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你帶阿榆熟悉一下妖界環境，我和陸沉洲有話要說?！碧苹副驌]了揮手，琥珀色的眸子卻死死盯著陸沉洲。

沈墨了然，向唐榆桉拜了個“請”的手勢，兩人便離開了月華宮。

待唐榆桉歡快的腳步聲遠去，殿內頓時安靜得可怕。

“陸先生，家妹這些年來辛苦你照顧了?！彼偷貜南渥永锪喑鰩讉€鼓鼓囊囊的儲物袋，嘩啦啦倒出一地靈石：“拿著這些，還請立刻和阿榆眼撇開關系?！?/p>

陸沉洲盯著地上滾動的靈石，突然笑了：“前輩這是要買斷我們的情分？”

“情分？”唐桓彬一把揪住陸沉洲的衣領，卻在看到他蒼白臉色時又松了手，“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模樣！不用保護阿榆，但是絕對會拖她的后腿?！?/p>

“唐前輩，我自愿待她好，不求回報。之后我也會請她離開一劍宗?！?/p>

唐桓彬聽后，冷笑一聲。

“不求回報？我看你是要收了我妹才罷休。我憑什么信你？”

唐桓彬嘴上說著狠話，其實對唐榆桉的情況了然于心。他撫摸她的頭時，能感受到屬于陸沉洲的那一份靈力。

陸沉洲微微施展靈力，臉色變得蒼白起來。他伸出手，那道黑紋緊緊收縮，又展開。陸沉洲的嘴角流出了血。

“前輩，我本就時日無多了，不能連累榆桉。”

唐桓彬的指尖還殘留著探查時的靈力余韻，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瞇起。他盯著眼前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劍修，如今卻像個破布娃娃般搖搖欲墜。

“噬心咒？”唐桓彬冷笑一聲，突然一掌拍在陸沉洲后背要穴，靈力如潮水般涌入，“褚玄天那個死人，連自己親傳弟子都不放過？”

陸沉洲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他勉強穩住身形，苦笑道：“前輩好眼力……”

“眼力？”唐桓彬一把扯開他的衣襟，露出心口處猙獰的黑紋，“這咒術都爬到脖子了，瞎子才看不出來！”他指尖凝聚一點寒芒，沿著黑紋走勢快速點過幾處大穴，“什么時候的事？”

“應該是我和褚玄天決裂那日……”

“唐榆桉那些天沒有呆在仙界和妖界，人界我也探查過，沒有！”唐桓彬又是一掌拍在陸沉洲靈臺，“她消失的時候，為何不來找我？“

陸沉洲被這一掌拍得單膝跪地，咳出的血在地上積成一小灘，他已經顧不上疼痛了，只覺得心更加刺痛：

“三界之外……她要經歷什么樣的折磨……都怪我……”

當時他為何沒有想到唐榆桉的妖界出生？為何沒有想到去妖界問問唐桓彬？他還麻木地當著陸老祖，可恥至極！

殿內突然安靜得可怕。唐桓彬盯著陸沉洲看了許久，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倒出三顆泛著寒氣的丹藥。

“吃下去?！彼拄數厝M陸沉洲嘴里，“雪魄丹能暫時壓制噬心咒。”

陸沉洲咽下丹藥，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他顫抖著伸出手，看著掌心黑紋緩緩退去幾分，啞聲道：“多謝前輩……”

“別急著謝。”唐桓彬冷哼一聲，“這藥只能管三個月。”他轉身從暗格取出一卷竹簡，“要想徹底解咒，得去取千年玄冰魄。”

陸沉洲苦笑著搖頭：“玄冰魄所在之處……以我現在的修為……”

“誰讓你一個人去了？老子親自陪你走一趟！”

他惡狠狠地補充道：“要是讓阿榆知道我見死不救……”

唐桓彬的指尖突然燃起一簇青焰，火光映著他凝重的面容：“你以為噬心咒只是吞噬靈力？”火焰中浮現出扭曲的符文，“它最歹毒之處，在于會放大你心底最隱秘的欲念?！?/p>

