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zhí)m兒是在十五年前穿到這個世界的,她穿到了《金風玉露一相逢》這本書上,還是悲情女三鄭妤。
其實她穿過來的時候,鄭妤剛出生,所以說,鄭妤就是張?zhí)m兒,張?zhí)m兒就是鄭妤。
這本書當時非常熱銷,大學生張?zhí)m兒自然也是它的萬千書迷之一。
張?zhí)m兒只是個普通學生,當時特別喜歡《金風玉露一相逢》這本書,然后五月份出了沈序同款的玉玦,張?zhí)m兒便也去買。
可惜去的晚,已經(jīng)賣光了。
張?zhí)m兒正失落時,隔壁古董店的老爺爺悄聲對她說:“來這兒?!?/p>
張?zhí)m兒雖然心中疑惑,但到底見那店面正經(jīng)敞亮,老爺爺面慈心善的模樣,便就收拾了情緒,抬腳進去了。
老爺爺領著張?zhí)m兒到了木柜前,拿出一個小鐵盒,他當前張?zhí)m兒的面輕輕地將它打開,然后赫然見那鐵盒里躺著一枚精致的白玉玦,張?zhí)m兒仔細瞧了,竟與她想買的那款玉玦一般無二!
只是實體店賣的是假玉,全當用來作裝飾之玩意,而這里是古董店,那玉玦渾身泛著羊脂般的油光,又雕刻精細,還這樣小心封存,一看就是真品。
張?zhí)m兒一個貧窮女大學生,哪里買得起!
老爺爺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擺擺手笑道:“送你!”
什么?張?zhí)m兒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太貴重了。我可不能收?!睆?zhí)m兒欠他已經(jīng)拿著玉玦向自己走來,急得直喊。
“我是一個老人,常看到你,覺得有緣,而且我又無親無靠,這塊玉玦是我最寶貝之物,我要將它送給一個懂得珍視它的人!”老爺爺沒有停止走過來的動作,仿佛真的很堅決。
張?zhí)m兒有些動搖,“老爺爺,您真的想好了嗎?這個玉玦真的很珍貴啊?!?/p>
“放心。我只是老,還沒到糊涂的時候,你就安心收下。這玉玦就是《金風玉露一相逢》的原款哦。”
老爺爺是個年過六甲的老人,但能看出他氣質(zhì)非常,身姿飄逸。
“您知道這本書?”
張?zhí)m兒有些驚訝,光看老爺爺?shù)臉幼?,覺得他應該不喜歡這類流行的言情書。
老爺爺卻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笑著。
夕陽西下,晚暮余暉映照著這條街,古董店上“流芳百世”的牌匾微微發(fā)亮,留下了一片溫潤斑駁的光影。
那塊玉玦似乎有著無與倫比的魔力,鬼使神差地,張?zhí)m兒接下了那塊玉玦。
她回去以后拿著《金風玉露一相逢》的圖片上的玉玦進行比對,發(fā)現(xiàn)真的一模一樣。
書里說,這塊玉玦是沈序的,歷史上這塊玉玦是孝崇文武皇帝的。
或者作者的確把孝崇文武皇帝作為了沈序的原形。
歷史上的孝崇文武皇帝卻非常專情,與恩仁賢德武孝皇后十分恩愛。
張?zhí)m兒,不知道為什么老爺爺會有這個玉玦,但她決定,明天把玉玦還回去。
她那晚太激動,還是捧著玉玦睡的。
只是第二天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穿越了。而且還是一本書上,就是她最喜歡的那本!
她穿成還是悲情女三,鄭妤!
《金風玉露一相逢》這本書作為癡情虐戀的典范,真的引起了十分大的爭議。
故事如下:
京中鄭府的二小姐鄭媗,偶遇男主晏府,兩人互生情愫。而造成他們悲慘命運的是,女主偶然救下的男二沈序,他是夏國的帝王,為人暴戾狠辣,遇上溫暖如春的女主,自然而然地愛上了她。
后來,沈序逃回夏國,主動向祁國開戰(zhàn),祁國戰(zhàn)敗,沈序便向祁國討要了女主。
可是女主只愛晏府,所以對沈序的愛從來不肯接受。
沈序一系列強取豪奪,女主癡情不改。
沈序便讓祁國把晏府的人頭送到了女主面前,女主就瘋了,為愛殉葬。
沈序卻成了千古一帝,孤獨終老。
這么老套!當初張?zhí)m兒已經(jīng)吐槽了很久,但是她是這本書的作者二月春的書粉,所以只能支持,寵著唄!
