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妤出了門，仔細(xì)擦了淚，看著暫且干凈了，只是淚水沖去了脂粉，看著有些面色不勻。

而盧氏那邊，雖然像是同意，誰知后日不會借此拿柄。

尋常的奴仆犯事，會連帶著主子受到苛責(zé)，更何況名義上是近親的人，這偌大的府里，更要注意的是，不能讓沈序遇到原女主鄭媗，不然任務(wù)直接失敗了。

“???，明天他如約來了，你領(lǐng)他到府務(wù)處登記造冊，然后就安排下去，讓他好好養(yǎng)病，還有，你一定要叮囑他，不能去原云院。”鄭妤向???向說道。

“知道了，姑娘放心。”???回她。

解決完此事，鄭妤便與???與徑直回了臥房，路過那臥月湖，夜晚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是粉玉可愛的荷花，那小亭被月光鍍了一層銀光，恬靜美好，幽雅而芳香。

沈序翻來覆去，有些難眠，他回憶了浦墨，不知道他如何。龍昂衛(wèi)想必已經(jīng)到了京，只是暫時無法追尋到他，去鄭府，是能夠有個安身之所，順便借鄭府的門第，見到顧老先生。

昱日，鄭府門前。

一位氣質(zhì)矜貴的男子站在臺階上，旁的人對他難免好奇，湊近瞧了，才驚覺此人之貌，實非凡品。他打扮是很狼狽的，頭發(fā)也未綰好，散在平直的兩肩，對上那雙碧眼，連身上都泛著冷，讓人不免有些膽怯。

“可是沈郎君？”鄭府大門被打開，露出一個圓潤的腦袋來。

“???姑娘。”沈序向那人行了禮，一幅謙虛的樣子。

倒是???愣了神，只見那郎君是烏發(fā)碧眼，雪膚玉骨，身形卻是消瘦，不似尋常強壯男子。

“隨我進(jìn)來，姑娘吩咐過了。”???將門縫開大了些，然后轉(zhuǎn)過身，示意跟上。

沈序便在門廝的注目下，從容地進(jìn)去了。

入目是滿園花樹，只是此時還不到時節(jié)，盡是光禿禿的樹枝，還沒有顯出滿園春色來。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這園子各處都彌漫著花香，且是心曠神怡。

“姑娘吩咐了，你暫且排在我們院住，可能我們這處荒僻了些，但你不要怨，這已經(jīng)是難得。若你真不想住，也盡可以走的。”???頗是無情地講出話來，替自家姑娘講出分明，不要他這個白臉覺得姑娘苛刻了他，明是做了好心，反倒叫人記恨。

“???姑娘放心，沈某明白你家姑娘為我做的許多，況且，她是救了沈某一條命的。”沈序誠懇回她，“能有個安身之處，沈某已經(jīng)是知足的。”

“那可，你下去吧，你的廂房在前面，好好養(yǎng)病，拖著病體的，姑娘不知還要照顧你多久。”???緩和了態(tài)度。

然后，沈序就往前面走了，見到一棟獨立的小屋，推門進(jìn)去，便見到一張木制小床，那床上已經(jīng)換了新的被褥，里面一點擺了一張書案，上面的紙筆文書都很齊全。

屋里頭是明亮的，唯一的窗子透出窗外的陽光，空氣倒是很通暢，沒有沉悶的氣味。

遠(yuǎn)離了夏國的宦海河流，卻入了祁國的相府冰河，他不往至水光山色，只望至至尊帝王，從此往后命運，人間物幻，皆由此拿捏。

春到長門春草青。

沈序勾起笑來，坐在一桌前飲了茶，回了前院，找了鄭妤。

鄭妤此時在栽一株新花，那花鮮妍紛麗，花狀如云，蕊心為黃，遠(yuǎn)處瞧見，堪比牡丹，近處觀賞起來，卻又覺得俗了。

“此花名為畫龍。”鄭妤向他介紹道。

少女此刻穿著輕便的衣裙，寬大的袖袍用了繩套挽起來，顯得干練清爽。她眨動著明媚的眼睛，烏長的睫毛在陽光下投出一小片陰影。修長的天鵝頸是一點飾品也未戴，卻因此能瞧出分明的一節(jié)鎖骨。

“歸來也，著意過今春。”沈序吟道，他覺得此刻竟有些美好。

“四姑娘！”沈序?qū)δ菍Ｐ脑曰ǖ呐雍暗馈?/p>

“郎君入府必定行動受限，但如果郎君有要做的事，盡可以做，我都支持你，但你不能去原云院，知道嗎？”鄭妤吩咐他，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隨后又覺得自己該多關(guān)心他，便放下手中的花束，問道：

“你的病，如何了？”

作為一國宰相的庶女，對外來說，身份也極尊貴，但對內(nèi)來說，她毫不起眼，甚至某天會成為這個相府的祭品。更何況，真正的鄭妤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的鄭妤只是張?zhí)m兒。張?zhí)m兒是現(xiàn)代人，她不會同情紙片人。

