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晗看著越來越多的鐵箱轟隆隆砸在藍發男孩的身上，敖雨清單手將取出的鐵箱扔給他，而自己則轉過身，把砸下來的盒子扶好，不多時，雜亂擺放的物件重又建立了微妙的平衡，擠壓著堆成小山。

“唉，來看看這里面的是什么?！彼{發的男孩在扶穩了箱子后便不再管了，他隨意地坐在那堆搖搖欲墜的小山旁，叉開腿將鐵箱固定在腿間，一手按在鐵板上，呲啦啦推開口子。

章之晗看著男孩身后凌亂堆疊的物件，但見著藍發的兩人沒什么表示，自己也就不再擔憂，蹲下身去看那個打開的鐵箱。

鐵板帶著火星子擦過接口，幾段掉落的鐵銹和碎塊飛出，打在章之晗的手臂上，男孩隨意地拍掉手臂上的細碎，有些發燙的鐵屑劃過細嫩的皮膚，擦出幾道帶著血珠的傷痕。

敖雨清將箱子倒過來晃了晃，一只長著翅膀的小動物便從里頭掉了出來。男孩曲起雙腿，一只腳踩在它，驚起一陣鳴叫。

敖云晴笑了笑，蹲在了章之晗的身旁，他伸出一只手將敖雨清的腳推開，張開的手掌捏住了那東西的脊背，將它翻身提了起來。

“龍！龍！龍！”敖云晴垂眸低聲呼喚著，他的咽喉里一陣顫抖，說出的語音低沉、沙啞，驚得章之晗顫抖了起來。

黑發的男孩盯著敖云晴的手掌，看見了一只被捏住翅膀的蜥蜴。他好奇地向前探頭，眼看著那小東西在手掌里晃動兩只短小的前肢，大張著嘴巴鳴叫，動靜比一開始的已經微弱了很多。

這條“龍”沒有鱗片，也沒有羽毛，赤裸而翻起的肚皮上光潔無比，隨著它的呼吸一起一伏，密集的血管在皮膚下若隱若現。

它的翅膀被敖云晴用兩根手指捏住，一條相對它的體格來說格外粗大的尾巴不斷地甩動著，其上有綠色的條紋，看著像是有毒的菌子還是什么長在了上面。

章之晗好奇地看著它，奇妙的小東西勾起了他的興致，男孩咽了咽口水，對另外兩人道，“這是什么？”

敖雨清仍舊是曲腿坐著，他的面色不算好，在昏暗的燭光下更顯得陰沉，他僵硬地盯著被兄弟抓在手心里的“龍”，郁悶地呢喃道，“這是龍脈西征時帶回來的戰利品，這里還有很多，因為人人都有龍，沒有的也說自己的坐騎就是龍，所以任何能飛能跑，能長大到十尺長的東西都叫龍了，這就是其中的一種嘍！”他說著，又嘆了口氣。

敖云晴晃了晃手上的小東西，再次用沙啞的聲音呼喚它，那紅色的蜥蜴便有了反應，不再胡亂晃動尾巴，閉上嘴微弱地叫著，被抓著的翅膀也有些合攏，它抬著它修長的脖頸，一雙黃綠色的瞳孔對上了敖雨清。

“呵，瞧瞧這可憐的小玩意兒，還以為我會要它，”藍發的男孩冷笑了幾聲，將紅色的“龍”從兄弟手里奪過來，他換上了同樣低沉、沙啞的嗓音，對著手掌上小動物命令，“飛！飛起來！”

小龍聽了他的話，用微弱的鳴叫回應了，它撲動著一雙翅膀，微風被它扇動了。密集的血管連著將近透明的翅膀，沒毛又沒有鱗片的龍就這樣從手掌上飛了起來，但不一會兒，它就只能哀叫著跌回了原處。

章之晗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馴服過的鳥獸，最大的一只是個禿頭的雄鷹，男孩忍受著困倦和饑餓，一遍遍地命令那鳥兒聽他的號令，花費了三天才訓得猛禽乖巧聽話，為他抓來野兔充饑。

從章家的人的天性上說，主脈或是旁支，私生子或是尊貴的世子，生來就偏愛親近禽鳥，章之晗也不例外，他看出這條龍被關在箱子里很久了，瘦小的身軀沒有一絲力氣，若不是為了討好龍脈之人，它只怕連爬都爬不起來了。

“唉……這沒用的東西。”敖雨清盯著這條龍看了一會兒，嗤笑著翻過了手掌，任憑著小龍跌在地上，沒有一絲動靜。

“你知道嗎？那顆鳳凰蛋……比新生的嬰孩還大些呢，”敖雨清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也不知在和誰說話，“從來沒聽說過哪顆龍蛋還能自己長大的，又是火燒不壞的，不知比這些個雜種龍強到哪兒去了……唉，這樣的好事怎么也輪不到我??！”

章之晗低頭盯著男孩兩腿間的黑暗，他隱約能看見那只小龍的輪廓，心中不免憂慮它的安危。

“發生了什么？”章之晗抬起頭，張開嘴卻不好意思索要別人的財產，“你說你沒有了龍？是在戰爭里沒了的嗎？”

敖雨清聞言望向他，抿唇冷笑著搖頭，“那還會有別的事嗎？自然是戰場上……”

“啊，戰場上……”敖云晴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語調，戲謔至極地呢喃著。

“你這該死的！”敖雨清忽然便生氣地咬牙切齒起來，他隨手將腿間的小龍抓了起來，一只手緊緊地捏著那小東西，以至于全無力氣的小龍都哀嚎出聲。男孩將小龍扔了出去，在敖云晴躲開后砸在了青石墻壁上。

章之晗看著它掉在地上，沒有了一絲的動靜，他緊張地幾乎要站起來，這時，身旁的敖雨清卻先一步邁開腿，跨過他沖向了另一個男孩。

他們的身影碰撞著，扭打著掉進了一片堆疊的箱子中，呼啦啦的響動聲傳遍了房間，章之晗只來得及自己躲閃過了撞向他的鐵箱，在匆忙間，他顧不上去拉扯那兩身份尊貴的龍脈，跌跌撞撞地，他將掉在地上的小龍抓著，驚慌地朝著過道跑了出去。

奔跑中，章之晗看見敖燕斌淺笑著朝他走來，而他身后不斷倒塌的鐵箱聲勢巨大，男孩甚至覺得整個地庫都因此震動了起來。

“唉，你，現在可以看鳳凰蛋了，”敖燕斌見到他便笑得咧開了嘴，但很快地，他也意識到倉庫內的動靜，便顧不得與章之晗說話，快步往里頭跑了進去。

章之晗隱約能聽見走廊外的歡聲笑語，他緊張地呼吸著，忽然便感到一陣疼痛。男孩低下頭，發現自己抓在手心里的小龍還沒有死，它嬌小的嘴巴咬住了章之晗的手臂，不一會兒便扯下了一條肉。

本只有些紅痕的手臂，這下終于是嘩啦啦地流了血，章之晗震驚地看著那只小龍咽下了他的肉，發出一聲前所未有的響亮鳴叫。

“你這畜牲！”男孩動了怒，他用力將小龍握在手心里，泄憤地晃動著，直晃到龍尾啪啪地打在他的虎口，他才粗喘著意識到更重要的事，忙丟下了小龍，重新跑回倉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