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山谷的風景別有洞天。
踏入結界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驟然變幻。原本普通的山谷入口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山蒼翠欲滴的竹林,竹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遠處一道銀練般的瀑布從百丈高的懸崖傾瀉而下,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水霧彌漫間隱約可見彩虹橫跨其間。
唐榆桉深吸一口氣,頓時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洗滌了一般。這里的靈力濃郁得幾乎要凝成實質,每一片竹葉上都跳動著靈光,連腳下的青苔都散發著勃勃生機。
“榆桉,今日我們就來碰碰機緣。”陸沉洲負手而立,黑色衣袍在清風中微微擺動。他望著這片靈地,眼中閃過一絲深意。在此地修煉,需要實力,更需要緣分和運勢。今日他剛好可以看看,唐榆桉的氣運如何。
兩人沿著竹林小徑前行,忽然,唐榆桉眼前一亮。在幾株翠竹的根部,幾朵泛著淡紫色光暈的蘑菇正靜靜生長——竟是價值上百塊上品靈石的縱仙菇!
“師……師兄,快看!”她壓低聲音,興奮地指向那些珍稀藥材。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后,她動作敏捷地摘下三朵最飽滿的縱仙菇,小心翼翼地塞進儲物袋里。
就在這時,竹林深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伴隨著男女的調笑聲。
“韓師妹,我瞧著那邊的靈力甚多,不如我們去瞧瞧?”
一個嗓音尖細的男聲傳來。只見一個瘦高男子正摟著一位紅衣女修的腰肢走來,那男子約莫三十來歲,臉色青白。
“郝師兄,你對我真好~”
韓沐雪嬌滴滴地說著,涂著丹蔻的手指在那人胸前畫著圈。她身著暴露的紅紗裙,胸前白膩的肌膚若隱若現,眼波流轉間盡是媚態。
那郝師兄得意地笑著,手掌在韓沐雪背上曖昧地游走:“那是,我可比那個余蠢貨好太多了。”
“哎呦,郝師兄,你跟那個廢物有啥好比的?”另一個同行的藍衣弟子諂媚地附和,“你瞧,這次出來修煉,師父都沒讓他跟過來。”
陸沉洲眼神一凜,立即拉著唐榆桉隱入竹林深處。這些人是章鐘合的徒弟,若是被他們發現自己的行蹤,他用傀儡應付一劍宗的事就瞞不住了。他給唐榆桉使了個眼色,素來冷峻的臉上竟露出幾分委屈的神色,活像只被雨淋濕的貓。
唐榆桉會意,立即從懷中掏出一張藏身符塞給他。陸沉洲接過符箓,身形一閃便隱匿在了一株粗壯的翠竹之后,氣息瞬間與竹林融為一體。
那幾人越走越近,唐榆桉屏住呼吸,聽見韓沐雪嬌聲道:“師兄,我聽說這青冥山谷里有一種叫‘合歡竹’的靈植,若是雙修時……”
她的話還沒說完,郝師兄就淫笑著打斷:“師妹放心,師兄一定幫你找到~”
唐榆桉聽得直皺眉,正想悄悄退開,忽然腳下一滑,踩斷了一截枯竹。清脆的“咔嚓”聲在靜謐的竹林中格外刺耳。
“誰在那里?!”郝師兄厲聲喝道,眼中閃過一絲兇光。
陸沉洲的心跟著一緊,修長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正在繪制的符紙。墨汁在黃紙上暈開一道焦灼的痕跡。
唐榆桉飛快地摸遍儲物袋,指尖只觸到幾塊冰冷的靈石和藥材。她后頸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頭皮發麻的感覺順著脊椎往下竄。早知道就該把師尊給的藏身符全帶上!余光瞥見陸沉洲已經盤膝而坐,指尖凝聚靈光正在現場制符,但顯然來不及了。
“幾位道友好啊!”唐榆桉硬著頭皮跳出來,臉上堆起燦爛到虛假的笑容。當她看清韓沐雪那張濃妝艷抹的臉時,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怎么哪兒都能碰上這個瘟神?
“你……”韓沐雪先是一愣,隨即涂著艷紅口脂的嘴唇扭曲起來,尖利的指甲直指唐榆桉鼻尖:“你就是那日聯合那個廢物一起欺負我的賤人!師兄師姐快看看,就是她,上次害得我手腕腫了三天!”
