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小雨淅淅瀝瀝，像是龍王爺在擺弄花草，下得頗為悠閑。我看著地面上漸漸積起的水洼，想著那個淡如煙雨的少年。

水洼漸大，已經可以倒映出我診所的招牌，欣舒心理診所。欣舒，當然就是舒心的意思，可是這也太——低調了。我出師開館的時候，曾經取了很多我自己覺得很有趣的名字，比如凈土軒、禪心苑、情誼居、凌霄閣，等等等等。但是都被師父否了，然后就給了這個名字。我雖然不以為然，但也沒辦法。按門規，出師開的第一間醫館，名字必須由師父審定，而且至少要延用五年。唉，真是奇怪的門規。我問師父為什么那些名字不能用，師父的回答很簡單：伊卡洛斯。伊卡洛斯是希臘神話里的一個笨蛋，靠老爸給自己粘的翅膀飛起來脫離困境，但一心追求“更高”想要飛近太陽，結果粘貼的翅膀支持不了蠻橫的高度，摔死了。我的臉有點紅，不甘心地說：“我哪有啊？！”。師父一腳踹過來：“還嘴硬，你小子長能耐了是吧。”

再過兩個月，我出師就滿五年，按道理可以自己給醫館起名字，也就是如果想換可以換了。我看著倒影里的招牌，心頭絲滑地流淌過一段段歲月。算了，不改了。雖然低調了些，卻也耐看，時間越久反而更覺親切。如果當時叫了禪心苑一類，怕是現在早就看膩了。雨下大了一點，落在水洼里欣舒的倒影上，濺起一朵一朵的水花，又變成一圈一圈的漣漪。

一階藥人，這是我跟師父商量的結論。落閑雨可以病藥同源，但作為藥人要特別謹慎。因為自身病情的不穩定，可能會影響“藥效”的穩定性，所以只能作為“一階藥人”使用。一階藥人與病人的關系水平很弱，甚至可能都不需要什么“臺詞”，但卻需要治療師的密切觀察與悉心照料。說實話，一階藥人用起來費心費力，效果也不穩定，所以一般情況下治療師并不愿意使用。但為了那個淡如煙雨的少年，我愿意。

每個行業都需要一定的天賦，而我們這一行需要的天賦不止一種。毛毛的天賦我固然無法企及，但我也有她所沒有的，那就是“配藥”。按門規，給病人配置藥人需要一個完整的分析流程，四大維度十六項標準，要依序打分評價，最后按總分確認是否匹配，形成完整的配藥分析報告。門規是門規，但我從配置第一個藥人開始，靠的就不是分析，而是直覺。當然，我也不會違反門規，有了直覺的判斷以后，再若有若無的走一遍分析的流程也就是了。這事兒我師父開始并不知道，后來發現我配藥的準確率高的驚人，仔細看了我的分析也不得要領，這才知道我一直是在跟著感覺走。他嘆了口氣，自此再也不查我的配藥分析報告

落閑雨作為一階藥人的用藥對象，我在跟師父討論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

郁凌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