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市音樂大廳——
男人身穿純黑色西裝,佩戴著翎南高定家的銀色羽毛胸針,額前的碎發微微遮住眼簾,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飛舞著.......
而觀眾席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一個戴著黑鴨舌帽的男人,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臺上人,仿佛要將他看穿。
一曲結束,季世安從琴凳上起身,走向舞臺中間,緩緩鞠躬,一束白光打在他的頭頂,好像神明走下了神壇,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等一切都結束后,季世安回到休息室,換回了方便活動的常服,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推開,方助理走了進來,懇求著他,“大哥求求你了,算我求你了,你就接受一下采訪吧”
季世安頭也沒抬的擺擺手,“不去,我還有事。”
說罷他起身拿起沙發上的黑色大衣就要向門外走去,方東偉眼疾手快的擋住門,欲哭無淚,“祖宗,求你了。”
季世安眉頭一緊:“你有病啊?方東偉,我不想和你在這里耗時間!我還有事!”說著他把他拉開。
“不行,季世安今天你得聽我的,去采訪!”方東偉說道。
兩人爭執的過程中,不小心點開了手機上營銷號的視頻,“今日,在景陽市HS藝術展管將舉辦一場盛大的畫展,據說當時風靡全網的油畫作品《夢的鏡頭》的作者江淮序也會出現在現場……”
聽到這個名字,季世安的心頭一顫,“阿序……”他猛的把人推開“你快給我放開!”方東偉摔坐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男人越走越遠,他大喊“姓季的!你想見他,他可不一定想見你,你別忘了當初他是怎么一聲不吭就走的!”
HS藝術展館外站滿了記者,所有人都在等著那位神秘人的出現,季世安淡淡的笑著,只有他知道,江淮序不會出現的,他邁步走近展館,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副《夢的鏡頭》。
我們阿序真厲害!
回去的路上,季世安看著路邊的那棵梧桐樹,默默的發著呆,微風將他的碎發吹散......
突然,一個中年女人暈倒在了路邊,口吐起了白沫,把周圍的人嚇了一大跳,沒有任何人敢上前,季世安來不及思考,飛快跑到女人身邊蹲下,用手試探性的摸了摸她的鼻子,確認還有呼吸以后,急忙捏住她的下巴,防止癲癇發作咬到舌頭,接著他從衣襟口袋里抽出手帕緊緊塞進她的嘴里,這時,周圍人才反應過來,紛紛拿起手機,撥打120。
等一切都結束后,季世安長舒一口氣,一陣試探性的聲音猝不及防的闖進了他的耳朵“季,季世安?”
季世安猛的抬頭,看到那人熟悉的面孔時,他呼吸一滯,時間好像靜止了一樣,他無數次幻想過他們重逢的場景會是怎么樣的,他甚至彩排了無數遍,要如何應對這樣的場景,是先質問他當初為什么離開,還是高冷的點點頭,然后順勢要一個聯系方式,或者是冷漠無情的轉身......
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他不會說話了,只知道所有的思念在這一刻,都如源源不斷的泉水般噴涌而出,或許是風太大的原因,兩人都紅了眼眶。
“嗯,是……我。”季世安艱難的開口,并點了點頭,揣在兜里的手心不由自主的握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這一切都不是夢......
江淮序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再次重逢,在國外這些年,他也試著放下一切好好生活,確實,他做到了,可是,唯獨對他,一直都有牽掛......
不管怎么樣,他總是會下意識的去打聽季世安,其實幾乎每一場演出他都在現場......
這么多年,兩個人都默契的出席了對方的任何一個重要時刻,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訴對方,“你盡管往前走,背后有我!”
季世安剛開始表演時,被許多人黑,江淮序憑一己之力開了許多社交網站的小號,和那些黑粉對罵,后面自己有點錢了,就開始買“水軍”......
而季世安呢?在他的第一幅畫《夢的鏡頭》一出,即便是匿名,他還是一眼就看出,這個是他的阿序畫的......
因為,“夢的鏡頭”是他!
思緒被汽車鳴笛的聲音拉回現實,兩人相視一笑,就像高中時那樣,不用說話,不用解釋,只要望向對方,一切便都有跡可循......
其實這次畫展江淮序是推掉了的,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竟然也會出現,于是便打著參加畫展的名義去到了他的“鋼琴演奏”現場,他也篤定了季世安會出現,即使已經做好了“偶遇”的準備,心臟還是跳得很快......
“江淮序,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季世安!”
二人的記憶也在這時,被拉回了從前......
炎炎夏日,蟬蟲在枝頭鳴叫著,放在冰箱里的楊梅湯,和小溪里的冰鎮西瓜,每當這個時候他都喜歡坐在窗前偷偷的拿出畫紙來畫畫,隔壁家新搬來的那個男生又開始彈琴了,悠揚的琴聲先是如河水般緩緩流淌。
突然間天空中電閃雷鳴,下起了傾盆大雨,江淮序竟不知不覺跟隨這個琴聲畫出了一幅畫......
他好像更好奇那個人長什么樣了。
就在這時房間門被推開,江淮序手忙腳亂的將圖紙藏好,可還是被推門而入的江母發現了,“你在藏什么?江淮序!你又畫你那個沒用的東西是不是?”
