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甲是在老人的葬禮上看到得新扶桑。她腰背挺直地跪在那里,麻木地回著禮,瓷白的臉上不見半點淚痕。
時間一長參加葬禮的人不免議論紛紛,大多是指責她薄涼的話語。
只有西甲知道她這樣的情況才是危險的,于是他留下來暗中陪著她。
當虛假的熱鬧隨著夜色的降臨如水般退去,家中恢復了往日的清冷。
盒子里裝得是扶桑最親最愛的人,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依靠,她怎么會不傷心呢……那些未流出的淚水,如滾燙的熱油一般向內流下,灼燒著她的體內,肝腸寸斷。
劇烈的疼痛讓她逐漸失去意識,眼前一黑竟向著燃燒的火盆倒去。幸好西甲沒有離去,及時扶住了她。
“你是誰?”
扶桑是個意志堅強的女孩,在如此大的打擊之下還保持著警惕。
“我是謠貍靈媒社的三桑。”
自此新的扶桑和三桑登場。
眼眸低垂,面若冰霜,扶桑的嘴唇甚至都沒動,只在喉間發出‘嗯’的一聲算是回答。
“關于謠貍靈媒社你知道多少情況?玗琪……還有原來的扶桑都死了。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雖然知道新的扶桑大概率是不清楚什么的,但他還是問了出來。
三桑的話讓雕塑似的扶桑出現了一絲裂縫,這道縫隙順著她的眼睛周圍開始擴散皸裂,直至全部破碎,而她的臉上終于有了人類的表情。
只是這表情有些不太友好,上來就帶著一絲嘲諷:“原來的三桑不也是死了嗎?”
……
“對,我是新的三桑。”
“這下我們都清楚了彼此的身份,是不是可以好好聊聊了?”
……
三桑在講述他和扶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時,吳戈和宋丹木在黑暗中同時翻了個白眼兒。這家伙情商真低,有誰會在葬禮上去問這些事情。
其實三桑是故意選在這一天的。這個時候人的情感最為脆弱,自然是好突破一些。
“聊什么?聊你沒來及救下我外祖母嗎?”扶桑可不吃他這一套,話里充滿了攻擊性。
“不只沒救下你外祖母,連我的朋友,我也沒救下……”
三桑不按常理出牌的話,倒是讓扶桑不知如何應對了。
“我希望你知道現在不是靈媒社的聚會時間。”
扶桑的言下之意是沒她的準許,他不能隨意找她。這相當于是在下逐客令了。
“她是為你而死的吧?”
“被選中的扶桑自始至終都是你。是你外祖母替你擔了這一劫。”
此話一出,扶桑就急了,橫眉立目地剛想反駁。三桑又接著說道:“我之所以能找到你,是老人家托我來的。老人臨死前,希望我能查清真相,保護你……”
“誰讓你們多管閑事的?我讓你們多管閑事了嗎?啊?你說話呀……我讓你多管閑事了嗎?誰讓你多管閑事的……”
多日來未曾流下的眼淚,在一這刻洶涌而來。她大聲質問著,仿佛對面的人不是三桑,而是外祖母。
“你為什么要多管閑事兒啊……我自己難道不能處理嗎?”
“你以為……你走了,留下我,我就會開心嗎?”
……
扶桑不知哭了多久,直至嗓子嘶啞,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可能今天真的不是談話的好時間,三桑見扶桑的情緒穩定后,悻悻地起身準備告辭。
誰知此時扶桑卻拉住了他的衣角,將一封信遞給了他。
其實謠貍靈媒社選中的主持人扶桑一直都是她。那時候她大學畢業剛回永寧不久。在她的計劃里,她要在永寧找工作,陪著外祖母一起生活。可是一份快遞的到來,徹底打破了她的計劃。
收到快遞的時候,她以為是大學同學寄來的,所以并未多想,就將包裹里的名片順手夾進筆記中準備以后再看。
那段時間她忙著找工作、實習,恨不得把一天變成48小時來用,所以那本筆記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擱置了的。
外祖母就這樣先她一步看到那本筆記。初時她沒在意,以為是同學寄來的小說之類的東西,還感慨外祖母新潮呢。可自那天起外祖母就變了,神神叨叨地整天求神問卜,恨不得一天三卦。有幾次她阻撓了,她還跟她大發脾氣。
外祖母信這些東西,也有看事兒的本事,她更應該知道占卜這種事情不能一事多占。
這些反常的行為引起了她的注意,于是趁她出門求助老友的時候,她偷偷看了那本筆記。
筆記的開頭就寫了要她主持謠貍靈媒社,并介紹了一些規則。筆記本中掉落的會員卡上自主地印上了她家店鋪的地址。還給她起了化名,扶桑。
僅僅這個開頭,她就已經很生氣了。寫筆記的人根本就沒征求過她的意見,近乎命令似的讓她主持這么個活動。
筆記上還說拿到會員卡的人都出事了,一個接一個地死亡,除非她們能找出辦法阻止,否則死亡就會一直繼續……而她們唯一的機會就是召開研討會,找出背后的真相。
看到這里,扶桑基本確定了兩件事情,一是這是一個不懷好意的威脅筆記;二是外祖母信了上面的話。
想到這里她就有些心浮氣躁,以至于后面那些怪力亂神的筆記內容,她都沒看見進去,囫圇翻了翻便燒掉銷毀。
外祖母回來的時候,她正要把會員卡丟進火堆,被她阻止后兩人激烈地爭論起來。
她覺得這些都是騙人的,嚇唬人的玩意兒。外祖母卻深信不疑。她們誰都說服不了誰,爭論自然也沒有結果。最后還是外祖母強勢地將她趕了出去,才算是暫時中止了爭論。
她從小就知道外祖母信這些,也知道她做這方面的生意。對此她雖然不信,卻也保持著敬畏的態度,所以兩人一直相安無事,和諧地一起生活多年。
如今因為一個來歷不明的筆記,讓相濡以沫的祖孫兩人把關系鬧僵了,想想都可笑。
扶桑認為我們的文化里對死亡這件事情始終保持著敬畏,筆記中將死亡列在前面,就是要嚇唬人的,待你信了他就會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她以為她們僵持一段時間關系就會緩和,沒想到外祖母這次是認真的。后來即便是她不去管外祖母主持謠貍靈媒社的事情,外祖母也不讓她回家,更不讓她插手里面的事情。
她以為過段時間老人會慢慢醒悟,她以為她有很多時間慢慢勸老人,誰知她再也沒有時間了,她與外祖母的再見面就是陰陽兩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