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京城里飄著大雪,寒風呼呼地吹著。
冷宮里,柳暮只穿著身單薄的紗裙,整個人蜷縮著身子抱膝坐在角落。
她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唇邊掛著青紫的傷,原本烏黑的秀發此刻亂糟糟的,頭上孤零零的插著支發叉,發叉還是木的。
整個人顯得十分狼狽。
“吱呀”一聲。
破敗的殿門被人推開,一名衣鮮亮麗的女子走了進來,她頭上戴著華貴的首飾,面容嬌嫩,額間點著花鈿,整個人光艷奪目。
在她身后,跟著兩名太監。
太監彎著腰,手里各端著杯酒。
殿門被推開,刺骨的寒風瞬間席卷進殿內,讓本就漏風的殿內更加寒冷。
柳暮抱緊了雙臂,努力汲取著一絲溫暖。
“柳貴人,想不到才半月不見,你就這么狼狽了。”衣鮮亮麗的女子譏誚出聲,望向她的眼神里含著得意。
柳暮緩緩抬起頭,淡淡瞧了她一眼,輕笑著問道:“葉貴妃,就這么喜歡看我狼狽的樣?”
“想當初,柳貴人可是寵慣后宮,圣上只獨寵你一人,沒想到,你竟這么不知好歹,妄圖謀害圣上。”葉卿清說著,抬手示意身后的太監上去。
她身后的太監會意,彎著身子將手里的毒酒遞給柳暮。
柳暮掀起眼,眼里無神,但依舊能看出她以前擁有過怎樣的花容,她問道:“葉貴妃這是何意?”
葉卿清捂唇嬌笑:“柳貴人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冷宮里,想必還不知道吧?柳將軍帶領其下士兵妄圖造反,已被圣上收回兵權,現下滿門抄斬。圣上念著舊情,柳貴人只需喝下這杯毒酒,好體面的走去。”
柳暮瞬間捏緊了拳,眼尾泛著光,說不清是氣的還是傷的。她站起身,猛地沖到葉卿清面前,揚起手扇了她一巴掌。
柳暮這一巴掌用盡了她的全力,全身都在發抖:“葉卿清!你陷害我也就罷了,你怎敢,怎敢將手放到我的家人身上去!”
葉卿清完全沒料到柳暮敢打自己,反應過來時,兩名太監已經將柳暮控制住。
葉卿清走到她面前,將那一巴掌還了回去,嘴里罵道:“賤人!你有什么資格敢打本宮?張福雨,給我把酒給這賤人灌下去!”
柳暮被一扇,頭偏了過去,鬢角的墨發散落下來,遮擋在臉上,臉頰上傳來火辣辣的疼,但都抵不過她心里的疼。
“是。”太監張福雨將毒酒拿起,命另外一名太監制住柳暮,他硬生生掰開柳暮的唇,將毒酒灌了進去。
鮮紅的液體從柳暮嘴邊流至衣襟,純白的衣裳瞬間被染紅。
柳暮使勁掙扎,可她一介弱女子怎可敵兩名太監,她的身子早就廢了,沒什么力氣可以反抗了。
剛才的那一巴掌,便已使出她的全力。
她放棄了掙扎,將嘴里的毒酒咽了下去。
帶著甜味的毒酒蔓延在嘴中,這是她生前最后嘗到的甜,這絲甜,卻要了她的命。
張福雨見毒酒被柳暮喝下,招呼著另一名太監松了手。
柳暮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見到她這副將死模樣的葉卿清只覺得暢快極了。她走到柳暮跟前,附身掐住柳暮下巴,得意道:“反正你要死了,本宮再告訴你個秘密也無妨。圣上根本就不愛你,只不過是看在你身后的柳家,外患解決,圣上自然不需要再仰仗你們柳家了。”
柳暮身子倒在地上,頭卻被迫看向葉卿清,她那雙怨恨的眸子忽然又充斥笑意,她開始大笑起來:“哈哈哈……!”
葉卿清被她這副瘋癲樣嚇到,抽開了掐著她下巴的手,站起身道:“你笑什么?死到臨頭,你竟還能笑出來?”
柳
暮依舊在笑:“帝王的愛,能維持到什么時候?你葉卿清又能得到他多久的愛?”
“你……你!”葉卿清被她氣的渾身發抖,片刻后,她似想起什么,一雙杏眼又含笑起來:“都要死了,還在這耍嘴皮子,本宮不和你這賤人計較。要是恨我,有本事你就化作厲鬼來尋我,本宮在鳳梧宮恭候著你。”
撂下這句話,葉卿清轉過身拂袖而去。
身后的太監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柳暮躺在冰冷的石磚上,四面都是寒冷刺骨的風,風像刀子一樣,鋒利地刺進她身上,全身遍體的疼。
殿外風雪依舊,寒風席卷著大雪,快速往下落。
院子里栽了株寒梅,寒梅開的艷麗,卻被這風雪壓的落下幾片花瓣。
柳暮死前,瞧見的便是這么副場景。
她閉上眼,眼前閃過幼時的畫面。
寒梅高潔,在冬日開的艷麗。而她卻是殘花落敗,死不瞑目。
恍惚間,柳暮忽然想起以前。彼時她還是將軍府嫡女,萬貫寵愛于一身,天真爛漫,不識人心。
她坐在府里的杏花樹下,蕩著秋千,杏花飄灑,如同夢境般美好。
若是她當年沒進宮該有多好。
真不甘心啊……
家人慘死自己也落得個慘敗的下場。
雪花落下,在殿門前一點點堆積,逐漸沒入殿內。
柳暮被發現時,已經到了第二日。
圣上知道后,只是命人把她尸體葬了,便再無任何吩咐。
宮里人都知道,曾經圣上寵慣柳貴人,事事以她為先,只可惜,終究還是未能抵擋住紅顏薄命。
俏麗女子,又無心眼,在這高墻里,是活不長久的。
底下的宮人在外尋了處地方,將柳暮的尸身用草席卷起來,抬著她連夜出了宮。
他們尋的地方是在一片荒山中,四周荒蕪,野獸出沒。
在挖下一個坑后,還沒將柳暮埋下去,周圍響起狼嚎。
那群宮人瞬間丟了東西,大叫著離開。
雪漸漸停歇,烏云褪去,圓月照出,黑暗里,走出來一名玄衣男子,慘敗的月色照在他的身上,他長身玉立,寬肩窄腰,頭戴玉冠,一副青年人的模樣,一身金貴的氣息。
而在他身后跟著一匹狼。
狼長的強壯,一身灰色的皮毛,一雙眼冒著幽幽綠光。
他信步走到為柳暮挖的坑前,俯視著坑內早已無任何生息的柳暮。
草席掉落,柳暮一身白衣,孤獨地躺在那。
青年輕“嘖”一聲,隨后又嘆了口氣,低沉的聲音在月色里響起:“柳暮,這就是你選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