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三個人最后只來了兩個，也不奇怪，選擇周日面試的人，大概率也都是已經在崗的人，就算是不來也在情理之中，照例讓小溪做好標記。不過就在他們以為周日就這么過去了的時候，迎來了最后一個人。

一上午四個人，前三個風平浪靜，最后一個肯定是壓軸出場。男人有點不羈，在頭頂偏后的位置梳起來一個小辮子，進門落座，那不叫大大方方，那叫大大咧咧，或者叫大搖大擺。

男人瞟了俞千千一眼：“你是HR？”

“我是。”俞千千放下手里的文件，往后靠。中式的椅子比較寬，俞千千有點瘦，往后沒有探到椅背，只好往一側，靠在扶手上。“介紹一下你自己。”

叫對方介紹自己，一般人是沒有這個環節的，但是這個人……明顯就是來唱戲的，既然他來唱戲，俞千千沒道理不給搭臺子。

果然，對方即刻粉墨登場：“介紹什么，簡歷上不是都有么。”

“介紹，當然是說點簡歷上沒有的。”這人的簡歷可以說極為豐富，歲數不算大，剛剛三十……三十一。多好的年紀，就是不著調。簡歷從畢業之前開始，擔任過校內各種學生干部，突出一個組織能力強，光各種社團四個。參與了各種項目，不過大學里的項目一般都是水分比較大，項目一般都是整個專業里的所有教學項目。比如這個人是軟件專業，在校項目寫了三個。如果是一個碩士，做三個項目也不是不可能，跟師兄師姐一個，帶學弟學妹一個，但是一個本科生，大四第一學期還在上課，弄三個項目實在是不合理。然后……換了四個工作，一個工作兩年，每個單位都有兩三個項目，一共算下來，十一個項目，加上在校的三個，十四個。

“簡歷上的還不夠詳細么？”

“自然是不夠的，比如我哦們招的是直播運營，但是你的工作經歷基本都是計算機軟件，電商領域……略有涉及。”俞千千伸出手，輕輕翻著比別人厚了不少的簡歷，“所以我更想知道你這些工作經理里面，哪些和直播有關，或者和我們的公司有關系。畢竟無關的，并不能算經驗。”俞千千說的不緊不慢，也沒有凌厲的語氣，但是給人一種不可言喻的壓迫感。

對方并沒有從椅子里坐起來，還是靠著后背：“以前做過電商平臺，這種平臺可以直接嵌入在企業網站內部，等于開了一個企業自己的淘寶，比淘寶靈活多了。”

確實有這個履歷，但是是不是負責不好說，而且這年頭，這種小商城，也不一定有幾個流量，所以俞千千根本不稀罕。“算是一個相關的，不過公司這邊是賣軟件的，你也看到了，整體來說是一種toB商務，對于零售的電商平臺并沒有要求。”

“嗯，也可以理解。但是從本質上看，直播的核心問題還是帶貨，不管是軟件還是水果，賣出去才是有效的。但是如果對軟件本身沒辦法實現良好的理解，就必然無法向消費者介紹產品，所以我認為公司做直播，需要一個軟件專業的人才，而不單純是一個主播。”

俞千千點頭：“有點道理。”但是不全對。公司那么多技術，招進來的人不太了解軟件細節大可以學習。但如果對直播不了解，那就沒地方學，只能自己摸索了。

“那么……我想知道公司這邊的薪酬以及試用期怎么安排的。”

俞千千靜靜地看著他：“試用期三個月，底薪一萬。”試用期被她拉長了，其實如果對方表現良好的話，一個月轉正也不是大問題，總之要公司能夠確認對方適合崗位才行。

“提成呢？”

“提成不太好說，原則上我們并不直接銷售產品，我們是toB的，所以如果直播產生的銷售，那么提成是跟著其他銷售人員一起的。但是……直播的底薪比銷售的底薪高。”這是個小優勢，但同時也意味著，直播更難成交。

“理想情況下，一年能掙多少？”

“嗯……十五到十八吧。公司之前沒有開展過直播，所以不是很確定。”

“那不合適，我現在的崗位一年能保證二十萬以上，這是起碼的，所以你們要讓我過來，起碼不得比這個高。”

“確實，如果我們想要讓你過來的話。”俞千千回答的很平靜，話里的微小細節，讓人難以察覺。“你現在的崗位是什么？”

“軟件維護，一個電商軟件的維護？”