出人意料的是,大部分書迷都很喜歡沈序這個男二。
她們說:“健康的戀愛自然重要,但是畸形的戀愛實在精彩!”
有一種觀點認為沈序才是真正的男主。
張?zhí)m兒很反對,她是男主晏府的唯粉,所以經(jīng)常痛罵沈序,覺得他拆散了男女主。
女主鄭媗,清純白花的人設,沒什么好說的。反觀女二柔福帝姬,男二沈序異母同父的妹妹,不僅是本書最受爭議的角色,同時也是本書人氣最高的女性角色!
她跟沈序一樣手段狠辣,卻愛上了自己的哥哥沈序,知道沈序喜歡女主鄭媗,沒少給女主使絆子。
后來因愛生恨,差點奪權(quán)篡位,成為夏國第一位女帝,非??上?,有點戀愛腦,叛變失敗后逃去了燕國,最后死于路途上的匪患。
至于張?zhí)m兒穿成的鄭妤,沒什么熱度,她就是作者為豐富劇情而塑造的一個悲情人物。
活得慘不說,死得也早。
她為了生存,投靠了沈序,書中并沒有寫鄭妤到底愛誰,反正沈序一直在利用她,她不僅是沈序與女主感情的催化劑,也是沈序獲取情報的工具。最后,沈序為了逗女主開心,將她丟進了軍營,凌辱而死,
那年,她才十八歲。
張?zhí)m兒緩了緩情緒,她努力思索為什么她會穿成鄭妤,這已經(jīng)是她穿到這的第十五年了。
這十五年,張?zhí)m兒替鄭妤活了。
一開始只是嬰兒,后來漸漸長大,那段記憶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了。
張?zhí)m兒試過許多方法。
吃毒。
上吊。
跳河。
都沒能回去,甚至時間會倒退。只要她自殺,待在這的時間會越來越長。
她去找了觀天寺的住持,住持睨了她一眼,說:“順其自然,不為不可。”
鄭妤就老實地在這待了十五年,她以為住持的意思是正常走完劇情便可。
這十五年里,她大致了解了鄭妤所處的生活環(huán)境:
鄭氏一族最初在洛京發(fā)展,而鄭妤所在的這個鄭氏只是洛京鄭氏的一個旁支,在玉陽溫州扎根。
玉陽是書中的一個郡,其下最富庶的就是溫州,而溫州鄭氏則最為人所樂道。
如此等貴家,焉得怪世人謂語,只知其本家之貌,俱是真假難分。
溫州鄭氏的主君鄭元出任地方鄉(xiāng)仕官,任溫州太守。
外地的主官在洛京一般都有自己的私房,這個私房完全由宮中禮部安排。
比較有人性化的一點是,會按照相應的地方鄉(xiāng)俗來辦置,他們進京述職時,會滯京好幾個月,所以有比較戀家的官員會攜妻兒一起進京。
但這私房是要地方仕官掏錢的,洛京房子貴,不是所有的外官都出得起的,那些任職邊遠的,在乏困地方難以撈什么油水,外官比京官的俸祿又低,實在是馕中羞澀。
到永康二十五年時,皇帝發(fā)現(xiàn)了這種巨大的差別,不僅特設了外官俸祿不低于京官的規(guī)矩,還修造了洛都驛免費給他們居住,本來很少進京述職的外官也不用再糾結(jié)是否安置私房的事了。
主母盧氏出身書香世家,與鄭元恩愛非常。生下了鄭姮,鄭媗,但主母盧氏更喜鄭姮這個大女兒,鄭媗作為女主經(jīng)常遭到忽冷,但幸運的是,鄭媗長成了一個心志堅毅,清純善良的性子。
但婚后的鄭元是渾不吝的,納娶小妾五房,盧氏對他也大失所望。
但無論是朝廷還是社會都在告誡女子以夫為綱,她們應該去同意和幫助丈夫想做的任何事,滿足他們的心意,不得違逆。
盧氏在本書中被作者塑造成了一個典型的惡毒妒婦,有小妾比她先懷孕,就派人喂她喝下落胎藥,或者找人牙子直接發(fā)賣。
對于古代來說,這種上府賣掉小妾的行為并不少見,小妾沒有社會地位,再得寵的妾也沒有任何權(quán)利反抗主母,高門中最忌諱的就是“寵妾滅妻”的行為,一旦哪個高門大員被奏批了這種行為,便算是私德有虧,直接降職。
所以,鄭元也對此也不會多說什么,但是,他們留下了不小的隔閡。
但門侯貴族的女妾有哪個清白人家會要呢?
