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往的人越來越多,幾乎每個人都要往陸川這邊看一眼。
“快走。”
陸川用寬大是袖子遮住臉,催促身后二人跟上。
“陸大人,這下子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祝朝雨幸災樂禍道。
“我也沒想到,誰讓徐知州的兒子在外仗老子的勢無法無天,我以為……”
“算了,總歸是我膚淺了。”
陸川低拉著腦袋,垂頭喪氣。
出了這么大一個丑,他的名字怕是要傳遍鄴州同僚。
祝朝雨與祁歲二人在其身后偷笑。
“我們先去拜訪徐知州和老壽星。”
陸川回頭時,他們不約而同地將臉轉向兩旁,佯裝在賞景。
看破不說破,臉薄的陸大人還是要顏面的。
只是臉更黑了。
前廳。
徐知州此刻正陪著徐老夫人,本次壽宴的主角。
徐老夫人滿頭銀發,頭發只用了幾支簡樸的銀釵裝飾,為了應景,今日特意穿了一件紅色的對襟,并無過多花式,唯獨袖口處繡著幾朵牡丹。
徐老夫人道:“我都跟你說了,不過是過壽而已,年年都有,不必鋪張。
聽聽這院子里的人聲,不知道的還以為全鄴州的人今日都來咱們府上了。”
“往年娘的壽日都是咱們自家人給娘過壽,兒也不喜鋪張。只是繼祖說娘的六十整壽,不好像往常一樣過得清冷。”
“嗯,我那個孫兒是最有孝心的。”
談及徐繼祖,徐老夫人的臉上都是笑意。
徐大人只得這么一子,徐老夫人也只有這么一個孫兒,從小就當眼珠子似的捧著,護著。
徐夫人早年亡故,徐大人又公事繁忙,不常在家。
徐繼祖幾乎是徐老夫人一手帶大的,祖孫兩個的感情極其深厚。
“只是兒啊”,徐老夫人嘴角下垂,眉頭皺起。
“你身居高位,府上如此高調為娘辦壽,會不會影響不好?”
“娘不用擔心,兒子已經放話出去,來的大小官員和百姓,一律不收賀禮,單純為娘賀壽。”
“如此便再好不過了。”
徐老夫人放心了,臉上露出笑意。
“不過怎么到現在還沒見到繼祖?”
“兒子也未見到他,不知道這小子是不是又跑出去闖禍了?”
“我可不許你這么說繼祖,平日里你管教兒子便罷了,今日是我的壽宴,你可不能對我的孫兒動武。
“娘。”徐知州臉上帶著無奈,“您啊,就是太寵著他了。”
每次他要教訓徐繼祖的時候,徐老夫人總是派人來攔。
以至于每次徐繼祖看情況不對,都提前跑到徐老夫人那里避禍。
“我們繼祖有孝心,我寵他怎么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今日這壽宴可是繼祖為我這個老太婆操持的。
不然老身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辦一場風光的壽宴。”
老小孩,老小孩。
面對自己的親娘,徐知州算是講不通道理。
“是兒子的錯。”徐知州低下頭。
他幼年喪父,徐老夫人一個寡母拉扯他不容易。
做官后,又時常不在對方跟前盡孝,多有疏忽。
細細數來,良多虧欠。
“算了,你身居官位,娘明白你有諸多為難。”
“多謝娘體恤。”
“兒啊,我知道你只有繼祖這么后嗣,心里難免是盼望著他能成才,對他多加嚴厲。
可繼祖跟你不一樣,你自小聰穎,讀書又用功,一路登科。
繼祖他就不是讀書那塊料,我看讓他跟著親家舅舅做生意,也沒什么不好。”
“娘,繼祖頭腦簡單,又沖動易怒。兒子擔心他會上當受騙,連累自己不說,再給家里惹來禍端。”
“哼!”徐老夫人不樂意了,眉頭一橫,“我孫兒怎么了,難道我這壽宴的錢不是他賺回來的?”
