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陰雨生霧氣,水澤遍布永寧城。
暑伏剛至,永寧就進入了蒸籠模式,身為蒸屜中的人們,剛一出門衣服便被空氣中的水汽打濕,難受異常。
來到三桑的偵探事務所時,已是傍晚時分,天卻依舊燥熱難耐,接近40度的高溫幾乎勸退了絕大多數想出門的人。若不是有點執著精神在身上,誰也不愿意在周末頂著酷暑出來。
偵探事務所在一個老舊小區的半地下室內,昏暗的樓道,腐朽的氣息,貼滿小廣告的墻壁……這樣標準的老舊小區配置,使我一進單元門就有了熟悉感,仿佛還在出警一樣。
房門打開,污濁的空氣,夾雜著頭油味兒、汗漬味、食物腐爛味、油墨味等等各種味道,瞬間的氣味攻擊險些將我擊倒。
開門的楓木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出,他拉了拉臉上的口罩笑道:“沒關系,一會兒就適應了”。
“我已經責令他開窗戶了,過一會兒會好些的。”宋丹木在屋內說著,還向我揮揮手。
房子是兩室一廳的結構,三桑這是將工作和生活結合在了一起。不過照屋子內物品的擺放情況來看,臥室除了床這件家具還有點生活氣息外,其余的地方都被各種書籍材料占據,連門后面堆得都是書。
小心避讓著腳下的材料,來到唯一有些空間的客廳。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坐下。不是我有潔癖,而是那個沙發實在是太臟了,一層黑油牢牢地附在布面之上,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好在宋丹木看出我的尷尬,將他坐得小凳子遞給我,自己則坐到了沙發上。
“你們要喝水嗎?我去買點。”三桑從一堆資料后面抬頭,像是剛反應過來,準備盡點地主之宜。
“不用,不用。我帶水了。”宋丹木似是料到會有這么一幕似的,將提前買好的水,分給我們一人一瓶。
“簡單說吧,你找我們來有什么事兒?是之前的調查有線索了嗎?”
楓木還是有些急脾氣的。
這里得說一下,自從上次從東溝區調查王浩和趙子萱回來,我們便沒有見面,就連每周四的靈媒社活動也因為暴雨停了一期。
所以在三桑叫我們來的時候,我們認為是他調查有了進展,自然是痛快地答應了。
“王浩身份極有可能是假的。我找人查了近些年丁家村附近所有非正常死亡記錄。這個長期居住在橋洞下的流浪者可能才是真正的王浩,不過尸體已經被火化沒辦法比對DNA。”說著他遞給離他最近的宋丹木一份材料。
“趙子萱的小姨叫童琳,年少的時候跟隨不良青年離家出走混社會,早早地染上了毒癮,弄得家破人亡,唯一的姐姐也就是趙子萱的媽媽也與她斷決來往。”
“在收養趙子萱之后,她把姐姐家的房子都賣了,拿到錢之后繼續吸毒揮霍,最后因吸毒過量死亡。自此之后就沒有人再見過趙子萱了。所以,趙子萱的身份也沒有辦法確認。”
三桑遞給楓木一張照片,上面的女子極瘦,幾乎脫了形。
“那房子從法律上來講她沒有權利買賣的,根本過不了戶。”
楓木只掃了一眼照片上的人就將照片還給了三桑。
“那是小產權房,根本沒有房產證。她出得價格很低,對方又有錢,直接把三套房子都買了,也不自己住,就租出去,慢慢掙房租錢。”三桑接過照片,隨手丟在一打資料上回答道。
聽他這個意思,他連買房的人都一并查了。
“玉紅、張怡還有孟浩然那邊的調查有進展嗎?”
宋丹木好像對他調查無果這件事早有預感,所以并不失望,而是立即問起了之前的案子。
三桑吸吸鼻子尷尬地回道:“沒有。”
“什么線索都沒留下,也不是熟人作案……警察認為是隨機作案。我覺得不是,但也找不出背后的關聯。”
他一邊補充地說著,一邊引著我們到了另一個房間。門一打開,我就被里面的情況驚到了。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機箱和屏幕,僅有的一扇窗戶還被厚厚的窗簾遮擋得嚴嚴實實。
“我在東郊火車公園裝得監控,就拍到了這些,給你們看看。”
他也不開燈,就那么摸索著完全避開了腳下的障礙進到了屋內。
我們可就慘了,磕磕絆絆地跟著他,被四周的雜物和椅子磕了幾下才站到他的身后。
他給我們看得監控只有二十幾秒鐘,先是晃動厲害的雜草,然后是一只模糊的黑鞋,再然后屏幕就變成了一片雪花,什么都沒有了。
“就這些?其他攝像頭呢?”楓木使勁兒盯著屏幕看了很久,才不甘心地回頭問道。
“對,就這些。其他攝像頭在這之后就都斷開連接了。”三桑坐到屏幕前的椅子上答道。
“是被人排掉的嗎?”宋丹木將手撐在椅子上,眉頭皺得很緊。
“不可能。我放得位置隱蔽且分散,不可能一下都排掉。應該是干擾器之類的東西,把所有信號都屏蔽了。”
三桑一邊分析著又將視頻放了一遍。
“看出點什么沒有?”他回頭再次問我們。
“不是看,是聽吧。”楓木揉了揉耳朵答道。
我們都看向楓木,他很享受這種被關注的感覺,等了一會兒才笑著說道:“是走路的聲音。踩在雜草上,整齊一致,這是長期訓練形成的習慣”。
“還有那只鞋,看尺碼應該是男鞋。其他的我就分析不出來了。”
說完楓木攤開手,雖然嘴上想謙虛,但他的神態和肢體動作無一不透露著嘚瑟的心理狀態,讓人很無語。
“我后來偷偷回去過,不過那里已經被征用,四周圍起了高高的圍墻,守衛也很森嚴,我沒敢靠近。”
說話間,三桑從兜里摸出一支煙,剛要往嘴里放的時候,似是意識到地點不對,便又悻悻地放了回去。
“也就是說其實,他們是知道的。圍起來可能是要做調查。”
宋丹木沒有具體指他們是誰,但我們都猜到了,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這樣也好,總比我們瞎查的強。”楓木嘴上表現得很灑脫。
在靈媒社的眾人中,我以為最神秘的會是喜歡戴蛇面具的三桑,但真正接觸下來才發現最摸不透的竟是這個看似坦誠,又有些喜歡被關注和表現的楓木。至少到現在為止,我都沒搞清楚他的職業和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