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對,許夫人,行不行您倒是給個準話啊,何必要回去再說呢。”
“對啊許夫人,您之前也說這人不錯,如今人家都愿意留在京城,不讓你女兒遠嫁,您還有什么不滿的,不會先前說不在意家事是騙人的吧?”
“對啊對啊?您不會是騙人的吧?”
許夫人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慈母”形象險些沒維持住,“楠楠,你可要想好了,你如今年紀還小,沒見過什么人,婚姻大事不可兒戲,若是選錯了,往后可就沒有后悔的余地了!”
許知楠用力地點點頭,“女兒明白,薛郎是您和父親為我定下的,我自然相信您二老的眼光,何況這些日子同薛郎書信往來,字里行間也能看出他是個怎樣的人,女兒絕不后悔。”
薛凌也緊跟著表態,“夫人放心,我一定愛護知楠,從此以后發憤圖強,爭取給楠楠更好的生活,不讓她受苦難過的!”
勸說無果,許夫人忍著生氣,硬生生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好”。
“我同意這門親事,但該有的規矩流程,咱們一樣都不能少!”
二人眼前一亮,薛凌隨即又從身上掏出一本紅色的小冊子,遞到許夫人面前,激動道,“岳母大人,這,這是我的庚帖,自上次被搶過一次,就長了些心眼,把重要物品盡量隨身帶著了,沒想到今日剛好能用上。”
許夫人只覺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她接過這份庚帖,溫熱的殼子,上頭還帶著一股別致的香氣,在此刻顯得格外燙手,“你這孩子,還真是,真是想的周全!不過你家長輩不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者缺一不可,等他們何時到京城來,我就親自把我家丫頭的庚帖也給你送去。”
“真的嗎,那太好了!夫人有所不知,我一到京城便托人寫了書信回去,父親母親向來疼我,知曉我遭了難,定然會著急往京城趕,想來沒多久便要到了,屆時我一定同父母登門,小婿在這里,多謝岳母成全!”
薛凌對著許夫人拜了一拜,又朝著人群一拜,“薛凌請諸位父老鄉親做個見證,待我家中父母到京,去許家提親時,還請諸位捧個場,屆時小子會在迎西樓設宴,請大家喝酒!”
圍觀眾人眼前一亮,紛紛笑著拱手道喜。
“薛公子放心,屆時一定到場給您捧場!”
“是啊是啊,二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定去,一定去!”
緩兵之計不成,那姓薛的小子又有意把事情鬧大,之后一傳十十傳百,保管鬧得人盡皆知。
這么多雙眼睛看著,她日后就是想反悔刁難,也要看這些等著吃飯的百姓愿不愿意。
許夫人這回是真的快被氣暈過去了,但眾目睽睽之下,她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皮笑肉不笑地攥著兩人的手放到一起,“好孩子,都是些好孩子,只要你們過得好,我們這些老的也就能放心了。”
江凝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三人,待事情塵埃落定,第一個上前道了句“恭喜”,許夫人只能忍著,面上還要笑著接受了眾人的祝福。
許知楠跟著強忍怒火的許夫人離開,走時悄悄在背后打了個手勢,便心情極好地回去接受將要到來的疾風驟雨。
薛凌眨了眨眼,仔細看,還能看出幾分故人之姿。今日這場戲是她們贏了,薛凌,或是說司菱長長地松了口氣,倒是沒白費她眼巴巴地跑了趟徐州。
不過經此一遭,她的心里對知楠又佩服了些。
知楠真厲害,簡直就是運籌帷幄,決策千里之外!竟然連徐州那邊的消息都能打聽的一清二楚!
司菱的興奮肉眼可見,江凝有些沒眼看,揮揮手讓她快些離開。司菱笑嘻嘻地麻溜滾了。
江凝倒是有些頭疼,她一開始并不知道知楠打的什么算盤,只是從許夫人的描述以及許知楠的反應中覺出幾分不尋常,但既然知楠沒有同她說,就說明不需要她額外做什么。所以她就放心去查了,順便看看這丫頭究竟做了什么。
然后,她就抓住了司菱。一身男裝打扮,那張臉上不知抹了什么,比上次見到她時黑了許多,若不是那雙眼睛讓她感到熟悉,她還真不一定能認出人來。
江凝好笑地搖搖頭,早知道知楠會想法子脫離許家,倒是未曾想會是這樣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辦法。
改天得去找知楠好好了解一下是怎么個事。
許知楠回家就被關了禁閉,對外說的是讓她在家安心待嫁,究竟如何大家心里都明白。
陳清曉給花澆完水,心情極好地撥了撥葉片,“知楠要出嫁,作為她的友人,我是不是也要給點表示?”
“你是想去添把火吧?”過了會兒,蘭花處才傳來一道聲音,幽幽道,“許大人夫婦本就氣得夠嗆,你再大張旗鼓的去,別把人給氣死了。”
陳清曉反思了下,覺得不無道理,“但是禮不可廢,我總要表示一下對小知楠的重視不是,免得他們在家為難知楠。”
蘭花沉默片刻,才出聲試探道,“那你想怎么表示?”
