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初升清淺，殘月半降，暑熱難消。
夢蝶朦朧風景異，陰陽兩擇皆悲戚。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枕邊還濕著，夢里流的眼淚映射到現實，讓我恍惚片刻才接起三桑的電話。
“吳戈……懷夢可能醒不過來了。”
三桑叫我名字的時候，透著無助，分別是把我當作依靠似的。我從未見過這樣脆弱的他。
“你在哪兒？我過去找你。”
我被他那句軟軟的吳戈蠱惑，竟主動提出要去找他。
“我在人民醫院。”
“好，你等著我，我馬上過去。”
結束簡單的對話后，我快速起床，以最快的速度趕往人民醫院。
這時的天還早著，住院部的門前還沒什么人。遠遠的就看見三桑蹲在門口，背靠著墻，面前一堆煙頭……
這不是我印象里的三桑。每次見他的時候，他都是一副高人的模樣，就算陰郁也是胸中有溝壑的，哪像現在，頹廢不已。
“懷夢……什么情況？”我不知如何寒暄只好直入主題地問道。
“醫生說大概率是醒不過來了，最好的結果就是植物人。”三桑將手中的煙按在地上，又轉了轉才開口回答我的問題。
雖然心中已有準備，但聽到這樣的消息心中仍不免酸澀。想到自己昨天我們還坐在一起談笑風生，我不禁濕了眼眶。
“監控那里沒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在懷夢出事前，你、我、宋丹木還有沙棠都在附近。”我快速分享著信息，今天是我的正班，我沒有多余的時間浪費在這里。
“還有楓木……我托人幫我查了一下他的信號也在附近。”三桑說著便起身，臉陰沉的可以滴下水來，但好歹是恢復了些元氣。
我在心里自嘲地笑笑，哪有人喜歡看臭臉的，但偏偏三桑就是這副樣子的時候才讓人看著踏實。
“這下好了，這么多嫌疑人等于沒嫌疑人。事情又回到了原點，繼續查吧。我先回去了，還要上班呢。”
嘴上說著繼續查，其實我心里已經沮喪到了極點，暗中的人事事都比我們快一步，最要命的是他跟神了一樣能準確掌握我們的動向，這種事情還怎么查。
“吳戈！”
我都走出了幾步，三桑卻在后面叫住了我，我回頭看他。
“謝謝你。”
陽光打在他蓬亂的頭上，四散開來，給周圍的景物都鍍了層金邊，很美，當然把他扣除的話景色更美。
我揶揄地想著不覺莞爾一笑，揮了揮手算是回答。
趕回單位的時候郭哥正在門口等我，見我滿頭大汗的跑過來，他連連說道：“不著急，慢點，不晚”。
“郭哥，您回來啦！太好了！”
停下腳步我突然想到他傷得重應該多休息些時間又不由得嗔怪道：“您應該多休息休息的，別著急上班。咱們這可是工傷，還不得多養些日子”。
“老待著也不行啊。你看看我待得都胖了。放心，我心里有數，沒事兒了。”他笑著朝我擺手。
坐上巡邏車的時候，我臉上帶著笑，心里是輕松的。恐怕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同郭哥搭檔久了已經習慣依靠他，事事都可以向他咨詢，有他在我不需要考慮很多事情。
“您帶著我這個女生會不會覺得麻煩？”
別的巡邏車組都是兩個男生，他這么大歲數還帶著我風險性比別人高不說，還得成為我的依靠。
“若是您和別人一個車組就不用自己開車了，處理事兒的時候也不必事事親為，那些年輕小伙子都能干。而且遇到事情的時候還能有個幫襯……”
說到幫襯的時候我眼圈發熱，眼睛立時紅了起來，那天若是王瑞在，郭哥說不定就不會受傷了。
“想什么呢。突發的事情誰能料得到。再說了，你做得很好了。還得多虧你呢，你也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郭哥笑著伸出手，可能是想揉我的頭發，想了想又覺得不妥便拍了拍我的肩膀。“別看你整天叫我哥、哥的，按年齡來說你跟我閨女差不多大。”
我看著他，想象著父親變老的模樣，突然覺得他們真得有點像……
“葉莉的事情您聽說了嗎？”
我必須要找個話題來打破這種氛圍，不然眼淚真得會掉下來了。
“聽說了。我以前是那片的社區民警。葉莉的爸爸酗酒經常在家里撒酒瘋，為此她和媽媽沒少挨打。我記得葉莉這孩子第一次發病是在14、5歲的時候。”
“那時候她很瘦不到60斤的樣子。接到報警后我第一個到得現場，推開門就看見她拿著刀，臉上都是血點子，見我進來她就那么直直地看著我……那眼神……怎么說呢……我只在無助的，求生的小動物身上見到過。”
“我當時以為她把他爸爸給砍了，結果那個酒鬼還好好的，她的胳膊上卻有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正汩汩地往外流著……”
“當時給我心疼的呀，抱著她就往醫院跑……那孩子真輕啊，跟我姑娘一般大，體重還不及我姑娘的一半……”
郭哥抹了把眼淚，透過他的講述我能想象到當時的樣子。他抱著那個孩子狂喊著叫救護車，周圍的人紛紛讓路，警車呼嘯著開路。他陪著她上車，不斷地呼喚著她的名字，想讓她對這個世界多些留戀……
“她被送進醫院了，這一去就是三個月。可憐那個孩子傷還沒好，又被父親當成了神經病。”
“她再回來的時候，因藥物的原因胖了不少，臉圓圓的，我顯些沒認出來。尤其那個眼神空洞洞的，里面什么都沒有了。”
“再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每次他父親酗酒撒酒瘋時，她就犯病拿刀揮舞。然后她父親報警說女兒砍他。但實際上她從未傷害過任何人。”
郭哥嘆了口氣，罕見地當著我的面點了一只煙，快速吸了幾口之后又徒勞地扇了扇風。
“所以，您不相信她會害人。”我輕聲說道。
“不信。一個氣急了揮刀也是砍向自己的人怎么會害人呢。”
郭哥這話帶著濾鏡沒有什么說服力。畢竟葉莉是病人，如果在精神病發作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切。也就你們相信她有病。”郭哥摸了一根煙，待看到我的目光后又尷尬地放了回去。
“不抽了，不抽了。”
“您傷剛好，哪能抽煙。”
他擺擺手無奈地嘟囔著‘比我女兒管得還嚴’。
“您覺得葉莉沒有病嗎？可是醫生都診斷了啊。”我繼續著剛剛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