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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如果這都是真的

第三章命運(yùn)跟我開玩笑

不知不覺,已是深秋,山雨一重一重的下,染的葉子一層一層的黃,最是農(nóng)忙時。天邊的夕陽染的血紅,天晚了,文紫還在忙碌著。吱吱作響的犁頭與怨聲載道的牛一唱一和,嘴邊呼吸的聲音越來越不規(guī)律。“老牛啊,你怎么累了?別家一天都能犁好幾畝地,就連文銅也能帶著你飛馳在田里頭,怎么輪到我你反而不愿意干了,我們不能輸,不能讓別人看不起,今天這幾畝地沒犁完,咱們不回家。”說著說著,文紫的胳膊青筋暴起,因為過度用力導(dǎo)致整張臉都紅的不正常,又青又紫好像一只大茄子。

突然那老牛一扭,文紫力氣不夠,重重摔在地上,腿被犁頭重重一磕,頓時一股電流從腳底穿透到頭頂,全身起雞皮疙瘩,胸口宛如大石頭,壓的阿紫喘不上氣,頭一暈,倒在了田埂上。不知道睡了多久,周圍的人都散了,卻沒有人注意到那一抹紅色,倒在田里的阿紫。

太陽已完全下了山,最后一縷陽光撒在阿紫身上,照到了阿紫眼里。“什,什么東西,好刺眼好亮。”一整眩暈后,阿紫注視著周圍,掐了掐大腿,“怎么睡著了,文紫,你怎么這么懶,你是只豬么?豬還可以賣錢,你一文不值。”憤憤的坐起身,抓著旁邊的韁繩拖著沒有知覺的身體朝著黑暗中那間屬于自己的家走去。

文志最先看到文紫,上來自覺的接過韁繩,又撇著嘴問“怎么了,今天這么晚,跑到哪里去玩了,你一個女孩子哪有這么晚回家的道理,阿爸阿媽夠辛苦了,你能不能不要搗亂。”“大哥,你不能這么講啊……”還沒等阿紫講完,文志已經(jīng)離開,他俯身讓汗珠隨意的在臉上流淌,收拾著牛圈,給工作一天的老牛喂了點干巴巴的草。“老牛啊,你辛苦了,你辛苦了。”阿紫怵怵的,暗自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成為犁田最快的。

不等天亮,黎明的鼾聲震耳欲聾,公雞不斷扒拉著窩邊,等著第一縷陽光的到來,文紫已經(jīng)起身,她那鐵青色的腿并沒有隨著一個晚上的休息,稍微好轉(zhuǎn)一點,血管越來越看不清,電流般的麻依舊貫穿腳底,阿紫甩著腿,讓腳掌貼著地面,一步一步的挪著身體。文文被細(xì)碎的聲音吵醒,一早上還沒什么力氣,用了全身的力氣睜開了眼睛,看著依偎在墻邊的阿紫。直至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青灰色的影子也不斷拉長不斷拉長,變成了惡魔的模樣。

“姐……姐你別走,有鬼,別走”

是啊文文確實不知道,鬼是假的,但災(zāi)難的出現(xiàn)往往不需要鬼的幫助。

這天阿紫再次躺在了田里,一直沒有蘇醒。

“阿爸,啊姐在田埂里暈倒了。”

“阿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倒是說句話啊?”

“病人是你什么人?”“女,女兒,我是她的爸爸。”“病人的生命沒有危險,只是壓到神經(jīng)暈倒了,不過還有個問題,她的腿受到創(chuàng)傷再加上一種骨質(zhì)灰質(zhì)感染,小腿攣縮,補(bǔ)救不及時,小腿神經(jīng)壞死了,現(xiàn)在這條腿大概率不能走了。”“要……要截肢么?”“我們保守治療,不用截肢,就是會落下病根,能不能走看孩子自己的造化。”

滴……滴……滴……

“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麻藥過一段時間會消散,孩子很快會醒過來,注意對孩子的安撫,這個時候,孩子都很脆弱。”

“阿爸,阿爸,我好痛,這是怎么了。”阿紫喃喃道,臉上的汗水直直的留到了下巴,啪嗒一聲滴到了枕頭上,此刻聲音比什么閃電大炮還響。干癟的嘴唇再次顫抖,鼻頭眼睛紅的能透出血。

文山哽咽住了,蒼白的房間變得寒冷刺骨,如千萬根針,直直的扎入心臟,順著血管又貫穿了全身,導(dǎo)致他一動不能動。打綹的鬢發(fā),蓋住了那雙無神的眼睛,只一張干的透血的嘴唇無聲的張合,無聲的喘氣,在這一秒,世界跟文山開了個玩笑。

阿紫緩慢抽出自己的胳膊,一陣劇痛,如拳頭一般惡狠狠的打在眉心,吃痛的“哦”了一聲,打斷了文山的思緒。扶正阿紫,替她擦去額頭上的汗。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

“病人醒了?叫什么名字啊?”