她身旁的郝師兄眼神頓時陰鷙,元嬰期的威壓毫不掩飾地釋放出來。那個藍衣女修更是直接祭出了本命法器,一柄泛著寒光的峨眉刺在掌心旋轉。
竹林間的空氣驟然凝固。
陸沉洲指間的符筆微微一頓,墨汁在黃紙上洇出一朵危險的花。他周身劍氣隱現,正要起身——
“啪!”
唐榆桉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打了個清脆的響指,陸沉洲瞳孔微縮,這個動作他太熟悉了,第二尊主每次要搞事情前都會這么示意。他咬緊后槽牙,將暴起的劍氣硬生生壓回經脈。
““韓師姐,”唐榆桉突然變臉似的換上甜膩嗓音,手指夸張地比劃著:“您說的受傷,是指虎口這點兒——”她拇指食指捏出個微不可察的距離,“——些許陣痛嗎?那日確實是師妹魯莽了。”
她說著從儲物袋掏出一個玉瓶:“這是上好的雪肌膏,就當給師姐賠罪。”瓶身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顯然是價值不菲的靈藥。
韓沐雪剛要伸手,唐榆桉突然壓低聲音:“不過這是在青冥山谷……”她意有所指地瞥向遠處若隱若現的人影,“能在這里遇見已是緣分。您聽,東南方三百步外是不是有道友在破陣?若是我們這里鬧出動靜……”
“你敢陰陽我,還威脅我?!”
韓沐雪嗓音陡然拔高,發髻上的珠釵劇烈晃動。她沒注意到自己師兄突然變色的臉——那個方向確實有靈力波動。
“啊呀!”唐榆桉捂住嘴,眼睛彎成月牙:“那怎么能叫威脅呢?”她突然湊近,用只有三人能聽見的氣音說:“我是在告訴韓姐姐……您衣帶松了哦。”
韓沐雪慌忙低頭,果然看見腰間的絲絳不知何時散開,露出里頭艷紅的肚兜邊緣。郝師兄的視線頓時黏了上去,喉結可疑地滾動了一下。
趁這空檔,唐榆桉袖中突然滑出一張剛完成的隱身符,竹葉青的符紙上墨跡還未干透。她背在身后的手只覺有東西飄了過來。原來是符紙無聲無息地從陸沉洲藏身之處飄向了她。
“我們走!”
郝師兄突然拽住韓沐雪的手腕,臉色難看地望向東南方——那里隱約傳來破空聲。藍衣女修不甘心地瞪了唐榆桉一眼,三人匆匆離去時,韓沐雪腰間的絲絳拖在地上,像條狼狽的尾巴。
待腳步聲徹底消失,竹林間最后一片晃動的竹葉也歸于平靜。陸沉洲從斑駁的竹影中緩步而出,黑色衣袍上還沾著幾滴未干的墨跡。他垂眸看著眼前這個眼睛亮晶晶的小徒弟,唇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無奈的弧度。
“跟誰學的這些歪門邪道?”他聲音里帶著幾分責備,卻又藏著掩不住的笑意,修長的手指輕輕彈了下唐榆桉光潔的額頭。
“哎?”唐榆桉捂著被彈的額頭,她擺了擺手,發間的珠花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師尊您不知道嗎?這修仙啊——”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湊近,“講究的就是陰陽的結合。”
她指尖凝出一縷靈力,在掌心畫了個太極圖案:“您看,陽剛正氣要修,陰柔機變也得會。”圖案在陽光下泛著微光,陰魚陽魚首尾相銜,“要是只會橫沖直撞,那不就成了……”眼睛往郝師兄離開的方向瞟了瞟,意有所指。
“這次怨我。下回我要戴個面具。”陸沉洲一臉嚴肅地總結道,修長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劍柄,仿佛在認真考慮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師尊,您這張臉就算把全身都裹起來,這通身的氣度也藏不住呀。”
陸沉洲耳尖微紅,嘴角微微上揚:“繼續采藥。”
接下來的行程順利得出奇。兩人配合默契,陸沉洲負責感知靈力波動,唐榆桉則憑借對草木天生的親和力,在巖縫間、古樹下找到了不少珍稀藥材。更令人意外的是,唐榆桉獨自對付了幾只低階邪獸,收獲的獸核和皮毛竟都是上乘品質。
“師尊您看!”她舉起一枚泛著幽藍光芒的獸核,得意地晃了晃,“這可是書中記載的煉制避水珠的好材料。”
陸沉洲微微頷首,眼中閃過贊許。兩人心照不宣地避開其他修士的蹤跡,專挑僻靜小路前行。每當感知到前方有人,陸沉洲就會帶著唐榆桉繞道而行,實在避不開的,就由唐榆桉出面周旋——她那張巧嘴,愣是把幾個難纏的修士哄得暈頭轉向。
“師兄,我去找些果子嘗嘗。”走到一處果林時,唐榆桉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好幾聲。她突然提議,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樹梢紅艷艷的靈果。
陸沉洲剛要提醒她小心,卻見少女已經像只靈巧的松鼠般躥上了樹。他無奈搖頭:“注意安全。”
誰知話音剛落,就聽見“哎呀”一聲驚呼——唐榆桉一腳踩空,整個人直直墜入樹下隱蔽的坑洞中!