基本上只有秦樓楚館了,而且這種地方給價可比尋常人家多,人牙子接了好樣貌的,直接往這兒送。仿佛與他們達成了某種合作,正是你情我愿。
盧氏后來學的更聰明了,她不再阻攔鄭元去納誰為妾了,是良家女為妾也好,是府中賤婢作妾也罷,鄭元這個花浪子,都不會寵愛太久,一旦他厭了,她就喊人牙子上門,發(fā)賣到青樓,拿了銀錢不說,鄭元也是覺得她溫柔可意。
當初,張?zhí)m兒就覺得這個鄭元才是真正的罪愧禍首。
鄭妤的母親便是鄭家小妾青杏,原是鄭元的貼身婢女。
鄭元在祁慶十五年又添納了一房,所以到最后,鄭府都是五房妾。
鄭妤在鄭府眾多姊妹中是第四個出生的,在青姨娘身邊養(yǎng),別的四房至少生下一個男孩,而青姨娘只生下鄭妤。
青杏算是所有姨娘中長得最美的,她的絕美,旁的人效仿不來。
祖母蕭氏擔心這樣的人,會敗壞家中風氣,有主母盧氏推波助瀾,將青姨娘染病的由頭將母女二人移到偏莊去了。
鄭元在被政務纏身時,青杏已被送往莊子,鄭妤那時尚是個小姑娘,卻已是極美的胚子,盧氏擔心會影響自己女兒的命途,又或者是對青杏的嫉恨,鄭妤也被送去了。
鄭元返家之后自然大怒,但蕭氏對盧氏的袒護也只叫他不了了之。
他偶爾去莊外見過青杏,但青杏在被盧氏派來的兩位嬤嬤折磨得不成人樣,話也說不出,只是對著他流淚。
他曾經(jīng)少年,她曾經(jīng)柔婉,后來卻是這般物是人非。
鄭元回府后,再也沒有來過莊子。小小的鄭妤倚在門邊,看他的虛情假意。
祁慶二十五年,青杏病死。
她病死的那天,盧氏正為她新誕的男孩擺滿月酒,鄭妤被接回時,滿身的泥濘,又瘦又小,實沒有人納她入鄭家的門。
她被下人停在門口,里面歡天喜地,門外她像個小叫花子。
在夜晚降臨后,她終于見到了盧氏,她春風得急,身穿大紅金紋蝴蝶衫裙,滿頭珠翠,盛容頗大,笑起來又很和煦。
往后,鄭妤的生活雖多不平,但也衣食無憂。
她是庶小姐,常遭冷落,她時常想起母親,世人都說她萬般不好,但她卻明白,這不是真正的她。
原書中,她并沒有刻意打扮過,只是她生得純美,自然不落塵俗,從來沒有過非分之想,是隱藏的一個好人。
之所以成為鄭元的小妾,并不是她所愿。
青杏從小就被賣進鄭府做奴婢,她勤快能干,又伶牙利齒,總討得大夫人蕭婫喜歡。
后來有一回,青杏在后院替大夫人蕭婫搗碎花朵做芙蓉糕時,鄭元瞧見了。
青杏在小青石上坐著,躬著身子搗藥,臉頰緋紅,汗珠細密地布在額頭,她又用帕子擦,抬頭時,明皓的眼睛里閃碎微光,玫瑰花香濃郁而彌散在風中。
少年才認識了她,但那時的少年很純粹,也很浪蕩。他求了母親,將她收作貼身婢女。
鄭元風流儻倜,生得文雅秀致,書文也做得好,很快討到青杏的歡心。就這樣過了幾年,鄭元對她越發(fā)冷淡,在迎盧氏入門后,又舍不得放她走,便將她納入房中。青杏對他,也不如少女般悸動,后來鄭元納別的女子入房時,她就漸漸失望了。
誰知盧氏還是忌憚了她,但青杏被送走時,只是很平靜,她沒有反抗,盧氏仗責三十杖后,將鄭妤和青杏移去了莊子。
只是挪到莊外以后,青姨娘就瘋瘋顛顛的,對鄭妤也是非打即罵。
鄭妤一開始不明白,溫柔明媚的青小娘怎么會大變性情,后來才明白,鄭家逼死了溫柔的她。
空靈絕秀,醉魂酥骨,嬌艷而冶的女人,只不過十余載,就成了荒野外的一抹孤魂。
青杏平靜地合上了眼,尚且溫熱的眼淚從眼眶里滑落,沾濕了枕巾。
跟書上的時間一樣。
鄭妤十三歲,生母病逝。
作為鄭妤的張?zhí)m兒待在一旁,她剛要出門找人,門卻自己開了。
兩位老仆進來,嫌著晦氣,草草地用白巾將她掩住,隨后又將莊上的一位老媼叫進來。
