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桑笑了,牙齒很白,就是不怎么好看。他說:“你終于說出來了。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問呢。”
我不知道是干刑警的原因還是干私家偵探的原因,三桑總是不把話說完,留一半在那里藏著似是給人很高深的感覺,實則讓人討厭。
“那晚我確實是要從這里坐車的,只不過我發現了些有意思的東西耽擱了會兒,事故就發生了。再之后,我就是特意在這里逗留的,我想看看誰在這附近出現,好確認嫌疑人。”
可能是三桑覺得居高臨下說話不怎么舒服,一邊從山上滑下來,一邊分心跟我解釋著。
哪有這么巧合的事情,我對此嗤之以鼻。
“有微信為證,有朋友叫我,所以我才走這條路的。宋丹木他們都看過信息了。”三桑破天荒地又解釋了一番。
我看了微信內容后將手機還給他。在小說里主角總是能準確地選中對的人,并與之合作一起破案。可在現實中,卻沒那么容易。現在我除了信自己外,對其他人都是有所保留的。
“不過我倒是覺得扶桑有點可疑。”三桑坐在木椅的另一端,整個身體都在陰影里。
我看向三桑心里正琢磨著扶桑來這邊的理由時。三桑又接著說道:“那晚她居然沒來這附近。”
“那她不是最沒有嫌疑的那一個嗎?”我的額角又開始一跳一跳地疼。
其實按照正常的邏輯來講,那晚沒出現在這里的扶桑才是最正常的那一個,但我們幾個都沒按常理出牌,反倒顯得扶桑不正常了。
“我開玩笑的。出事的時候扶桑正在店里收拾東西,所以她是嫌疑最小的。”
三桑將身體后仰,竹竿似的腿伸了出去,幾乎占了半條小路。幸好這里偏僻,不然少不了要挨白眼兒。
“你知道嗎?街角的那家理發店是這幾年剛改的,三年前那里還是一家便利店……若不是這幾年實體店不好干,說不定它還會開著呢……”
三桑語氣漫不經心臉色卻很凝重,再結合他之前說的‘只不過我發現了些有意思的東西耽擱了會兒’,我幾乎肯定他口中有意思的東西就是那家理發店,或者應該叫便利店才對。
“你說得是安寧西路往公園這邊轉角的那家店嗎?”
雖然心中已有八九分確定,我還是希望他能給我確切的答案。
“對呀。你不覺得這里……與懷夢說得夢里的地方很像嗎?”
三桑摸著椅面眼睛卻看向竹叢和城墻……
“你是說……夢里的懷夢是在這里死的?!”我驚訝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只覺得渾身發冷。
“我調查了懷夢,她小時候就住在這附近,她爸爸是自來水廠的員工。她上的幼兒園、小學還有初中都與夢里的對上了。”
三桑將目光投向我,以我對轄區的了解定然是知道這些的。
其實在三桑說到自來水廠的時候我就知道懷夢以前的住址了。自來水廠宿舍的平房區位于西濱河的南岸邊,在我來派出所之前那里就拆遷了。只不過因為開發商一房多賣的問題,老住戶們遲遲沒能回遷,近幾年經常有人來反應問題,所以我對那里的情況是有一些了解的。
“她原來是住在那里的呀……”我喃喃地吐出這么一句便沒了下文。
雖然已經立秋,但永寧中午的氣溫仍然保持在30度左右,尤其現在陽光正好灑在我身上,按道理來說我不應該感到冷才對,可我就是止不住地發抖。
“你是不是也發現了些關聯?我們看似來自于天南地北,但跟這里都或多或少地有些聯系……”
三桑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落在斑駁古老的城墻上。我順著他的目光往上望去,第一次對這座古老的城市產生了敬畏。
手機鈴聲響起,三桑似是早有預感,以極快地速度按下接聽鍵。
“嘿嘿,你猜我們發現了什么好東西?”楓木略顯油膩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
“是日記嗎?”三桑的直白敲碎了楓木想顯擺的心。
“我說你這個人真夠討厭的,就不能允許別人比你聰明一回嗎?”楓木的聲音有些沮喪。
“你等我,我們馬上過去。”三桑沒心情跟他廢話,直接說了幾近命令的話后就掛斷了電話。
我撇了他一眼,心想他工作時也一定很不討喜。他這一句話命令了兩個人,好像我一定會跟著他一起去一樣。
三桑走了幾步,見我還在原地,才回頭疑惑地看向我。那意思分明是你不去嗎?我暗自嘆了口氣,跟上他的腳步。
小公園確如他所說直通二環路,我們沿著石板路往前再走了4、500米便迎來了車來車往的嘈雜。我回頭看看那條靜謐的小徑,竟生出些恍如隔世的感覺來。
秋日的日頭依舊毒辣,天卻沒有那么悶了,陰影與陽光間形成了涇渭分明的體感。怕冷的我將自己完全暴露在陽光下,享受著光線帶來的溫度,其他幾個人則避之不及地躲進樹陰里。
她不熱嗎?
他們不冷嗎?
同樣的天,同樣的地,同樣的日頭和氣溫,僅在方寸間我們就有著不同的意見,可見接下來的事情我們達成一致意見有多困難了。
我胡思亂想著向他們的方向靠了靠。這次來得不僅是楓木,宋丹木、沙棠甚至是扶桑都跟著來了。
我和三桑到得時候,他們顯然已經將日記看完了。見我們過來,楓木二話不說便將日記本交給了三桑。
他正看著,我則言簡意賅地將三桑給我的信息分享給了他們。
“你們的意思是……夢里的懷夢就是在小公園附近死的?”楓木的話依舊很多,這次先開口的還是他。
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分析道:“夢里的懷夢從沒搬過家,按照她當時的年紀來看,那時候她住的地方確實還沒有被拆遷。”
“可惜,可惜懷夢暈迷了,不然我們肯定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說話的人是扶桑,她很少參加這種調查活動。我對她還保有警惕就沒有答話。
“其實就算她醒過來,也不一定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線索。她把她已知的都已經告訴我們了,剩下的她應該也不知道,不然她就不會再次被殺了。”
沙棠的聲音厚重低沉是標準的男低音,若是在平時聽他講話應該是種享受,但現在他話中的內容太過駭人,讓我如墜冰窟。
什么叫做再次被殺?難道說……夢里的懷夢也是被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