陸沉洲的瞳孔驟然收縮，突然想起每次藥浴時，蒸騰的熱氣中總會浮現唐榆桉的笑靨。那些被他歸咎于“綺念散”副作用的旖旎幻想，原來竟是……

“現在明白了？”唐桓彬掐滅火焰，從袖中甩出一本泛黃的古籍。書頁自動翻到某處，上面畫著個被黑霧纏繞的人形，“咒毒發作時，靈力流失越快，欲念就越難壓制。”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窗外——唐榆桉不知何時回來了，正踮腳去夠樹上的靈果，裙擺隨著動作揚起明媚的弧度。

陸沉洲猛地閉眼，喉結劇烈滾動。他總算明白為何最近每次見到唐榆桉，心口的黑紋就會蔓延。

“孫思源的藥不過是揚湯止沸。”唐桓彬突然捏碎一塊傳訊玉簡，“那庸醫開的‘玉潤丹’，根本是……”

“催情的藥引？！”

陸沉洲擦了擦嘴角的血，攥緊了拳頭。

“呵！對我妹的想法已經到這一步了？道貌岸然的一劍宗劍神，腦子里不該有的想法倒是不少。”

唐桓彬慢條斯理地繞著陸沉洲踱步，靴底踏在玉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能讓這個喜怒不形于色的劍神方寸大亂的，除了他那個天真爛漫的妹妹，就只有這該死的噬心咒在推波助瀾。

“你倒是坦誠?！?/p>

唐桓彬輕哼一聲，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緊。陸沉洲對他毫無保留的信任讓他心頭一軟，但隨即又硬起心腸。

他沒有告訴陸沉洲，他們白虎家族的靈力不受任何詛咒的控制，噬心咒是吸不走的。此話他不能和陸沉洲說，怕唐榆桉哪日探出什么，也會用此手段為陸沉洲渡入靈力。

“三個月。”唐桓彬突然開口，將一塊冰晶令牌拍在案上，“我會幫你找到玄冰魄。這期間……”他眼神陡然銳利，“離阿榆遠點?！?/p>

陸沉洲沉默地接過令牌，指尖在冰涼的表面上摩挲了一下，苦笑道：“我明白?！?/p>

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唐榆桉和沈墨并肩踏入，衣擺間兜著的靈果還帶著晨露的清香。少女發間沾著幾片花瓣，臉頰因奔跑泛著淡淡的粉，琥珀色的眸子在看見陸沉洲時倏然亮了起來。

“哥哥，陸沉洲！”她小跑著湊近，獻寶似的捧起一顆晶瑩剔透的朱果，“沈墨說對療傷有奇效呢！”

陸沉洲下意識要抬手，最終還是放下手，別過臉。心口的黑紋突然發燙，提醒著他此刻靠近唐榆桉有多危險。

“幾顆靈果要不了你的命。”

唐桓彬一把抓過果子塞進陸沉洲手里，翻了個夸張的白眼。

“咦？”唐榆桉突然低頭，鼻尖輕動，“怎么有血……”話音未落，她已蹲下身掀開了陸沉洲刻意遮擋的衣擺。

白玉磚上幾點猩紅刺目驚心。伸手就要去探陸沉洲的脈門。她指尖凝聚的白虎靈力純凈溫暖，卻讓陸沉洲如避蛇蝎般連退三步。

“我沒事?！?/p>

他強撐著站直身子，袖中的手卻死死掐著掌心。心口的黑紋因靠近唐榆桉而劇烈翻涌。他必須用盡全力，才能克制住不將眼前人擁入懷中的沖動。

唐桓彬突然插入兩人之間，寬大的袖子隔斷了靈力感應：“阿榆，我給他續了幾個月的命，他死不了。去幫哥哥取壇雪蓮釀來，對療傷有奇效。鑰匙在沈墨那?！?/p>

待兩人的腳步聲再次遠去，陸沉洲終于支撐不住單膝跪地，咳出的血沫里帶著冰晶碎屑。

唐桓彬蹲下身，一掌拍在他后心：“服用完雪魄丹萬萬不可強壓欲望，你要被反噬了知不知道？”

陸沉洲搖頭：“再……再撐片刻……”他望向唐榆桉離開的方向，眼中是化不開的執念，“讓她……安心去取酒……”

唐桓彬拿出刀，在陸沉洲手腕上淺淺劃了一道。陸沉洲深呼吸，心情平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