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的看得清楚,是一直跟在那位楚公子身邊的老仆親自將人扶扶了進去。”
陸川看不明白了,但他還是信任祁歲。
“也許只是因為不忍老人家淋雨。”陸川猜測道。
“你們在說什么,誰進去了?”
祝朝雨自外邊回來,剛好聽到衙役與陸川的談話。
“你怎么如此狼狽?”陸川問。
祝朝雨淋了雨,衣服半干半濕,額邊的碎發(fā)還掛著雨滴,她已無暇顧及。
“你們剛才是不是在說徐老夫人,徐繼祖的祖母?”
“沒錯”,陸川答道:“那徐老夫人接受不了徐繼祖的判罰,一大早來府衙門前鬧,我是懶得理會,不過人家也不是來求我的,直奔后院去了。”
“他見了人,為什么,難不成他要應了徐老夫人,放徐繼祖一馬?”
“這個倒不會。”
但祝朝雨不信,“如果不是動搖了,為什么要見,連你都清楚知道徐老夫人的來意就是為了她的孫子。”
“祝姑娘,你想多了,他不是那樣的人。”
被迫遠走的老婆婆和她的孫女,婦幼堂內(nèi)惶恐不知來日的女子,還有驗尸房內(nèi)尚未下葬的尸首……
祝朝雨想著今日發(fā)生的一切。
不行,徐繼祖不死難以抵消罪孽!
祝朝雨轉身往雨中跑去,陸川在她身后叫喊。
“祝姑娘,你要去哪,外間還下著雨呢?”
祝朝雨不管不顧,提著衣裙,用盡她此生最大的力氣在奔跑。
身后,是陸川拿著傘在追。
“祝姑娘,拿把傘再走也不遲啊。”
祝朝雨聽不到。
她豈止是聽不到陸川的聲音,更是聽不到落在腳邊的雨聲,天地間的一切都被她的感官屏蔽在外。
她只記得被害者剛剛遭難,害人者如何能繼續(xù)活在這世上。
惡魔在天地間游蕩,她如何能視而不見。
祝朝雨一刻都等不了,她要親自去問問那個人,到底是為什么。
直到湖廳旁,她看著那人持傘而來。
祁歲問:“祝姑娘,怎么不打傘?”
祝朝雨紅色的衣裳已經(jīng)被雨水打得濕透,就連發(fā)髻都散亂不已,樣子狼狽極了。
祁歲將手中的傘往她那邊傾斜,二人對視而立。
“祝姑娘,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陸川雙手掐腰,終于追了上來,“給你傘你都不要。”
他大口喘著氣,這姑娘今日可真是奇怪,一副垂頭喪氣地模樣回來不說,問了幾句話,人就跟瘋了一樣往雨里沖。
“祝姑娘,不是我說你……啊!”
“啊!”
陸川爆發(fā)出尖銳的叫聲,手里的傘都嚇得扔了出去。
他跑上前,“這,這……”
手抖得都不知道先扶誰才好!
要死了,要死了……
就在剛剛,祁歲把傘舉到祝朝雨頭上,便被對方一個反手打落在地。
祁歲不明所以,眼中帶著疑惑,“祝姑娘,這是何意?”
啪!
祝朝雨的動作極快。
一個巴掌甩在祁歲臉上。
與此同時,一道飛鏢破空而來,正正好穿破祝朝雨掌心,連帶著她這個人都被掀翻在地上。
陸川站在二人中間。
他從來都沒這么崩潰過,在他的府上,他的最高領導被人打了!
“您息怒!”
“為什么?”祝朝雨倒在地上,掌心的血還在流著,與雨水混合在一起,染出一道道紅暈,仍固執(zhí)地看向祁歲。
陸川回頭瞪她,“你知道你打的是誰嗎,可給我安生些吧。”
“呵!”
陸川的態(tài)度更是應證了祝朝雨先前的猜測,祁歲的身份果真不一般。
但那又如何!
祝朝雨從泥濘中站起,怒斥道:“你,還有你,你們明明知道徐繼祖害死了那么多的人,他萬死難辭其咎。”
“所有人都在等著,等著他伏法,可你們卻要放過他。”
“憑什么,就憑你出身好,官職高,就能朝令夕改?”
陸川越聽越不對勁,“祝姑娘,你是不是誤會了,沒人要說放了徐繼祖啊。”
“那你問他啊”,祝朝雨用那只完好的手指著祁歲說:“他現(xiàn)下一個人出現(xiàn)在在這里,怕是已經(jīng)和徐家人達成協(xié)議了吧。”
“不可能,祝姑娘你想太多,了……”
陸川回頭發(fā)現(xiàn)祁歲的周圍彌漫著一層低氣壓,嘴唇抿得很緊。
這到底是生氣,還是被揭穿后的惱怒?
他不敢說話了。
陸川閉上嘴。
很快,有衙役趕到。“大人。”
混亂的局面還是要他來收拾,陸川指著祝朝雨說:“把人先關進大牢。”
敢打皇帝巴掌,就是有九個腦袋也不夠砍,也不知道這女子哪里來的底氣。
三人看著都挺狼狽,唯有祝朝雨受傷。
衙役不敢多問,上前拿人。
“不用,我自己會走!”
“關吧,你們能關住我,卻關不住人心,來日百姓的心里自有評量。”
“陸川,我沒想到你也跟他同流合污,枉我以為你是個不畏強權的好官,真是看錯了!”
陸川瞪大雙眼,跟他有什么關系啊,冤死了……
主子啊,主子,您真就不打算說點兒什么嗎?
陸川眼巴巴地看著祁歲。
“徐繼祖的判罰不會變。”祝朝雨走遠前,祁歲終于開口。
陸川的背一下子挺直了,眼睛酸酸的,他的英名保……住……了!
廂房內(nèi)。
“想問什么就問吧。”
祁歲換好衣服出來時,見陸川還在沒走,便知他有疑問。
“嘿嘿,還是公子英明。”
“怕不是你先前也跟那祝姑娘似的在心里咒罵我吧!”
“公子真是誤會我了,我哪敢啊。”
“就沒過一絲懷疑?”
“剛聽聞公子見了徐老夫人的時候,心里是有那么一瞬間的猶豫。
不過公子這么做一定有公子的道理,特別是聽說那徐老夫人是被人抬著從后門離開時,我就更信公子不會做出徇私的事情來。”
祁歲是看破不說破,他哪能看不出陸川不著痕跡打探的心思。
“我見她,是因為先帝。”
“先帝?”
“嗯,先帝在時曾給過徐老夫人一個諾言。”
“所以她現(xiàn)在要用這個條件來換徐繼祖的命?”
“沒錯。”
確實是件棘手的事。
允了,國法的威嚴難以維護。
可不允,豈不是要讓先帝失信于人?
想到先前祁歲那句徐繼祖的判罰不變,陸川問:“您回絕了她?”
“我告訴她,當日先帝感念她于困頓中的扶持想賞賜她,可她什么都不要,于是才有了那個日后兌現(xiàn)的諾言。
過去這么多年,她還記得那個承諾,卻是忘了先帝在給出這個承諾的時候有言在先,不可于社稷有害。
徐繼祖為拐賣者提供保護,從中謀利,甚至是虐殺女子,早已引起公憤,不殺他不足告慰冤魂,更不足以平息朕的怒火。”
所以徐老夫人此舉非但沒有為徐繼祖求來生機,更是讓祁歲對她這個昔日和藹的‘長輩’心生失望。
“公子息怒。”
“大人,不好了,大人。”
這時一個衙役慌張跑進來,“牢房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