“這女人死了,你們看著將喪禮辦了,這事已經(jīng)通知主家,想必會將小姐接回去,你們替她梳洗一下,不要也沾了晦氣。”那人說道。
“自然,請主家放心?!?/p>
那老媼竟是畢恭畢敬。
剛好,她死在了鄭府主母大慶誕子的那日,哪怕傳出消息,也沒有人過來處理后事,只是鄭妤求了二位老媼,愿意出了銀錢,請將陰陽徐先生來寫了符紙,再到夜時請僧人超度。
“只是青姨娘沒有鄰親啊,我們都不知她的生父母是誰?!逼渲幸晃焕蠇嬚f。
“四小姐,可有主意?”她繼而問道。
“將我母親送回溫州青壤吧,尋處好地,就可以了,到時候埋哪了,勞請告訴我。”
張?zhí)m兒看到書中提過,青杏一直想回歸故土,只是真正的鄭妤沒有幫她辦到。
“不敢,四小姐也請放心。”那老媼接過鄭妤遞來的銀子,旋即轉(zhuǎn)和了態(tài)度。
那天青姨娘正是出殮,而她正被府中大娘子派來的老仆抓住,任憑如何,也無法掙脫。
她突然覺著臉上一涼,抬手擦去卻是滿手的淚。
張?zhí)m兒告訴自己,青杏是個紙片人而已。
只是她為什么這么難過。
擬景或依門,仍見憐真情。
回憶起來,在那莊子過的是怎樣慘淡的日子啊,生活的陰影伴隨著她,怎么也甩不掉,那里又好像永遠沒有白日似的,整天都可以聞到煙味,讓人呼吸不過來,她又是怎么以那么瘦小的身軀苦苦支撐的,她平時睡的床榻也像畜棚??;而那些破爛的棉絮卻構(gòu)筑了她的整個冬天。
鄭妤后期的黑化,張?zhí)m兒也就不難理解了。
鄭妤之前的人生很苦,之后的人生她不想苦了,張?zhí)m兒作為鄭妤受了這些苦,她也不知道該恨誰,沒有人給她恨。
鄭妤看到愈來愈遠的莊子,心底卻是一片凄涼。
后來,鄭妤與府中姑娘一同受教養(yǎng),讀些女書。
而張?zhí)m兒卻不愿意再當鄭妤,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回去,沒有所謂的系統(tǒng)出現(xiàn),也沒有什么線索。
請的夫子很淵博,倒教得她們都知書達禮。
鄭妤向他請教異世穿魂,夫子卻直接覺得她瘋了。
鄭妤很失望,
不,
應該是張?zhí)m兒很絕望。
鄭妤原先在莊外住了十年,十三歲才回到府中,莊外是沒有讀書的地方,所以她在這些姑娘中功課總是墊底。面對這些文言文,她一點也讀不懂。
主母盧婉對這是不知情的,只知她功課做得不好,便會寬慰幾句:“女娘而已,尋個好郎君才是最重要的?!?/p>
郎君嗎?
她張?zhí)m兒回不去要在這兒嫁人生子?
她不敢想。
余后鄭府搬遷去了京城,因為鄭元升遷為京官,任了內(nèi)閣首輔的職務。
京城名為洛京,是祁國首要的經(jīng)濟中心,鄭元買了宅子,不夠的地方朝廷作了補貼。
鄭元的宅子雖不是極豪華,但也實算得上“小富即安”。
特別是有處園子,園里合抱的老樹、梅花、桃、海棠、桂、竹、菊,四時不斷,有的竹子,青翠綠嫩。
園內(nèi)的涼亭修建得極好,可以見到遠處的臺城或雞鳴寺,小山又流水的,是很合適南方人的居住習慣。
她們又各逛了一些院子,每處都不錯,有草木院,水鏡院,苜蓿院,諸如此類。蕭老太太擇了草木堂院。
四個姑娘也可擇了,鄭姮是嫡長女,先擇了花妍院,鄭媗是嫡次女,則擇了原云院。
鄭嫻作為和她一樣的庶女,卻比鄭妤長一歲,先擇了水鏡院,鄭妤則去了玉蘭院。
鄭妤初見鄭媗,只覺得鄭媗真不愧是本書女主,她哪怕對鄭妤這個庶姐妹,也是溫溫柔柔,毫無心計。
鄭妤對鄭媗比在書中,更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