“榆桉!”
陸沉洲臉色驟變,身形如電,毫不猶豫地跟著跳了下去。黑色衣袍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他甚至在墜落途中精準地抓住了唐榆桉的手腕,將人護在懷中。
兩人墜落的瞬間,坑洞入口竟詭異地合攏了。黑暗籠罩前,陸沉洲只來得及在唐榆桉耳邊留下一句:“抓緊我。”
這個地道很長,好像沒有盡頭。唐榆桉覺得有些恐慌。突然,周圍一亮。
眼前景象驟然變幻——蒼翠山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飛雪,凜冽寒風如刀割面。遠處山巒銀裝素裹,天地間一片蒼茫,仿佛誤入了上古遺留的冰雪圣境。唐榆桉狠狠地落在了陸沉洲的身上。
陸沉洲疼的悶哼一聲。唐榆桉趕忙起來,略帶歉意。
“對不起,師尊,是我嘴饞惹的禍。”
“這……”唐榆桉呼出的白氣瞬間凝結成霜,她環顧四周,下意識搓了搓手臂,“怎么突然變成冬天了?”
陸沉洲眉頭微蹙,緩緩起身指尖凝起一縷靈力,感應片刻后沉聲道:“是上古圣境,寒意真實。”
剎那間,遠處巍峨的雪峰轟然炸裂!
漫天冰雪如怒濤般傾瀉而下,整片天地都在震顫。唐榆桉被震得踉蹌后退,耳中嗡鳴,只見一道巨大的銀白身影從崩塌的雪浪中沖天而起——
蛟龍!
那龐然大物盤踞半空,通體鱗片如冰晶雕琢,在雪光映照下折射出攝人心魄的寒芒。龍須如銀絲飄舞,每一片鱗甲都泛著金屬般的冷光。它俯視著二人,龍瞳如兩輪幽藍的寒月,森然可怖。
化神期的威壓!
空氣仿佛被凍結,唐榆桉只覺得胸口一窒,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退后!”
陸沉洲一把將她推到身后,右手一翻,本命靈劍“霜寒”錚然出鞘!劍鋒清鳴,一道凌厲至極的劍氣橫掃而出,瞬間將漫天飛雪斬出一道真空裂痕!
蛟龍暴怒,仰天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音波震蕩,四周的雪山再度崩塌!它巨口一張,噴吐出一片寒冰吐息,剎那間,無數尖銳的冰錐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鏘!鏘!鏘!”
陸沉洲身形如電,劍光化作漫天殘影,每一劍都精準地劈碎襲來的冰錐。冰屑四濺,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虹光,卻掩不住劍鋒上越來越盛的寒芒。
蛟龍見一擊未果,猛然俯沖而下,龍爪撕裂空氣,直取陸沉洲咽喉!
“轟——!”
陸沉洲橫劍格擋,龍爪與劍鋒相撞,爆發出刺目的靈光。他腳下積雪瞬間炸開,整個人被巨力震退數丈,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師尊!”
唐榆桉心急如焚,卻不敢貿然上前。這種層次的戰斗,她若插手,只會讓陸沉洲分心。
蛟龍一擊得勢,攻勢更猛。它龍尾橫掃,掀起千層雪浪,同時龍口再張,噴出極寒龍息,所過之處連空氣都被凍結!
