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欄而望,寂靜的夜好像要吞噬掉一切似的。
記憶中那一天我依在同樣的樓層,同樣熟悉的環境,只是不同的是,那晚有雨。
模糊的記憶中,上次那個晚上風雨交加,我同樣在長長的走廊盡頭的樓梯上坐著,窗戶被我開的很大,那雨水打在窗臺上,一聲比一聲還要大。
有時候我也會想,或許那個雨夜我的一切本該結束的。
我,如果再有一些勇氣,站上醫院十六樓走廊盡頭的那扇窗戶,然后一躍而下。或許那個時候對于我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半入清風半入喉
清風也識人間愁
“菲姐,好好睡一覺吧,有什么不舒服的叫我。”
我從醫院的護士站租了一套簡易的折疊椅子,把它平整的展開放在病房門口的位置,沒有租到被子只有一條薄薄的毯子,將就下也能對付一個晚上。
身上的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我就那么裹著被子躺下。
“十一,要不擠擠吧,你那樣躺著也不舒服。”
她的聲音壓的很低。
“沒事,乖乖睡吧你現在需要休息,不用管我。”
“哦,對了,你先別睡,把這個藥吃了在休息。”
我在去租東西的時候,護士又給了藥,我差點忘了。我起身又把燈打開,病房的燈光有些刺眼,我把藥連同一杯溫水一塊遞給她。
我試著不去看她的臉,不去接觸她的眼神,我不知道我該怎么去安慰這個眼前的女孩子。可是依稀能看見她的眼睛微紅,那蒼白的臉頰上掛著還沒有被擦拭掉的淚水。
我沒有再看她,而是低著頭剝著手里的橘子。
“十一,我吃完了,好苦啊。”
不多的藥片,雨菲緩了好久才一片一片的吃完。
“給,吃個橘子就不苦了,還有這根棒棒糖。”
我把剛剝好的橘子整個的遞給她,她又把一半給我。
“十一,你朋友一定很幸福,這么會照顧人。”
“哪來的女朋友,我一個人過呢,很多年了了也習慣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乖乖躺下吧,明天早上還要抽血化驗呢。”
等她吃完藥,我把東西放好,關燈又躺在那。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麻煩你把我帶回家好嘛。”
我正閉目準備醞釀睡意的時候,雨菲突然間這么對我說,我一時竟有些難過。
“別瞎說,能出什么事,再說了我不在著呢嘛,好好睡一覺。等你好了出院了,我帶你一起去青海湖,一起去茶卡的天空之境。”
“還有啊,我不許你這么說,一定會沒事的。”
“嗯,其實也沒什么的啦,我很早就知道了呢。你也不用難過的了,你看我還能遇見你。”
還不等我說什么,她又說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我說。
“他們說是一種比較罕見的,其實我也不知道了,就是跟別的孩子好像不太一樣唉。”
“雨菲,別胡思亂想,我們要相信醫學,它總是在不斷發展的。”
這句哈像是在對雨菲說,又像是在跟很多人說一樣,這個夜晚,我除了她還有那些已將在遠方的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人們,同樣說著這些。
“嗯,我沒事的,睡了呀,晚安!”
“晚安!”
諾大的病房除了監護儀發出的滴答聲,剩下的就是我倆彼此的呼吸,還有我自己的心跳聲。
曾幾何時,我自認我一定放下了很多事很多人,但是為什么明明已經過去那么久了,我今晚還會這么難過呢,我把頭埋進那薄薄的毯子中,無聲的哭泣,眼淚在這一刻不受控制的往外流。
回想起這個女孩子,初見時她是那么的驚艷,那么的美麗,自帶光環,她身上的氣質很高貴。像是仙子誤入凡塵。
那一日,于塔爾寺的紅墻下,于塔爾寺的轉經筒前,她就那么站著,我看的入神。
一如很多年前的我的姐姐一樣,也是那么的一塵不染,像一束光照進那永無止盡的黑暗。
叔叔跟我說過,山水一程,你的路得你自己去走,來來往往的人出現在你身邊的時候,不要責備不要怨恨,好好的與他們走那一程。
我好像不如雨菲,我曾抱怨過,曾感嘆命運的不公平。
你看她只說:“她習慣了。”
思緒萬千,終究是沒能抵過這遲來的困倦,就那么抱著手機睡了過去,半夢半醒間,好像有人推我,又好像有人叫我。
“十一,你去找值班的醫生,我好難受。”
朦朧中我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她坐在病床上,使勁的用手搖著我。
“啊,怎么了雨菲,我馬上去。”
我瞬間從床上起來,穿著拖鞋急匆匆的向護士站走去。
“您好,護士,xx床的雨菲現在身體有點不舒服,麻煩您去找醫生看看。”
“好的,您先回病房稍等片刻。”
我不敢耽誤,再回到病房的時候,她卷縮在床上,雙手抱著頭有些許顫抖,就那么坐著。
“醫生馬上來,頭又疼了嗎?”
“嗯。”
我走過去伸開雙手,把她緊緊的抱在我懷里,燈光下,她的臉頰越發的蒼白。此時的她像個小孩,手掌抓著我的外套。
“別怕,我在。”
“十一,好疼。”
“沒事,醫生來了就不疼了,我哪也不去。”
很快醫生就來到病房,做了一些檢查,打了一針不知道是什么的藥,又換了新的氧氣,并告訴我有狀況隨時去值班室。
我扶著她側身躺著,靜靜的坐在床頭不敢出聲打擾。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大大的眼睛,本該又更美好的生活和未來,常年的對抗,讓這樣的人變的異常的艱難,忍常人不能忍。我用毛巾輕輕的擦掉她額頭的汗,還有臉色的汗水。
“明天我們出院好嗎?”
她突然小聲說著,那大大的眼睛就那么直直的看著我。
“不行,什么時候出院得聽醫生的。”
“哦。”
等她再次入睡以后,我獨自一人走到過道,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在我旁邊不遠處的位置,一個中年大哥就那么鋪著報紙躺在地上,身上蓋著一件舊舊的大衣,那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又是一個不容易的中年人,又是一個不容易的家庭。
晚上的樓道略微有些涼意,能讓人更加清醒。
夜晚的醫院比白天更殘忍,特別是靠近搶救室的那里,眾生百態,這一生如果能平平安安的度過,便是,最大的幸福。
我于無數個夜晚,有在這種地方過夜,又于很多個日夜去陪伴我的親人,甚至我自己,多年后我再次見到她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心疼。
這樣的人或許還有很多,只是他們隱藏于世人中,就在你我身邊,一如往常他們沒有任何與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可是,誰又知道無數個難眠的晚上他們又是靠什么堅持下來的呢。
多一些包容,多一些理解,他們也需要受到公平的待遇,公平的對待,但絕不是同情。
如果我們沒有遇見,那么你依然是你,我依然是我,頂多我會在人群中多看你一眼,而我同樣會被淹沒在人流中。
更不會知道,原來啊,這個女孩她是那樣的一個人。
“等你好了,等你出院了,我們去走青海湖環線,這里應該有你的足跡。”
今晚的夜很黑
黑的如七年前一模一樣
今晚的夜又有些與眾不同
不同的是
不會再有人會有那些偏激的想法。
如今那男孩已經長大了,他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叔叔,曾經告訴我說,沒傘的孩子要一直往前走,慢慢的也就學會跑了。
現在他真正的長大了,還可以跟身邊的朋友說一句
“別怕,有我在。”
直到現在,同樣的可以跟我遠在千里之外的心愛的女孩說。
“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陪在你身邊!”
對你的愛,永遠都不會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