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樓中到夕陽。
老宅中,早已干枯卻保存完好的插花,梳妝臺前擺放整齊的流蘇發簪,還有精心收好的毛絨抱枕……這些無不預示著主人的深情。
張怡并不像自己口中說得那樣風淡云輕,若不是因為隔著大洋的限制,她早就應該回來找她了。
看著手中詳盡的資料,我不禁懷疑張怡回國就是為了找王玲玲的。
眼前的這個女人從未忘記過她,哪怕知道她是在騙她……
“她已經死了,你要往前看。”
丹木為什么會如此肯定王玲玲已經死了?難道他還知道什么其他信息?
工作這段時間我對他們這個行業多少有些了解,說白了,他們就是利用心理學知識,以及靈通的消息,來忽悠受害人的。
“我在她的物品上感到了死亡的氣息……她現在在一個黑暗的地方,那里有樹還有水……”
丹木神情肅穆,語氣低沉,頗有高人的樣子。
“真的嗎?您還能看到什么?”
張怡捂著嘴,眼淚早已止不住。猜測是一回事,聽到別人如此肯定她的死亡又是另一回事兒。顯然張怡并沒有為此做好思想準備。
“她很冷,還有窒息感……我能感到的就只有這么多。”
這不是廢話嗎?你都說她死了,能不是在黑暗的地方嗎?能不冷嗎?
至于樹和水,范圍更是很大,即便是事后發現尸體的地方沒有真的樹木和水,當事人也會被暗示所引領找出相關元素,甚至一幅山水畫都能被認為是大師算得準確。
我再也不想聽他胡說了,便起身拿起桌角的紙巾遞給張怡。
“王玲玲是她的真名嗎?你見過她的身份證嗎?”
在我看來找出王玲玲的真實身份,讓警方認真介入調查才是正解。
相信警察總比相信神棍要好一些。
許是我的敵意太過明顯,丹木實趣地打住話頭不再說什么。
而張怡正處在自己的情緒中,并未察覺異常。“我不知道……那個時候我還小,并沒有想那么多。而且……在與她的相處中……我是卑微的一方……小心翼翼地生怕有什么地方惹得她不開心……”
對她的回答,我并未感到失望,因為那個問題本就是為了打斷丹木而問的。
“你有孟浩然用過的東西嗎?最好是他經常用的,我對真假孟浩然的事情很感興趣。”
丹木再次提問,只不過這次他問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問題。
這家伙似乎也對什么平行空間或偽人的事情感興趣。看來張怡之前的做法也有點道理,她若拋出王玲玲的失蹤案,這些怪人可能不會想著去調查,但她說出奇詭的故事后,他們似乎都愿意為此耗費精力……
“沒有。我們接觸的時間僅限于做咨詢。他在咨詢室唯一用過的筆還是公用的。”
張怡的回答讓丹木有些失望。
“這樣啊。看來有必要去他住過的房子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么……”
丹木自顧自地說著。
該問得都問完了,大家也不是很熟,便各自告辭離開。
出乎意料的是張怡并不打算回家,她想在老房子里住下來。
也許,這就是她對母親最大的反抗吧……
經過兩天的高強度用腦后,我覺得異常疲累,一心想回到出租房處休息,所以在三桑提出送我一段時,我沒有拒絕。
“你想不想去孟浩然的老宅調查?”
“我還要上班,不能再請假了,會扣很多錢的。”我拒絕并給了他一個很合理的解釋。
其實,真實的原因是我不想蹚渾水。我又沒有搜查令,怎么去人家家里。
三桑是私家偵探可以做些出格的事情,丹木是個神棍本身就是個灰色地帶從業者,我跟他們沒法比,我是公職人員稍有不慎,會丟飯碗的。
“如果發現有尸體,你們報警就好。”到底還是臉皮薄,見三桑沉默,我忍不住補了一句。
哼……三桑嗤笑出聲。
“你這個人可真有意思。膽小謹慎,又敏感多疑,稍微有點超出常規的事情都不愿意參與。可偏偏怪事都找上了你。”
“可惜……可惜……”
他連連可惜了好幾聲,卻沒說可惜的是什么。
最討厭說話說一半的人了,我緊緊抿住嘴巴才將想問的話按回肚子里,這一路憋得甚是難受。
回程的時候明明過了晚高峰的時間,路上的車輛依舊很多。緩慢行進的車輛,安靜無話的兩個陌生人,尷尬得讓人無所適從。
我不禁后悔搭他的便車,早知道就坐公交車了。
為了緩解心中的郁結,我將注意力放在窗外,由于車速慢的關系,透過車窗可以清楚地看到便道上的行人。
那兩個人就這樣不期然闖入我的視野……在看到他們的一瞬間我下意識地繃緊身體,挺直腰背,整個臉幾乎貼到了車窗上。
是他們……男人拖著一個黑色的大行禮箱,女人背著雙肩包小鳥依人地靠在他身旁,似乎在等車。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過于直白,男人很快便發現了我,并向我的方向看來。
隔著深色的玻璃,我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但他微微皺起的眉頭和抿緊的嘴角,仍可以看出他對我的厭惡和戒備。
也許是因為隔著玻璃,亦或是身旁的三桑給了我勇氣,總之這一次我沒有退縮就那樣直直地看著他。
我不明白為什么我總會遇到他。還有他身邊的女人,我已經見到了她的兩次死亡,如今她卻還好好地站在那里……
男人的異樣引起女人的注意,她拉了拉他的衣角,他便轉頭看向她。回眸的瞬間臉上的冷峻被溫柔淺笑所代替,仿佛剛剛像狼一樣盯著我的人不是他。
“你認識他?前男友?”
今天的三桑話好像特別的多。
“不是。”
我簡短回答了問題,腦中卻依然想著那兩個人。
“你的事情帝休同我說了。”
“她說你看到了她的死亡……”
三桑的話成功拉回我的注意力:“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看到了她的死亡?那不是幻覺嗎?”
“那不是幻覺,那是預言……”
金烏西落,暗影浮空。
三桑的話帶著回響從陰影中傳出,瞬間擊中了我。
“預言?什么意思?難道我有機會救下那個姑娘……”
得知這個消息我整個人都不好了,全心都在懊惱中,甚至失去了辨別意識,本能地就認為三桑的話是對的。
“沒有機會的。自從你看到的時刻起,一切便都是注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