“文紫”

“感覺怎么樣,腿疼么?”

“不疼,感覺有電擊貫穿全身,但能忍。”

“你當(dāng)然能忍咯,看得出來你這腿很早之前就開始疼了,怎么不早點來醫(yī)院治療,現(xiàn)在你的麻藥還沒過,等過幾個小時,看你能不能忍了。還有家長,小孩子的健康怎么這么不關(guān)心,骨質(zhì)灰質(zhì)感染不是小問題,在等一段時間,等到白質(zhì)感染就只能截肢了。你們先休息一會,等會會有護(hù)士來接你們,你們?nèi)プ鰝€檢查,然后來找我,我就在門診部。我跟你們說說具體的情況。”

醫(yī)生故作輕松,緊接著詢問下一個病人的情況。

阿紫慌了,從醫(yī)生說到骨質(zhì)灰質(zhì),阿紫就慌了神,看到阿爸注意到了自己,就一個勁解釋“阿爸,我沒事的,我就前幾天被犁頭墊了一下骨頭窩,根本不疼,我沒事,我們回家好不好。”“阿紫,你在田里暈倒了,還是檢查一下,沒事,爸爸在還能有什么事,這是個好醫(yī)生,你姑爺認(rèn)識,他肯定會給你治好病,別害怕奧,我們阿紫啊,別擔(dān)心,就是檢查身體,醫(yī)生說沒事,我就把你帶回家”這么一說文紫也不好說些什么,默默的把眼淚憋了回去,其實阿紫到是沒有哭,很堅強(qiáng)。此時短暫的停頓被門給打破,是媽媽帶著家里的文銅來了,文銅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看著穿著藍(lán)灰色病服蒼白面色,皮緊貼著顴骨,臉頰已經(jīng)不在紅潤的姐姐,頓時覺得陌生,等到阿紫與文銅目光對上,文銅卻什么也說不出來,著急的躲開目光,幫著收拾媽媽帶來的咸菜湯。

咸菜湯是淅川特殊的存在,在田里干活的,留了一天的汗,回到家大多面色慘白,沒有力氣,家里會做碗咸菜湯,讓他喝完。喝了湯的都會舒坦的躺在家里軟和的地方,小小安眠起來,不一會便充滿力氣。

只是文紫病的重,加上長時間的昏迷斷水,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坐起身,有氣無力的干咳,媽媽看她著實心疼壞了,坐在病床邊把阿紫緊緊的摟在懷里,阿紫哪有力氣啊,癱軟的靠著,這是文紫長大以來第一次這么柔弱,她總是懂事的,麻溜的,就連男子看到的糞桶她也是二話不說的扛,背地里好像一直在證明著什么,只是這個時候阿紫虛弱,虛弱的像剛出生時柔軟的孩子,軟軟的依偎在媽媽懷里。

“一口,再一口,孩子再喝一口吧,媽媽求你再喝一口。”

阿紫痛恨自己,看著床邊滿面愁容的眼里充滿憐愛的最熟悉的人,此時卻像陌生人一樣,她痛恨自己,在心里狂掐自己大腿,自責(zé)而又倔強(qiáng)的的想用盡全部力氣,推開母親,跟她說她沒事,她不需要母親這么悲傷,她想做的永遠(yuǎn)只是成為驕傲,而不是此刻變成大家悲憫的對象。但是此刻柔軟的阿紫,又是那么眷戀母親的懷抱,她一邊痛恨自己又渴望自己永遠(yuǎn)這樣柔軟,永遠(yuǎn)這樣惹人憐愛。阿紫是貪婪的,貪婪的像嬰孩時期,用盡力氣去吮吸媽媽的乳汁,此刻的咸菜湯宛如媽媽的乳汁,如此甘甜,媽媽耳邊的句句再喝一口,和孩時喂奶時的話如此驚人的重復(fù)。

“病人家屬,把病人扶到輪椅上,留一個陪在身邊,我們?nèi)プ龀檠灪团钠渌松晕⒌葧!弊o(hù)士邊推輪椅邊說。文山小心把阿紫公主抱在懷里,放到輪椅上,起身就推起輪椅,護(hù)士看也用不著自己幫忙,就去前面打開簾子,前面引路。

“病人有什么過敏史沒,早上拉大便了沒。”“沒,孩子到現(xiàn)在沒下過床,只喝了幾口咸菜湯。”“等會給孩子整點吃的,別讓孩子低血糖了。”“好”

一個上午,文紫都在做檢查,文山的背已經(jīng)汗?jié)窳耍瑏砘嘏茏屛纳讲坏貌淮蟠瓪猓詈笠徊绞侨ラT診面診。

“醫(yī)生,我們來了。”

“你是207號病床的病人是吧。”

“是的,這是我們檢查的單子,你看看。”