“方便說具體的么？”

“沒什么不能說的。”對方報了一個名字，是當前挺大的一個電商平臺。

俞千千點頭，這個電商平臺有點詐騙……或者說傳銷性質，但是這并不影響對方，畢竟他只是軟件維護。

“你在那個公司干了多久了，如果過來的話，能離職么？”

“其實也是剛去，兩個多月，他們叫我轉正，我還在考慮。”

轉正？在考慮？考慮看看還有沒有給錢更多的么？俞千千在心底冷笑。“軟件維護那邊，你是什么崗位？”

“自然是主管。”對方的聲音有點小，這一句大概率是假話。

“嗯……”俞千千點頭，軟件主管肯定不是這個薪酬，起碼翻倍。隨后表示沒有其他問題，晚一點確定了第二輪面試會通知他。

俞千千和小溪一起收拾會客室，心里一邊給這兩天遇到的這些應聘人做盤點。看人果然和看簡歷不一樣，看簡歷的時候她以為可能，招過來這個已婚婦女加上鄭亮那邊偶爾的指導沒準就就可以撐起來直播來了，現在看，估計鄭亮那一份工資剩不了，然后再組一個團隊，最好用……周五第一個或者那個賣花姑娘。加上鄭亮，一共三個人，復試基本就可以這樣了。嗯……這個過程中還給顏組長撈出來一個營銷人，周六的時候顏組長就發消息過來說，這人大概率能要。當時俞千千還說，怎么那么大把握，畢竟都還沒有見面，他說營銷工作沒有什么捷徑，只要舍得賣力氣下功夫就有機會，問我們什么時候復試，把他一起叫過來。俞千千當時還問為什么他不自己叫，他說都是要給老板看一眼的，不如一起。

行吧，也合理。這樣就四個人，

哦對了，還有那個景妍……想到這里，俞千千想著一會兒要問一下警察，哪天做筆錄的時候警察給了個電話，說有事可以溝通的。

不過情況總不是很完美。電話打過去，警察很高興，說他們順著這個人摸到一個大瓜。俞千千耳朵都豎了起來：“什么瓜，我能吃么？”

“不能，現在不能，你想吃還要過一大陣子。”警察說的瓜，和俞千千說到瓜，不是一碼事。

“那行吧，既然不能吃瓜，我想問問你們有沒有把景妍叫過去問話。”

“也還沒有，我們需要先把瓜藤查清楚。”一般遇到這種事，報案人不會繼續跟進的，但是俞千千這個報案人，未免太積極了，“你很關心？”

俞千千一陣氣結，咬著牙說：“我……對！我很關心。景妍是我們這里一個關系戶推薦來面試的，如果你們不把她叫過去問話，那我就必須要得罪人了。”

“嗯？”警察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后面忽然就明白了：“呵呵……哈哈哈哈。那你需要什么時候得罪人？”

“不知道，復試應該是下周三四，然后給通知應該下下周。今天周日，也就是說，七八天以后。”

“這個事我可做不了保證，不過你們的工作節奏我知道了。等案子結了，我請你吃飯啊。”

對方這么說，俞千千也沒辦法，他們有自己的工作節奏，何況……總之說多了也沒辦法影響，既然對方已經說知道了，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好了。其實對于景妍這個問題而言，俞千千要求的并不高。最好是能夠在面試之前被警察叫去問話，但是如果做不到的話，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在正式通知入職之前有這么個事就行。生活不是小說，小說里警察會在景妍復試的時候過來把她帶走，但是現實是，景妍只是小嘍啰，根本犯不著警察自己過來帶人，打個電話，景妍就得乖乖自己過去。小說里有可能給這種角色判個刑，但是現實中，小嘍啰，估計連拘留都夠不上，頂多接受教育，再寫個保證書，刪掉網上不良輿論，撐死出個公開道歉聲明。看看景妍的那幾個粉絲，估計連道歉聲明都免了。

所以俞千千想的是，警察可能會慢，畢竟要順著這個線索抓更大的魚，但是也希望他們能在一周之內把景妍叫過去。只要景妍接了這個電話，公司想給她扣什么罪名那還不是隨意么。雖然只是一個小嘍啰，但是公司就說她是漢奸，就說她危害公共安全，又有誰能反駁，又有誰敢反駁。到時候就算江南想要幫她洗白，都只能有心無力。

但是警察到底什么時候才會給她打這個電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