“當然是,”陳清曉眼底劃過一絲狡黠,“入宮一趟,幫這對有情人求道圣旨,怎么樣?”
蘭花:......
“你這是生怕他們氣不死啊?”
陳清曉眨眨眼,“怎會,分明是我宅心仁厚,重情重義,又體諒許大人許夫人拳拳愛女之心,給小知楠求個庇護罷了。”
“陛下親自賜婚,這是多大的榮耀,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高興,當然高興,高興的快死了。
但蘭花并不打算阻止陳清曉,畢竟知楠才是她的朋友,作為朋友,她自然會站在知楠那邊。
況且也不是什么大事,不過早點幫助許大人一家認清情況,以免弄出些什么啼笑皆非的事來丟盡臉面罷了。
蘭花想開了,葉子仿佛更綠了些。不過這一次,小知楠做的真不錯啊。早在許大人他們未曾察覺的時候,整個許家已有大半都處在知楠的掌控之下了。
因此當薛家的信傳到京城時,第一時間就被知楠扣了下來。
通過這封信,她才發現自己曾有過一樁婚約,婚約的另一半是家中獨子,但自幼愛好女裝,最大的愿望就是當個女孩子。
當然,這家伙比較貪心,想當女孩子但又不想嫁人,所以還許愿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哥哥或者弟弟賺錢養他。
得益于薛凌的跳脫,分明薛家只有他一個孩子,但在所有人心目中,薛家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而薛父薛母覺得丟人,也沒有否認這個謠言,為了逼兒子放棄這些奇奇怪怪的癖好,薛父還放出狠話,既然想當女子,那就只能做女孩子該做的事,隨后就把他禁足了。
薛凌不在意這些,自個兒在屋里繡繡花,彈彈琴,下下棋,小日子過得不知有多開心。最后薛父無奈妥協了。
因為不常出現在人前,加上不管男裝女裝,出門在外都會帶著帷幕遮住臉,薛家子的神秘在徐州百姓心里扎了根,倒是引得不少文人墨客心向往之,想要一睹真容。
許知楠當時看著那封信沉默良久,但她的沉默倒不是因為薛凌這個奇奇怪怪的愛好,而是從這封信里得到了啟發,困擾她多日的難題因為這封信得到了解決。
她此前一直在想法子脫離許家,方法倒是有很多,可是要想在不影響到家中其他姐妹名聲的情況下和許家劃清界限,就變困難了起來。她挑挑揀揀下來,最合適的法子有兩個——假死或者嫁人。
原先她比較中意假死,畢竟嫁人實在是有太多不確定性,但那段時間剛好傳出司菱意外身死的消息,許知楠悲傷的同時,難過的發現各家各戶安排在姑娘身邊的守衛更嚴格了,許家自然也一樣。
那么就只剩下嫁人。
她需要一個好控制的,足夠聽話的聯姻對象。薛凌,他看上去很合適。
這封信來的太過及時,許知楠縱使心動,卻也不曾放下警惕,所以她拿著信去找了陳清曉,和對方隱晦地提了提自己的計劃。
陳清曉當時聽完后,不僅同意借出人手去徐州幫她調查此事真偽,還順手給她推薦了一個可以信任的幫手,那人赫然就是已經“死亡”的司菱。
許知楠當時嚇得杯子都掉了,等見到活蹦亂跳的司菱之后,許知楠終于忍不住抱著她大哭起來。
據蘭花說,她這輩子就沒見許知楠哭的這么慘過,就連許澤榮死的時候這丫頭都不曾當著外人的面掉過眼淚。
好在結果是好的,知楠自由了。
陳清曉是個行動派,說干就干,當即收拾一番入了宮,又找皇帝討了圣旨,假裝沒看見皇帝眼中的復雜和欲言又止,拿了圣旨高高興興地帶著宣旨太監大張旗鼓地朝許家去,前后不超過一個時辰。
當圣旨送到許府時,許家夫婦面面相覷,然后趕忙帶著人出去領旨,在家“待嫁”的許知楠也被叫了出來,她略一思量,便猜到了緣由,當下也不慌不忙,對著鏡子抹上口脂,方才跟著人出去。
許家夫婦到了門前,先看見的是站在最前面的長樂郡主,其次才是一旁彎著腰,拿著圣旨的公公,于是更摸不著頭腦,等到許知楠過來,宣旨公公才對著陳清曉道,“郡主,這圣旨是您自個兒來讀,還是奴才來?”
“公公來吧,我就在一旁聽聽,沾沾喜氣就好。”
陳清曉笑嘻嘻地退到一旁,把正中間的位置讓了出來,曹公公笑了笑,才用尖銳拉長的的語調念道,“圣旨到——”
許家人紛紛跪下接旨。
“許侍郎及其家眷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