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城坐落在楚國最南部的海濱地界,這里氣候溫暖濕潤,樹木繁茂,天然養育著百種禽鳥,每年冬季更有無數的候鳥飛往此處歇腳,留下孕育新生的鳥蛋。
皇帝陛下名叫司馬寶樞,年過半百,長得豐神俊貌,氣度不凡,生育了三個女兒,至今無子。其人素來喜歡結交章家人,便是他親自登門到訪才促成了章鴿羽出戰之事。如今戰后局勢未定,他不在皇城等候齊國的使者傳遞停戰契約,卻是先一步來到了鳳凰城內。
在遙遠的傳說故事里,司馬氏的先人曾經是為章家照顧禽鳥神獸的仆從,守舊的養鳥人百年如一地看守自家的鳳凰火鳥,而司馬氏卻憑著離開鳳凰城時被城主贈與的金銀、甲胄,建立起了一個勾連兩條海域的強大帝國,且至今尊崇著前主人,每年不惜耗費巨資供奉章家人繼續養育神獸。
滾滾的車輪越過濕潤而透著腥臊的沙地,慢悠悠朝著依山傍水的鳳凰城駛去。車隊里總共有四個馬車,為首的那個最為華麗,即便是車前最尋常的墨黑漆木擋板都精心雕刻上了精美的花紋圖案,馬車里的人影透過紗窗略露出些輪廓來,其身身上服飾繁重,隨著馬車晃動,似乎還有些清脆的珠玉之聲從中傳出,之后的幾輛馬車也是如此。
這里面坐著的,正是楚國的皇帝陛下和他的妻女四人,除了早已因難產而亡故多年的長公主,皇帝一家都已坐在了前往鳳凰城的馬車上。二公主與她的母后同坐一輛車,而三公主則獨自坐一輛。
跟隨、守衛在馬車旁的,是楚國赫赫有名的皇家紅袍神武衛,他們騎著高頭大馬,手持長矛拱衛著坐滿皇室的馬車旁,各個披甲帶盔,身姿魁梧、舉止莊嚴。
他們都是從鳳凰城淘汰下來的不合格的鳳凰騎手,稀薄的血脈不夠他們駕馭各色神獸,又或是在真火的烘烤下安然無恙,但只有一點點鳳凰血,卻也足夠讓他們擁有與眾不同的力量,足以忍耐高溫,在十多年的訓練后,作為章家對皇室供奉的酬謝,派來保圍司馬家族的安危。
車隊在一處臨海的高巖前停下了前進的腳步,神武衛紛紛下馬,在緊閉門窗的馬車前擺開陣型,手持長矛對著將道路攔截的鳳凰城守軍。
此時正是殘陽落日的黃昏時節,天邊大片的云彩被燒得火紅,將高聳的山頂堡壘襯托得越發神秘高大,大抵章家人回家都是騎著長翅大鳥飛上去的,從山下的沙灘到山頂只有一條簡陋小道,那小道在數十年前還是不設防的,如今卻扎起了高高的鐵欄,里外都有專人看守。
兩邊的衛隊有著十分相似的鎧甲款式,只因神武衛本就是從這里分派出去的,鎧甲上自帶著鳳凰城火紅大鳥的圖案。楚國的皇帝本就有心將鳳凰城列為自己的下屬,自然不會主動抹去這醒目的標記。因此,如今擠在一起。持槍對峙著的兩方,幾乎就穿著一樣的紅甲鐵盔,胸前刻著一樣的鳳凰圖案。
衛隊隊長司馬珉從隊伍中走出,他首先放下了手里的長矛,對著面前的鳳凰城守衛行禮,詢問情況后退了出去,在第一輛馬車的窗戶旁對里頭匯報。
“陛下,”司馬珉是十年前來到皇城的第二批神武衛,他年歲不大,且寡言少語,深受司馬寶樞的寵信,“鳳凰城那位夫人今天分娩,城內有真火燃燒,世子下令任何人不許出入?!?/p>
馬車內沉默了片刻,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便傳了出來,“連朕都不許進入嗎?章鷺白瘋了嗎?”
司馬珉猶豫片刻,接話道,“是,守衛說的是城主不許任何人出入,他們只是聽命行事,應沒有對您的冒犯之意。且他們說,世子的紅玉鳥在早些時候已經飛走了,現在城內大抵沒人主持,所以……他們希望陛下能返程,待到形勢明朗,就可以……”
這時,馬車內忽然便響起了幾聲輕笑,透過紗窗,神武衛能看見一個身姿妖嬈的女人站了起來,她大抵沒穿多少衣服,婀娜的身段便顯得較為明顯。
“他們真以為自己就是鳳凰了嗎,連陛下都敢拒之門外了?還是你們將前主子的威望看得比皇家的還重?司馬珉,你到底是不是陛下的護衛,怎么敢陛下受了這樣的恥辱而你卻只能謙卑地回來稟報?你的刀也和你的人一樣軟嗎?”
司馬珉不知如何回復,馬車便很快地顛簸了幾下,片刻后,車門忽地從里被推開,一股香氣傳出,那個說話的女人已經從馬車里鉆了出來。司馬珉一時不察,雙眼便與女人的目光交匯了。
女人神情傲慢地低頭端詳著神武衛,她的面龐透著一股艷麗的紅暈,全身的綢緞華服上掛滿了手指蓋大小的珍珠,女人的每一個輕微動作都能激起一連串的清脆響動。
她的頭發和衣服都有些混亂,但張揚而美麗的笑容讓人忽視了這些瑕疵,這是個不再年輕的女人,但成熟動人的魅力卻半分不曾減少。
“司馬珉,你聽見我說的話了。”皇后叉著腰,喘著粗氣對人說話。神武衛看得出神,片刻后才沉默著低下了頭。
她的身旁很快又鉆出了一個人來,司馬寶樞同樣面帶紅光地喘息著,他身上的裝飾半點不比女人的少,但顯而易見的憔悴卻讓他整個人都看起來老了不少。
“等等,既然夫人生育,我們自然不好打擾,又何必在這樣的尷尬的關頭叫人難堪呢?”皇帝說著,用一只帶滿了手鐲和戒指的手朝著神武衛揮了揮,嘆息道,“叫他們再入城通報一下吧,若是夫人安然無恙,我們都愿意去探望,若是實在走不開人,那我等避一避也是可以的?!?/p>
男人說著,用收回的手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他伸手抓著皇后的肩膀,將她重又推回了馬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