“說起此事,也不知他在外到底跟舅家做了什么生意?”
“他跟著自己的親舅舅能有什么差池,不過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親家那邊多看顧他罷了。”
二人正說著話,一丫鬟進來稟告:“家主,老夫人,華縣陸縣令來了。”
“就是那個才調來不久的縣令吧?”徐老夫人問。
“娘好記性。”
“他是今年新科的榜眼,娘怎么會不記得!
殿試名次皆由陛下親點,如今陛下將人指派到華縣,多是歷練之意。
既是在你的轄區,便要好好看顧,為陛下分憂。”
“娘放心,兒子都明白。”
“嗯。”徐老夫人滿意地點頭,她對自己的兒子一向放心,“去叫那位陸大人進來。”
“是。”
丫鬟退下,不多時,便有兩位俊俏的公子協同一位帶著帷帽的女子進入廳內。
“您,您怎么來了!”
徐老夫人激動地起身,在丫鬟的攙扶下走到跟前。
“老夫人,許久不見。”祁歲笑呵呵開口。
“確實是許久未見了。”
徐老夫人一時激動,眼里飄著淚花,她拿起手帕擦了又擦。
“楚公子跟老夫人是舊識?”
祝朝雨看著眼前的情景,疑惑出聲。
“確實舊識,以前沒少受老夫人照拂。”
“公子說得哪里話。”
徐老夫人以前是太后身邊的宮女,更是照看過祁歲一段時間。
在聽到祝朝雨喚祁歲‘楚公子’的時候,立刻明白對方不想暴露身份。
“是老身有幸能照看公子才是,公子快坐。”
祁歲坐在上首,依次是陸川和祝朝雨,而徐夫人和徐知州則是坐在對面。
“不知貴客來訪,實在是有失遠迎?”
“老夫人客氣了,我途徑此地,聽說老夫人過壽,特意來討要一杯酒喝,老夫人莫要見怪才是。”
“公子能來為老身賀壽,老身是高興還來不及。”
“誒!”祝朝雨示意陸川附耳過來。
“楚公子到底什么來頭,我看徐老夫人對他很是恭敬,連你這個縣令都被晾到一邊。”
“楚兄官職在我之上,自然如此。”
“可我瞧著楚公子的年歲應該比你也大不了多少,從官職上來說怎么不能超過徐知州,除非他生來就身份顯重。”
徐老夫人與祁歲話舊,徐知州時不時在搭上一兩句話。
越看這莫名‘和諧’氣氛,祝朝雨越覺得自己猜測得有道理。
陸川當然不能眼瞅著祁歲掉甲。
“沒想到祝姑娘都想象力還挺豐富,但你猜錯了,楚兄不過尋常人家出身,家中唯有一舅父在地方為官。”
“那這是為何,我看徐知州對楚公子頗為尊重?”
陸川解釋道:“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楚兄官職特殊,不知道祝姑娘可聽說過刺史一職?”
“當然,在地方巡查,目的是警示地方官員為官廉潔公正。”
說起來,她表哥好像就是刺史。
當時祝父還開心地在府里擺了一桌,說刺史一職非皇帝器重之人不可得,日后對方必然大有所為。
沒想到楚公子不僅和表哥同姓,連官職都一樣。
陸川道:“所以即便楚兄官職不比徐知州,可是他也不敢,更不能得罪楚兄。”
“沒想到楚公子是如此厲害的人物,擔此重任,前途不可限量。”
果真人是不可貌相。
說實話,以祁歲那過分出眾的樣貌和平日里漫不經心地處世態度,祝朝雨以為對方就是背靠家里無所事事的公子哥。
當然,人品還是不錯的,講義氣,讓她白嫖了不少錢。
“那當然,想當初殿試時他可是一人辨過群雄,那時候我的心情可謂是跌宕起伏。”
想到殿試時的情景,陸川依舊心潮澎拜。
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他何其有辛遇到了一個好君主!
“那為何他不是今年的新科狀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