她真的從來不善，因為世界從沒對她溫柔。她作為一名大學(xué)生，本該擁有美好的人生，如今卻來到這個封建時代，高位者對低位者的無止禁的壓榨，讓她覺得喘不過氣。

而她作為低位者，見證了這一刻。

當(dāng)初在莊子處，青小娘只是偶感風(fēng)寒，她當(dāng)了些首飾，去附近的醫(yī)館抓了藥。本以為馬上見好，誰承想愈病愈重。她本來嬌媚，后來卻變得枯瘦，到后面幾個月，已經(jīng)像是一具干尸，連鄰居見了都直喊怕。

她本以為是青小娘身染重疾，直到青小娘死去的那夜……鄭妤夜里從青小娘那出來，見到廊坊亮著燈，似有兩個佝僂的人影。

她悄悄湊近了去，便能聽見那傳來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對話聲。

“嗐！老做這種腌臜事，都叫我將陰德?lián)p沒了！”

是莊上的那位老媼，鐘媼。

“你說大娘子也是，都將人趕到這了，早晚的事，何必將人趕盡殺絕。”

這說話聲，應(yīng)當(dāng)是平媼。

“不過，她手段也是厲害！用那藥將人慢慢耗死了，旁的人也沒辦法察覺。那我們替她辦了這事，知道了她的柄，我們可得小心，保不齊將毒手伸到我們這兒！”

鐘媼心里后怕起來，她跟了大娘子三年，最是知道盧婉清是如何心狠手辣的人。

只要對她構(gòu)成威脅的人，別說一個姨娘，她親娘都敢下手。她們這種奴才，盧婉清怎么可能會憐惜。”

“那我們逃？”平媼開始想對策。

……

鄭妤聽不進(jìn)去了，心里實在堵得厲害。原書沒有細(xì)致地描述青杏的死，只是說她“死的有蹊蹺”，或許鄭妤正是為了報仇，才投靠的沈序吧，畢竟沈序后來統(tǒng)一兩國后，真的幫鄭妤處死了盧氏。

但她沒有沖進(jìn)去質(zhì)問鐘媼和平媼，因為無濟于事。

況且…

都是紙片人而已，本就是劇情…

算了！

還是幫幫鄭妤。

鄭妤接回鄭府后，盤算著如何讓盧婉讓除掉那兩位老媼。

玩心計，張?zhí)m兒看得多。

很簡單。

主仆離心。

盧婉清自從這件事之后，她將平媼和鐘媼送回了鄉(xiāng)下，給了銀子置了田。

她們自然對盧婉清感恩不盡，本來這事難辦，可惜的是的鐘媼有一個兒子。

嗯，世俗上的敗家子。

吃喝嫖賭，可是樣樣在行。

最終不過二年，鐘媼沒能守住家產(chǎn)，甚至染指了平媼的那份財產(chǎn)，讓平媼斷絕了來往。

平媼也并不精明，嘗試做了生意，卻很快虧損嚴(yán)重，也是沒有幾年，散盡了家財，還欠了一屁股外債。

鄭妤派人到鐘媼的兒子處將那樁陳年舊事說了。

“這可是盧大夫人最忌憚的事，你去找你青小娘，叫她去找盧氏，還愁沒有銀子花？只怕將鄭府都給你了。”

那人說得生動，也真是叫人心動。

很快，鐘昌榮質(zhì)問了鐘媼，知道真有這樁事。

但鐘媼不是傻的，她急言阻止。“我的幺兒哦，你是聽誰說的，不能動這個心思，那大夫人可是心狠手辣，不僅銀子拿不到，命也會沒的。”

鐘昌榮一開始聽進(jìn)去了，但他好賭。

比起命，更怕沒錢花。

僅過了幾天，他又改了主意。

“你叫她多少給些啊，你們這么多年主仆情誼，沒理由一定要殺你的嘛。拿到了錢，說不定可以翻身了。”他說的激動，信誓旦旦。

“你不去，就不要認(rèn)我作兒子！”昌榮生氣了，覺得青小娘這點忙也不愿意幫。

“你之前拿了家里這么多銀子，不都敗精光了嘛，你還賭，就沒有翻身的日子！”鐘媼急言厲色起來，絕不肯去犯盧婉清的險。

鐘昌榮狠心走了，知道說不動鐘媼。

他迫不及待地去了鄭府，求見了盧婉清。

當(dāng)他見到盧婉清時，一時竟也癡了。

這女人華麗且美艷，笑起來卻像是極溫柔的人，哪有青小娘說的那般可怖。

“你是鐘媼的兒子？”盧婉清坐在椅子上，玩弄著護(hù)甲，眼睛里是不屑，更多地卻還有不耐煩。

鐘昌榮卻沒看出來。

他跪在地上，鼓起勇氣開口，“我青小娘病了，治了幾年，夫人之前賞的財帛都用來治病了，本來見轉(zhuǎn)，這幾日風(fēng)霜露重，又見惡了。但看病抓藥，也實在沒錢了，平媼的錢是半分也不肯出，這幾年，她做生意也虧損光了。這實在是沒有辦法…這才來求見夫人。”

他說得很誠懇，是個耍戲的料子。

“要多少？”盧婉清悠悠開口，不見情緒。

“五千…兩？”鐘昌榮試探開口。

“太多了，鐘媼可是得的富貴病？”站在盧婉清身邊上的蘭媼忿忿開口。

鐘昌榮聽了這話，卻是惱火了。

“夫人是不愿意？那莫要忘記了當(dāng)初青小娘替你在莊子上干的腌臜事！”他站起來，完全沒了剛才唯唯諾諾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