醫(yī)生面色凝重,看著結(jié)論上寫著,小腿骨頭長期缺血,神經(jīng)被壓迫時間長,骨質(zhì)灰質(zhì)感染面積大,整個膝蓋一下全部沒有恢復(fù)希望。醫(yī)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看向文紫。文紫此時眼睛炯亮,看起來精神氣比之前足的多,安慰到:“孩子,你很堅強(qiáng),那么痛的事你都熬過來了。不過,你生病了。以后可能腿腳不方便了,但正常生活沒有問題。”文山有點著急,眼睛瞪的很大,直勾勾的盯著醫(yī)生,說道:“醫(yī)生,我們阿紫怎么了,怎么又生活不方便了。”

“病人骨質(zhì)感染,沒有治愈的可能了,小腿缺血,神經(jīng)壞死,不過好在還有部分血管依舊履行功能,所以不用截肢,我們有兩種方式治療,一個是保守治療,就是不截肢,做康復(fù)訓(xùn)練,只是以后會有點坡,還有一個是截肢,穿上假肢,運(yùn)動走路都不成問題,只是費(fèi)用比較高。你們考慮一下。”

“啊爸,他說什么?他不是說我很堅強(qiáng)么,不是說我的身體很好么?為什么要截肢,阿爸你聽我說啊,為什么啊,我都說了我只是被犁頭膈了一下,怎么就感染了,他騙人他騙人,我沒事,我沒事,我就是太困了,才在田里睡著的,下次我不睡了,阿爸,你帶我回家,帶我回家!”

“阿紫,你乖,阿紫,你乖,阿爸不會讓你截肢的,只要我們阿紫努力學(xué)習(xí)走路,腿就……腿就……腿就會好的。”幾經(jīng)哽咽的文山,終于是忍不住了,他紅著的眼睛,已經(jīng)不是紅血絲了,眼淚像被染紅了的血,嘴唇抽動,顫抖,漸漸說不出話來,他蹲在阿紫的旁邊,緊緊握住阿紫的手,此時,他多么希望這都是假的,因為他說過,他會補(bǔ)償阿紫的。

“啊!我不信。”文紫瘋狂吼叫,用手不斷捶打自己的雙腿,可笑啊,腳底除了電流,卻感覺不到痛,越是感覺不到痛,越是惱火,父親哭的越是厲害,越感覺到自卑。她的眼淚滾燙,可是他的腳底冰冷,滾燙的淚灼燒著冰涼的心。

“我不要你難過!阿爸,我說了我沒事,你不要可憐我,我不需要可憐,我……我。”那痛苦的,傷人的話最終是沒說出口。

“你閉嘴。”媽媽跑來,“啪”的一聲,扇在了文紫的臉上。文紫懵了,轉(zhuǎn)頭看見文志文文和文銅那害怕的眼神,更是氣憤。

“我說錯了嘛?我說我不要你們可憐,你們誰都不能看不起我,我……我不需要你們也會過的很好。你們只是覺得我是拖累而已,那既然是拖累,為什么不放了我,我才不需要你們的照顧,你們的虛情假意!”

文志擋在媽媽面前,害怕在出問題,小聲嘀咕到“文紫肯定是累了,才說這話的,你們不要難過,我把文紫推出去透透氣,你們也先回家吧,吃點飯,別累著。”說完推著文紫走出來醫(yī)院。

一路上阿紫遇到好多受傷的病人,有的是腿打著石膏,有的是手少了一個,還有的是肩胛骨帶著整個背都纏著繃帶。但是文志與文紫什么話都沒說。文紫難過,文紫難過極了,不知道是因為看到與她同病相憐的可憐人還是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媽媽反嘴,明明前一個小時,她還貪戀媽媽那柔軟的懷抱。不過他不想要被可憐也是真的,她想要離開也是真的。“老天啊,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該多好!”阿紫心里無能的怒吼到。

“阿紫,哥會照顧你一輩子,你別害怕,哥永遠(yuǎn)養(yǎng)著阿紫,你就每天吃吃喝喝,我以后娶個會照顧人的媳婦,我們倆就養(yǎng)著你。

“我不要你們養(yǎng),我一定會走的遠(yuǎn)遠(yuǎn)的讓你們看不到我。那就不用心煩了。”阿紫好像下定了某種結(jié)論,眼神一場堅定,好像是一個要去打仗的大將軍,但是將軍有強(qiáng)健的體魄而文紫沒有。

此后文紫一言不發(fā),復(fù)健運(yùn)動她滿頭汗,臉憋的通紅,卻一聲不吭,在家里永遠(yuǎn)只吃小半碗飯,不是養(yǎng)不起,而是她不想給家里人添麻煩,小妹文文總還是把學(xué)校的知識講給阿紫聽,可她從來不會回應(yīng),呆呆的坐著,永遠(yuǎn)在思考什么,永遠(yuǎn)在傷心著什么。

瀟灑的瀟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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