陸沉洲眼神一凜,劍勢驟變。他左手掐訣,周身靈力暴漲,劍鋒上凝結出一層璀璨的冰晶——
“霜天·破曉!”
一劍斬出,天地失色!
劍光如銀河傾瀉,與龍息轟然相撞!兩股極寒之力對沖,爆發出恐怖的靈力風暴,方圓百丈內的積雪瞬間蒸發,露出漆黑的凍土。
蛟龍吃痛,龍鱗被劍氣撕裂,灑落漫天銀血。但它兇性更盛,龍瞳充血,竟不顧傷勢,再度撲殺而來!
陸沉洲面色微白,顯然靈力消耗極大,但他握劍的手依舊穩如磐石。
這一戰,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
雪原上劍氣縱橫,龍影翻騰。陸沉洲的衣袍早已被龍血浸透,而蛟龍的鱗片也破碎了大半。最終,當蛟龍再度撲來時,陸沉洲突然變招——
他身形一閃,竟主動迎向龍口!
唐榆桉震驚而后怕。
電光火石間,陸沉洲的劍鋒精準刺入蛟龍咽喉最脆弱的一片逆鱗!
“噗嗤——”
銀血噴涌,蛟龍發出最后一聲凄厲的哀嚎,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震起漫天雪塵。
陸沉洲單膝跪地,以劍撐身,臉色蒼白如紙。
“師尊!”唐榆桉終于沖上前,卻在這時——
她渾身一僵。
四周雪地里,不知何時潛伏了七八頭金丹期的雪狼妖,幽綠的眼睛在暗處閃爍。
跑!
這個念頭剛閃過,唐榆桉已經動作利落地彎腰,一把將陸沉洲背了起來。
“放我下來……”陸沉洲氣息虛弱地抗議。
“別動!”唐榆桉咬牙。
她一邊疾奔一邊用神識探查,很快鎖定了一處山洞。風雪中,少女背著劍修奮力前行,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沒人看見,伏在她肩頭的陸沉洲唇角微微揚起,但是掩蓋不了他的脆弱。
百丈外的雪松上,隱去身形的唐桓彬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好個陸沉洲!
裝虛弱裝得挺像那么回事!方才擊殺蛟龍時明明還游刃有余,這會兒倒“靈力虧損”了?偏偏他家傻阿榆還真信了!
唐桓彬瞇起眼,看著妹妹吃力前行的背影,又瞥了眼那個“虛弱”到需要人背的劍修,氣得牙癢。
——這廝絕對是在故意占便宜!
罷了,他們殺了這蛟龍,那他就幫忙把這些雪狼妖解決掉。
唐桓彬冷哼一聲,指尖妖力流轉,周身泛起一陣幽光。轉瞬間,他的身形驟然變化——挺拔的身軀微微低伏,金色衣袍化作金色皮毛,修長的手指延伸出鋒利的爪刃。
不過呼吸之間,一位威儀凜然的妖王,已然化作一頭通體漆黑的猛虎。唯有那雙琥珀色的豎瞳,依舊透著令人膽寒的威嚴。
“嗷嗚——”雪狼妖群突然停下腳步,幽綠的狼眼中閃過一絲驚懼。為首的狼王低伏身軀,喉間發出臣服的嗚咽聲。
唐桓彬虎尾一甩,雪地上頓時劃出一道深深的溝壑。他低吼一聲,聲音里蘊含著不容抗拒的妖王威壓:“躲開那些修仙者,護住那兩人。”
狼群立即俯首帖耳,齊聲長嚎以示遵命。它們迅速分散開來,在雪地中悄無聲息地游走,形成一道無形的防護圈。
唐桓彬滿意地瞇起虎目,轉身隱入風雪之中。他矯健的身影在雪原上留下一串梅花狀的腳印,很快又被新雪覆蓋。
遠處,唐榆桉正扶著虛弱的陸沉洲向山洞走去,渾然不知暗中有多少雙眼睛在守護著他們。一頭雪狼悄無聲息地跟在他們身后百丈處,警惕地巡視著四周;另一頭則潛伏在高處的雪巖上,監視著更遠處的動靜。
當幾個修士的身影出現在地平線上時,狼群立即發出警示的低嚎。唐桓彬從雪松后探出虎首,琥珀色的眼瞳冷冷注視著那些不速之客。
