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稀河轉連夜色,乍暖還寒難將息。
回到宿舍,我輾轉反側良久,一直不能入睡,索性起身將植楮講的故事整理出來,仔細分析。
除去不必要的形容和渲染,她的故事很簡單。一個心理咨詢師遇到一位因失眠而找她咨詢的先生,在咨詢期間他們產生了感情。而后她發現這位先生變了,她懷疑真正的甲先生已遇害,現在的人不是原來的甲先生。
她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去了咨詢者的老宅,被人當成精神病人……
這是植楮的視角,如果按照警察的視角來判斷呢?
一、甲先生因為失眠問題找她做心理咨詢。這點不僅有植楮口供,還有其他相關的工作人員能夠查證,應該可以多方向證明,所以這個說法是可信的。
二、甲先生說自己被跟蹤監視。這點只有植楮的口供,沒有其他人員的證明,監控也無從查證,這個說法就是孤證,存疑。
三、甲先生與她產生感情。這點只有植楮的口供,同樣是孤證,存疑。
四、甲先生的咨詢檔案和錄音丟失。這點有其他工作人員和診所的證明,可信。只是東西是被誰偷的不能確定。
五、甲先生被人替換。這點只有植楮的口供,同樣是孤證,存疑。
六、植楮去甲先生家中找證據被抓,母親為救她說她精神有問題。這點有警察的記錄證明,可信。
而且第二和第四項是聯系在一起的,如果咨詢檔案不丟失,第二項的事項就能夠被證明……
換句話說,找出東西是被誰偷的就能判斷事情的真偽。若是植楮堅守自盜說明她有問題,若是甲先生偷的,則說明他有問題。
這好辦,只要查查報警記錄和辦案情況就都知道了。
事情重新回到我能掌控的范圍之內,讓我感到輕松了很多,而緊繃的心弦一旦放松下來便很容易感到疲累。沒過多久我就陷入沉睡。
日出晨光露,鶯歌相啼歡。
清醒之初,紛紛擾擾還未來得及找上之時,便是最輕松愜意的。
可惜,可惜我終是個俗人。
鬧鐘聲音的響起,將我徹底喚醒,隨之而來的,便是各種思緒,忽地一下將腦袋灌滿……
起床、洗漱,一邊往嘴里塞著早點,一邊將工作報表打開,忙得連煩惱和抱怨的時間都不給你。
也挺好,至少這樣時間過得比較快。
一通趕工之后,我終于在午飯時間騰出工夫調出了張怡也就是植楮的相關案件記錄。
事情與她昨天講述得大致一樣,只是心理咨詢記錄被盜的案子遲遲未破,還是不能確定他們兩個倒底誰有問題。
不過想想也是,咨詢記錄又不是什么有價值的東西,甲先生自己又不愿意追究,警察自然不會把偵查精力放在這么個小案子上。
案子沒有進展,只有再看看人了。
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這個張怡真的被確診過有精神類疾病,而且是在她高中時期事……
幻聽、妄想,我回想著她母親的話,心里的天平已經開始傾斜。
再點開甲先生的記錄,他的名字叫孟浩然,嗯,很有辨識度的名字。
不過這個家伙確實不負這個名字,名門、名校,再加上出色的外貌,妥妥的人生贏家。
事情到現在,在我看來已經沒有必要查下去了,可以踏實地考慮午飯吃什么了,至于那個什么靈媒社,誰再去,誰就是吃飽了撐的。
……
話吧,有時候不能說太滿,尤其我們這行,好的不靈壞的靈。
就在我即將關閉系統時,眼睛不自覺地看了一眼下面的提示……近三天有兩個人瀏覽過該信息……
什么意思?除了我還有別人在內部查他?
這里需要解釋一下,凡事都有痕跡,公安系統內調查也是如此。我們有嚴格的工作紀律,不準許隨便查閱公民信息,查閱者會留下查詢痕跡,以便于監察我們的工作。
人家是人群中多看了那一眼,我是下線前多看了那一眼,便在心里多了根刺。
另一個查孟浩然的人是誰呢?巧合?還是說昨晚參會的人里有同行?
好在這個問題沒有困擾我多長時間,不是因為我大度,而是……對方動作太迅速……
“請問你是吳戈嗎?”
一般陌生人的電話我是不接的,但是……睡迷糊的時候除外……
這是警察的職業病,24小時待命整出來的后遺癥……
我眨巴著眼睛看著陌生的號碼良久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你是誰?”
電話那頭的人沒有回答,而是輕舒了一口氣。我的反應算是變向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是西甲?!?/p>
對方的聲音有些耳熟,但我仍處于午睡的余韻之中,并沒有想起在哪里聽過這個聲音。
什么?西甲?還英超呢,誰會起這樣的名字。我覺得對方是在逗我,便不想廢話要直接掛斷電話。
“或者你叫我三桑也可以?!?/p>
我的手指停在半空。他像是知道我接下來的動作似的及時出聲阻止了我掛電話的行動。
“?。磕阍趺凑业轿业??”
事后再回想這段對話,什么睡迷糊了的借口都掩飾不了我在三桑面前很菜的事實。
“那不是重點。我想跟你見一面,咱們當面說?!蔽骷资冀K掌握著對話的主動權。
我從床上坐起來,大腦漸漸找回了狀態。這家伙大概率是從瀏覽記錄中找到我的。
難道他也是警察?
還得是比我厲害的警察,至少我不能這么快從瀏覽記錄查出他。
“你現在方便嗎?”西甲問道。
我長久的沉默終于為自己搬回一局。
他忍不住再次說道:“我就在你派出所門口,方便的話出來說說植楮的事情?!?/p>
這人真逗……都找到我派出所門口了還問我方不方便,他根本就沒給我拒絕的余地。
我答應了他之后,以極快的速度出了派出所的大門。
好吧,這里我得承認,我對三桑這個人是好奇的。
竹桿似的身材即使與派出所東側的古老松柏融為一體,我也很快認出了他。
“你好,我是西甲?!?/p>
相比這個怪異的名字,我更喜歡叫他三桑。
“您找我有什么事兒?”
這人的臉極小,目測只有成人男子的手掌大小,長得倒是不錯,就是神色有些陰郁。我沒有及時從他的外表判斷出他的年齡,保險起見,便用了敬稱。
“昨天張怡說的故事,你也覺出不對了吧?”他開門見山地說道。
“嗯。她就是一個神經病……。”
我對張怡本來就沒有什么好感,何況她還三翻兩次地針對我。
“等等,您怎么知道她的真名?”
我知道她的真名是因為我出警恰巧遇到了她,若三桑不是之前認識她,僅是后來查到她的真實姓名未免也太厲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