離別太久了,已經不適合重逢了,成為遺憾,可能會被記得久久一點吧,就讓他留在回憶里吧,許梔笑著說道。
h市,西大街,“白山茶”酒吧
陳哥,怎么有時間來看我了,之前經常喊你來玩,都見不到你人。鄭承林笑著打趣道。
“這不是今年被我媽催婚了,讓我趕緊回來,母親大人的命令不好違?!标愴炐χ{侃到自己。
“所以,你是跑我這躲難來了吧。”鄭承林看著陳頌說道。
“唉,還是你懂哥的難處啊,被我媽催婚催的頭疼”。陳頌無奈的說道。
陳頌看著鄭承林這滿不在乎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說道:“你是沒這個煩惱,你的戀愛進程叔叔阿姨還得來問我。我每次都不知道說啥了?!?/p>
鄭承林看著他對自己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微微一笑,便說道:“你別在我爸媽造謠,這么多年了,我談沒談過,你不是最清楚了嗎”?
陳頌半開玩笑得說道:“是,你不談,我懂。
“我家的鄭道長是為了某個心心念念的人守身如玉啊,真是難得難得”。令小公子我敬佩不已啊。陳頌一邊笑著說完一邊給鄭承林回了作揖禮。
鄭承林看著自己這兄弟,無奈的說道,“你如果沒事就去喝酒,不喝酒就先回家。我還有點忙。一會忙完回去給你幫阿姨打掩護?!?/p>
“小林子,你怎么這么好,誰要娶了你都幸??蘖恕?。陳頌厚著臉皮說道。
“老板,還要一箱啤酒”。
“好的,馬上來”鄭承林說道。
“哎,你先喝著,等會我,忙完找你。鄭承林看著陳頌說道。
陳頌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微微低下了頭。
“鄭承林,你等會出來一下,給你說個事”陳頌用復雜的眼神看了鄭承林一眼。
可是,那時的鄭承林怎么也沒想到會再次遇到她,那個他日思夜想的人,那個他拼命想忘記的人。那個在他青春里唯一拿過滿分的女孩子。
雪紛紛揚揚地落下,酒吧門外。
他掏出打火機,看著火舌舔過煙頭,發出猩紅的光。他吐著煙圈,模樣有些失神,莫名想起了她好像是不太喜歡抽煙的人的。
“鄭承林,給我十萬,交換一個你最想知道的秘密。”
“怎么樣,不虧吧”陳頌笑的欠嘻嘻的看著林風。
“你別賣關子了,我知道你說的是誰,”鄭承林看著陳頌一臉驚奇的眼神說道。
“你小子,我就說你根本沒忘,你騙得了任何人,騙不了我的。”陳頌笑著說道。
聽到這話,他低眼從口袋里摸出煙盒,往嘴里咬了根煙,不發一言。
我給你送來這么好的禮物,不表示表示。陳頌開玩笑的說道。
怎么樣,我這消息最起碼也值10萬吧。陳頌賤兮兮的看著鄭承林說道。
“值,陳哥的消息肯定值,要不你去搶銀行,說不定比我這高的多呢。鄭承林看著陳頌笑著說道”。
一支煙抽完,他似乎還沒平靜下來,又從煙盒里抖出一支煙來,煙身才露出半截,他已經用嘴叼出。點煙,他雙眸慣性的輕瞇起,打火機擦燃的幽藍色火焰在他俊臉上跳躍過一瞬,火滅時,他順手把煙從唇口拿下來,一口白煙徐徐的朦朧在他清冷的臉廓前。
“陳頌,我想去見她。”鄭承林眼眶微紅的看著陳頌說道。
你確定嗎,真的想去。
那你見到她,你想說什么。
鄭承林看著紛紛揚揚撒下的雪,說道?!安桓艺f話,只是想再看看她,看一眼就好??纯此@些年過得好不好。
酒吧,縈繞在耳畔的歌曲響起。
原來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運,
原來我們和愛情曾經靠的的那么近。
那為我對抗世界的決定,
那陪我淋過的雨
一幕幕都是你,一塵不染的真心。
歌曲是簡易宏的《小幸運》。
好,我幫你。陳頌看著鄭承林說道。
那天,鄭承林心里有場海嘯,可他靜靜站著,沒有讓任何人知道。
那個雪夜,一座城市。城南城北,兩個人心事重重,城北的人為跑去見城南的心上人,滿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