“奇怪,方才明明感應到這邊有靈力波動……”為首的修士疑惑地環顧四周。
突然,雪地中竄出數道銀白身影!狼群故意制造出騷動,將修士們引向相反的方向。唐桓彬見狀,虎須微顫,露出一個近似于人類微笑的表情。
他輕盈地躍上一塊突出的冰巖,遠遠望見唐榆桉已經安全地將陸沉洲扶進山洞。少女正手忙腳亂地翻找丹藥,而那個愛裝虛弱的劍修,原來是真的虛弱地靠在石壁上喘息。
唐桓彬的虎目中閃過一絲復雜。他甩了甩頭,轉身消失在漫天飛雪之中。只有幾簇被蹭落的松枝雪末,證明這里曾有過不尋常的動靜。
陸沉洲還能不能護住阿榆?他探了一下周圍風聲,確定無危險后離開了。
洞內火光搖曳,映得石壁上的冰晶閃閃發亮。
唐榆桉跪坐在陸沉洲身側,手里攥著的絹帕早已被龍血浸透。她咬著下唇,動作輕得像是怕碰碎什么珍寶,可指尖還是止不住地發抖。
“都怪我……”聲音哽在喉嚨里,“要不是我亂跑……”
陸沉洲蒼白的手指突然動了動,輕輕覆在她手背上。掌心相觸的瞬間,唐榆桉才發現師尊的手燙。她輕輕撫上他的臉,更是燙的厲害。
“剛好。”他還試圖彎起嘴角,“我要用到這個蛟龍……”
這話讓唐榆桉鼻尖更酸了。她看著師尊胸前猙獰的傷口。
“您現在傷得這么重……”她胡亂抹了把眼睛,“偏偏我什么都沒準備好……”
火堆突然噼啪炸響,陸沉洲的睫毛在臉上投下脆弱的陰影。他閉著眼搖頭,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虛弱:“不要自責,是我自己沒本事。”
這話像把鈍刀捅進唐榆桉心口。她張了張嘴,卻見師尊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冷汗順著下頜滴落在染血的衣襟上。
他以后能不能護住唐榆桉?不如盡早找到她的血脈至親,護住她。
“冷……”
聽到囈語的唐榆桉慌忙俯身,發現師尊渾身發抖。她顧不得別的,直接把人摟進懷里。當陸沉洲滾燙的臉頰貼在她頸窩時,一滴淚終于砸在他眉心。
“您一定要撐住……”她哽咽著收緊手臂,“我這就想辦法聯系……”
唐榆桉剛要起身,手腕突然被一股微弱的力道扣住。
她愕然回頭,看見陸沉洲蒼白的手指正死死攥著她的衣袖,骨節因用力而泛青。師尊素來修長如玉的指尖此刻沾著凝固的血跡,在火光映照下呈現出暗紅的紋路,像某種古老的契約烙印。
“師尊?”她試探著喚道。
陸沉洲依然閉著眼睛,可眼尾卻洇開一片濕痕。晶瑩的淚珠順著緊繃的下頜線滑落,在染血的衣襟上暈開深色痕跡。唐榆桉怔住了——她好像從未見過師尊流淚。
“不要……榆桉……”
沙啞的氣音從干裂的唇間溢出,陸沉洲的喉結艱難滾動。他似乎在用最后的清醒與高燒對抗,睫毛顫得像是垂死掙扎的蝶。
“離開我……”
最后三個字幾乎被喘息碾碎,卻讓唐榆桉心頭劇震。她看著那只死死拽住自己的手,忽然意識到他好像正用最卑微的姿態挽留她。
火堆噼啪炸響,照亮師尊臉上不正常的潮紅。唐榆桉緩緩跪坐回去,將被攥住的衣袖輕輕覆在他心口。
“我不走。”她湊近他耳畔,一字一頓地說,“我就在這兒守著你。”
話音未落,那只緊扣的手突然卸了力道。陸沉洲的眉心卻舒展了些許,仿佛終于確認了什么重要的事。他的呼吸漸漸平穩,只是指尖仍無意識地勾著她的衣角,像抓住浮木的溺水者。
洞外風雪依舊,而唐榆桉再不敢動。
唐榆桉更加確信,她和陸沉洲之前定然有不小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