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靈媒社出來，夜色正濃，極致的黑色暈染在周邊將暑伏的悶熱都趨散了不少。

“你也收到紙條了吧？”一個清朗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我回頭，楓木站在路燈下，一臉的嚴肅認真。他用得是‘也’，說明他已經收到紙條了。

我嗯了一聲，并不打算先開口。

楓木不以為意地勾勾唇角，又走近了幾步。“我一直覺得那個組織者就在我們身邊。這樣他才能在暗中觀察我們。”

“為什么跟我說這些？”我自認為是個清冷的人，平時看起來也不太好相處的樣子。所以楓木對我表現的信任沒讓我感動反而是警惕。

“可能因為你是正真的警察吧。”

這個楓木暗示誰呢？警察就警察還加個‘正真的’修飾，他這是想暗示誰呢。

我低頭斂眉并不答話。

楓木嘆了口氣繼續說道：“相信你也看出來了，扶桑與三桑關系不錯，扶桑又恰巧把記錄燒了……”

“找王浩和趙子萱的時候也是，三桑可是先到了的，還有那些線索都是他提供出來的……”

他說的這些我都想到了，不是我想維護三桑，而是這套懷疑的說辭放在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身上都可以。而且我總覺得背后的人就是想用紙條來分化我們。

再者，因為第一印象的原因，我看他總沒有三桑順眼。

“要搭車嗎？”

熟悉的情節，熟悉的人，懷夢將車停在我身邊笑盈盈地看著我。

她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不只是外貌而是那股由內而外特別氣質，從容淡定、聰慧透徹。

懷夢的車上有淡淡的木香，很好聞，不知是何種香水才能熏出這么好聞的味道來。

懷夢淺笑著從反光鏡看了看楓木漸漸變小的身影，才開口道：“他又說什么了？”

可能是楓木之前的表現實在不怎么樣，靈媒社的女性對他都沒什么好感。

“他沒說什么。”我回答完便覺自己這樣似乎是將天聊死了，便硬著頭皮重新開個話題：“你不怕嗎？”

“怕啊。但怕有什么用……怕就不會來嗎？”

“所以說日子還得過……加點小心就行了。”

看得出來懷夢是真的淡定。

“能好好地重來一次我已經很開心了。”

她笑的時候眉眼彎彎，光亮從眼睛中迸發出來，照亮了她的整張臉。和她比起來，我則顯得木納笨拙很多，便自慚形穢起來。

好在我們同行的時間并不長，這種尷尬的對比也就沒有持續很久。

與美女分開，獨自走在黑暗中，之前斷了的思想如潛在黑暗中的妖獸似的再次偷偷向我伸出了魔抓。如果我們是從未來穿越來的，為什么我沒有任何記憶呢？沒有記憶我回來又有什么意義呢？

這個念頭如魔鬼樣撕扯著我的大腦，將腦漿攪成一團，寸寸碎裂……

“吳戈，大晚上的，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李副所聲音響起的同時，我被大燈晃得睜不開眼睛。不過多虧這些外界的刺激讓我從自我攻擊的應激狀態中清醒過來。

“我……”我還來不及解釋，紅藍的警燈閃爍著從我們身邊呼嘯而過。

“這車開得……肯定是出事兒了。”說罷李副所也顧不上我，騎上車便向所內趕去。

燈光散去，林蔭小路重歸寧靜。我的心臟卻猛地抽了一下，莫名地開始心慌，連手腳都不怎么聽使喚了似的。

好容易控制著虛浮的身體來到值班室，我推門便問：“發生什么事兒了？”

今天在值班室的是小王，我進來時他正手拿電臺耳聽電話忙的不可開交。

他沒注意到我，旁邊的輔警倒是先看到我。許是我的臉過于蒼白形象有些驚悚，他看到我的時候打了個冷顫……

“發生什么事兒了？”我幾步來到輔警的身后，盯著監控問他。

“交通事故，車撞到護欄了……”他一邊說一邊指給我看。

可惜由于距離遠和天黑的原因我只看到一片藍紅白的燈光。

“救護車都到了，很嚴重吧？”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是啊，這輛黑色的汽車，由南往北行駛過程中突然變道撞了護攔并與對面車道的兩輛汽車連續相撞，力道很大。”

聽到輔警說黑色汽車的時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懷夢開得便是黑色福特汽車，算算時間也剛好。

“視頻拷貝下來了嗎？給我看一眼。”

我的聲音因為慌張有些顫抖。小王聽出我的不對，在百忙之中還抽出時間關心我一下：“吳姐，你認識車主？”

干警察都很敏銳這是職業病。“你忙你的，我就是看看。”我一句話打發了他，找個座位坐下來開始觀看錄像。

事故的發生經過與輔警說得一樣。他們都推測是因為車主酒后駕車才會引起這樣的事故。我卻隱隱覺得不對，在我心里已經將車主代入了懷夢。即是懷夢便不可能飲酒。

他們處理事故本著救人為先，調查為后的原則。而我不用，我有足夠的時間一幀一幀地觀看錄像。短短幾分鐘的視頻被我放慢了當圖片看。也正因如此，我看出了問題。

“小李，你幫我調出過街天橋的監控看看，時間就是這個時間。”我指著屏幕跟身邊的輔警說道。

“吳姐，怎么了？發現問題了？”他語氣中難掩興奮。

他與小王都比我小，自然地叫我姐。在他們來之前，我在所里最小，大家都是直呼其名地叫我吳戈，驟然這么被人叫姐，我還有些不適應。

我看著他興奮的樣子，忍了忍沒有糾正他們的叫法，指著屏幕求證地問他：“你看這里，過街天橋上的這個人像不像是有扔東西的動作？”

“我看看。”他操作電腦看視頻比我熟練，很快也發現了問題。

“我馬上調過街天橋的監控。”說著輔警跑到監控機位去調探頭了。

此時小王那邊也收到了前方現場的消息。“小李，白所他們在現場發現了一把菜刀，讓咱們調監控好好看看這刀是怎么來的。”

“好的，正在找了。”小李應答著，手上動作飛快。

“吳姐，多虧你細心。白所他們說事故車司機沒喝酒，汽車的前擋風損壞嚴重，再加上現場的菜刀……他們懷疑這不是單純的事故……”小王得出空來，便絮絮叨叨地跟我分享著情報。

“出事故的車是什么車型，車號呢？”我無心安撫他第一次處理這種事故的激動心情，問出了我最關心的問題。

“事故車是黑色福特，車號寧NL0511。”

這車果真是懷夢的……我的肩瞬間垮了下去。

我望向窗外，黑色無邊無際，死亡如附骨之疽從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