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血肉被刺破的聲音響起。

“S23，專心點。”清冽的聲音還是那么平靜。

少女的手臂被利爪深深刺入，而她手上的軍刀趁機從海禽張著的喙中插入，貫穿了它的頭部。

“海鷗”搖晃著落入海中，哪怕它和先前的“狼”一樣，受了這么多大大小小的傷短時間內也無法對她們造成威脅。

周圍氣溫升高，海面上升起水霧。原本蠢蠢欲動的獸群緩慢散開，隱匿起來。

高度緊繃著神經的方旭鳶見狀松了口氣，如果再來一只那樣的“海鷗”，那這次大概只能放棄了。

水平面緩緩下降，沒多久就露出了被淹沒的城市殘骸。也就是先前S23所定位的大型廢墟。

剛才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沒感覺到傷口的疼痛，這會放松下來，刺痛才涌上大腦。少女皺了皺眉，她的臉色因失血過多變的蒼白。

先止血。手指一敲儲物戒指，廉價治療藥劑，止血粉和繃帶出現在圓盤上。

她簡單將身上的傷口處理了一下，手臂上的傷一只手不太好操作，試了幾次都沒包好。

長時間高強度的戰斗和不輕的傷讓她有些脫力，她坐了下來，手微微顫抖著又一次準備包扎。

“我來吧，主人。”許久沒動靜的S23突然出聲，夾雜著輕微電流噪聲的機械音不像平時那么穩定。

它傷的也很重，好幾處部件損壞，露出仿生皮下的金屬結構，只能遲緩的活動。

方旭鳶動作一頓，這才看向一直保持著人形的S23。不看不知道，S23機體損壞很嚴重，時不時有絲絲電流從缺口處閃過。

許久沒有回話，撒過止血粉的傷口處不再有血流下來，但看起來依舊猙獰。

面色蒼白脆弱的少女嘴角一勾，似是自言自語的張了張口輕聲道：“那就麻煩了。”

柔和虛弱的輕笑讓S23愣了片刻，方旭鳶將繃帶的一端遞向它。

它蹲下身緩緩抬起手，小心地繞過方旭鳶顫抖的手指，輕輕地握住繃帶的一端。和真人一般無二的仿生皮膚，不經意間輕蹭過少女溫熱手上。

很涼，她想，但很溫暖。

繃帶準確地纏繞在她的傷口上。每繞一圈，S23都會調整著力度與角度，確保不會給她帶來更多疼痛。

微弱的電流聲伴隨著它的動作響起。少女有些恍惚，這樣的場景，讓她想起初次在廢棄中心撿到S23的時候。那時它也像現在一樣，到處都是破損，電流在零件間穿梭，智能程度不怎么高，甚至連動作都很卡頓。

這樣一想，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啊。

最后一圈繃帶結實的纏在方旭鳶的手臂上，綁好末端后，S23站起身操作著圓盤降落，她們現在需要找一個建筑休息一下。

方旭鳶目光柔和的看著它，那雙通常平靜如水的殷紅眸子映著機械伙伴的身影。她的嘴角又掛上淡笑，眼中閃爍過復雜的情緒對伙伴的信任，對處境的迷茫，但最后只剩下踏上這場未知旅途的堅定。

風輕輕拂過，吹散了周圍的水霧，也吹來了溫柔的夕陽。

圓盤剛落地恢復成護腕回到少女手腕上，旁邊就傳來一聲悶響。身上纏滿繃帶的模糊人影快速的跑過來扶著它，嘴一張一合的不知道說著什么，這是S23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它發現自己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變得...不像是個機器了，它意識模糊的想著。耳邊的電流聲越來越大，涌在一起逼著它接收著晦澀難懂的信息，刺耳朵“滋滋”聲有規律的響起，又停下，周而復始，像是某種它不曾接觸過的語言。

海......數據...少女的尸體......黑鳥...分解......涌入芯片的水......

“ai......3...S......S23！”湖藍色的眸子猛的睜開，入眼看到的就是方旭鳶的臉。她們挨的很近，少女皺著眉，一只手扶著它的臉。

“醒了？剛才你超負荷停機了，檢修完之后重啟也沒動靜。這種情況很少出現，損壞嚴重的關鍵零件都重新替換過了，照理來說不應該無法重啟的，怎么回事...”方旭鳶快速地說了一長串話，這是她的“職業病”，每當修理建造機器出現難題時，她都會皺著眉自己碎碎念半天。

S23背靠著墻面坐著，而方旭鳶蹲在它身前。

認真思索著的少女沒注意到兩人間過近的距離，又或者她根本不覺得需要和機器人保持什么距離。

S23也不提，它就這樣認真的看著她，左右小幅度移動的眸子，鼻翼上細小的疤痕，依舊有些蒼白的唇一張一合，眼神逐漸深沉。

在它剛才“昏迷”時出現在記憶中破碎的畫面，還有古怪的電流聲，它好像知道了些自己改變的原因，以及......它不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變化，只是之前它以為這是程序的bug，試圖檢修無果，又對運行沒有影響，就沒再注意過。

雖然很想再看一會眼前的人，但她的臉色越來越差了，再不休息進食可能會出問題。于是它彎起嘴角，笑道：“可能是損壞位置太多，程序一時沒能完全響應吧，快天黑了，您需要休息了...主人。”

雖說聲色沒有改變，但和人類語調幾乎一般無二的聲音和機械音完全沾不上邊。它這是完全不裝了，甚至還好整以暇的和少女對視。

方旭鳶聞言猛的冷了臉，迅速與S23拉開了一點距離，接著將手中還握著的黑色機械筆筆尖對準它存儲芯片的位置。

“太多變化的話，是很大的隱患，我不會讓隱患留在身邊。”

握筆的指節因用力變得蒼白，也因用力，筆尖平穩的抵著S23的胸口，完全沒有受傷后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