“對不起,媽”江淮序委屈地說道。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江淮序,我們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所以不希望你也走我們的后路,你看你爸,畫那些死畫,到現在還不是一事無成!”江母苦口婆心的說著。
“可是媽,我真的喜歡啊。”江淮序反駁道。
“喜歡?喜歡能當飯吃?”江母恨鐵不成鋼的吼道。
而隔壁的琴聲也在一瞬間安靜下來,江淮序,沉默良久,再一次給江母道了歉,從桌上拿起書包,說了一句“我去圖書館了”便走出了房門。
只留下江母在后頭喋喋不休的念叨著。
“我真的搞不懂你為什么這么喜歡畫這個畫?有什么用?能當飯吃?”
付溫年家——
江淮序輕車熟路的打開他家大門,剛到客廳準備坐下,就看到了飯桌上,付母給她寶貝兒子留的早餐,他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塊雞蛋餅塞進嘴里,走到陽臺上,翻出一張畫紙,安安靜靜的畫著速寫。
付溫年一覺起來,便看見家里多了個人,倒也見怪不怪!這個人每次都是悄無聲息來,悄無聲息走,還會順點吃的,他朝陽臺上的男生叫到“姓江的,你來我家越來越熟練了哈,本王的雞蛋餅你都敢吃?”
江淮序回過頭來看著他,笑著說:“吃都吃了,還在乎這些干嘛?”
“江淮序!你還有理了!”
付溫年走過去,兩人扭打在了一起。
突然,他停了下來,摁住江淮序,“行了,不跟你打了,說吧,是不是又和你家母后大人吵架了?”
那也不算,我家隔壁搬來了一家人,聽說和我一樣大,本來沒什么稀奇的,今天我畫畫的時候,他家突然間穿出琴聲,我像個神經病一樣,突然間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好放松,畫畫都更流暢了。
付溫年繃不住笑出聲:“阿序,你這是鐘子期遇到伯牙了?不過也好,萬一那人真是你的知音,最好能治治你這個怪脾氣!”
江淮序不以為然,看了看他,說:“如果真是知音,那我的脾氣他只會感同身受,不會治我。”
“行行行,你們搞藝術的看得都通透。”付溫年說道。
“溫年,你說我真的跟他認識并成為朋友的話,會不會我的畫畫水平會提高啊!”江淮序看向付溫年說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去跟他認識認識不就行了嗎?”付溫年道。
“那我試試。”江淮序期待地說道。
咚咚--
厚實的防盜門傳來低沉的敲門聲,家中父母都去上班了,季世安想不到會是誰在這個時候來敲門。
他透過貓眼只看到兩只黑色的發頂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誰啊……”
門外傳來張揚的男聲:“你的鄰居!”
隔壁的確有個小男孩,喜歡畫畫,總被媽媽收拾。
這是季世安通過隔音不好的老房子得到的信息。
當他把門小心翼翼地打開,只見門外站著兩個男孩,一個高一些一個矮一些。他們渾身透著野生的活力,像是野心勃勃的小狼崽。
反觀自己,除了會彈琴之外,學習不算太好,性格也很內向,在十多年的生命里沒有任何朋友的存在。
季世安將頭低了下去。
“啊......進來坐坐吧。”
他說完后側過身子讓出一條路,鬼使神差地在高個男孩走過時抬起了頭,一雙明亮的眼睛撞進了季世安的心里。
這是季世安與江淮序的第一次見面。
“你好,我是江淮序。就是你的鄰居,天天被媽說‘不務正業’的那個。”江淮序一點也沒有客氣,一進門就坐在沙發上,用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白水。
而付溫年好歹還知道客氣,一邊站在江淮序身后用手拍了下他的后腦勺示意他站起,一邊向季世安介紹自己:“我是江淮序的朋友,也住在這附近。我叫付溫年。”
江淮序捂著后腦勺轉頭皺眉無聲都罵了一句,結果換來的是另一只手的巴掌。
季世安看著兩人如同啞劇一般的互動,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不過一瞬間他就察覺到了不對,捂住自己的嘴,模模糊糊的聲音從那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指縫中傳出:“我叫季世安,‘季節’的季,‘世界安寧’的世安。”“好!那現在我們算是認識了!”
江淮序聽完這一段含糊的自我介紹,一巴掌拍在身后付溫年的手臂上,公報私仇。
他勾勾手指示意季世安靠過來,一雙狐眸里閃著狡黯的光。
季世安什么時候遇見過這樣的人。
他懵懵懂懂地將耳朵靠近江淮序,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江淮序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小孩。在他身邊全部都是和自己一樣張揚明艷的孩子,皮糙肉厚耐得住打。
季世安給他的第一印象就不像是一路人,太像學校的三好學生,不會在半夜翻墻出去和自己鬼混。
“你一彈琴,我畫畫的靈感就噴涌而出,我們應該是伯牙子期,你覺得呢?”
這一席話聽得季世安朦朦朧朧,他抬頭看著眼前的少年,溫和的日光灑在少年尚未張開的面容上,像是北歐神話中誘惑人墮落的海妖。
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看著江淮序的笑容慢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