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在沙棠的再三追問下,楊英告訴他自己被家暴的事情??粗矚g之人受苦,那些在如上好瓷器般的皮膚上留下的傷痕都讓沙棠心疼不已。
那時的他正值年少,沖動之下,便許下了‘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原為連理枝’的當(dāng)日愿。
楊英從未被這樣喜歡過,珍視過,年輕的心就這樣動搖了。
實際來說,他們在一起是在那些流言之后。若不是流言,葉輝不會阻止楊英學(xué)習(xí),因流言演變而成的家暴,反而推動著他們走到了一起。
沙棠說他與楊英也曾度過一段濃情蜜意的美好時光,可惜最終也沒能逃過‘等閑變卻故人心’的悲劇。
激情過后,生活的瑣碎帶著勢不可擋之力打破了理想的泡沫。沙棠父母不能接受他迎娶二婚新娘,楊英在葉輝與他之間搖擺,承受著道德與良心的譴責(zé)。
這些矛盾使得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出現(xiàn)無數(shù)裂隙,但因有喜歡的存在卻也一直堅持著。
真正埋下破鏡引線的人是宋丹木……
那個時候的宋丹木就對易經(jīng)占卜之類的事情感興趣,并在熟悉他的朋友圈中小有名氣。
迷茫之時,沙棠請宋丹木給他與楊英算了一卦。結(jié)果并不好,卦象顯示他們并非良緣。楊英的命格較硬,沙棠知道這是委婉的說她克夫……
其實算命與教導(dǎo)、指點(diǎn)都只能作為參考,真正做決定的還是當(dāng)事人。沙棠還喜歡著,是以這點(diǎn)小疙瘩并未使得他們直接分手。甚至在不久之后,他還說服了父母,并回鄉(xiāng)準(zhǔn)備結(jié)婚事宜。
那個冬天特別的冷,早早地就下起了雪。他在騎自行車采購時軋到冰上滑倒,大腿骨折,在醫(yī)院住了很長時間。
迷信的父母就此事找人給他看了看,得出了跟宋丹木一樣的結(jié)論……
他躺在病床上,兩人不能見面,通話也不方便,他們之間那些黏膩的甜蜜好像就這樣被外面的冰雪凍住了似的,慢慢斷了聯(lián)系。
一場大雪、一場事故隔斷了兩個人。
等沙棠再次回到自來水廠職工醫(yī)院時,兩人見面竟有了生疏感。本就沉默寡言的楊英只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他幾次,便避開了他。后來他聽說楊英懷孕了,而且是有幾個月了。
他們的戀情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結(jié)束了。始于心照不宣的喜歡,也結(jié)束于心照不宣的默契。
再后來,楊英家人來鬧事。她被迫離職,他遠(yuǎn)走他鄉(xiāng),當(dāng)年的故事就此消散。
至于宋丹木為沙棠掩飾的原因……是因為內(nèi)疚。他覺得他的那一卦,改變了兩個人的命運(yùn)。甚至楊英后來的悲劇也是使于此。
“兩年前,楊英給葉莉做親子鑒定的時候是懷著僥幸心理的。否則她為何會獨(dú)獨(dú)選中你所在的那家鑒定中心呢?!?/p>
“可惜,那紙鑒定結(jié)果熄滅了她最后的希望?!?/p>
三桑尚能平靜地推理出事情的真相,我可就淡定不了了。
在我看來,葉莉的悲劇跟他們都有關(guān)系。因為懷疑葉莉不是自己的孩子,葉輝一直糾結(jié)痛苦著??赡芩詾樗蝗プ鲨b定就能粉飾太平地將日子過下去。這種長期的擰巴糾結(jié),把他變成了魔鬼。
葉莉死了,他才看到鑒定,這無疑是一個致命打擊。有了結(jié)果,再回頭看他之前的人生,就是一個悲劇,而悲劇的締造者是他自己。
“葉莉的死,你們都脫不了干系?!蔽疫@樣說帶著極大的個人情緒。
“是我的錯。可是,兩年前楊英來做親子鑒定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接下來的話沙棠也說不下去了。如果他知道能怎么樣呢?去告訴葉輝嗎?恐怕也不會。
“這就是命嗎?我們好像是命運(yùn)手中牽著的線頭,不算怎么掙扎最終走向的都是它給我們設(shè)計好的既定軌道?!彼蔚つ旧钗豢跉庹f道。
三桑冷眼看著他并沒有答話,他還在為他們之前沒有說實話的事情介懷著。
“在沙棠跟我說之前,我沒有想過葉莉的母親楊英是我認(rèn)識的楊英。這些年,她變化很大?!?/p>
說完宋丹木嘆口氣,可能是覺得自己的話像是辯解,并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而是提供了一個新的線索。
葉輝母親曾經(jīng)找扶桑姥姥給楊英和葉輝看過事兒。而關(guān)于楊英命格的說法,與宋丹木所相差不大。
葉輝撞鬼之后,性情大變,他母親四處求醫(yī)問藥無果,便轉(zhuǎn)向求神問道。扶桑姥姥生前在這一帶也小有名氣,她找過她的事情不算奇怪。
奇異的是一個本來陌生的葉莉,在深究之下竟跟我們都有著或多或少的聯(lián)系……
“我記得楓木說過,他之前曾跟姐姐也租住在這一帶吧?!比5脑捄芡回#覀兿肓艘幌虏艑⑺脑捖?lián)系起來。
“對。懷夢出事兒的那晚,他曾在安寧西路的路口燒紙。是那個時候他說的他和姐姐曾在這一帶租住?!彼蔚つ咀钕确磻?yīng)過來,應(yīng)和道。
“我記得他姐姐也會看事兒吧?”三桑看向宋丹木說道。
宋丹木恍然道:“你是說……楊英婆婆可能也找過他姐姐……”
“很有可能是這樣的。葉輝出事兒之后的很多年,楊英婆婆都在求神問道。為此楊英不止一次地跟我抱怨過,說她婆婆把能找的各路‘神仙’都找遍了,為此還被騙過幾次?!鄙程牡难a(bǔ)充幾乎肯定了他們之間的交集。
“這下就只剩你了?!彼蔚つ究聪蛉PΦ?。
“我?以前的刑警隊就在安寧西路33號院,與他們所住的平房區(qū)不過是一墻之隔。我在這里上了5、6年的班,直到新的刑警隊大樓建成,才搬走的?!比T频L(fēng)清地說著。
我們卻覺得脊背發(fā)寒,這種種巧合的聯(lián)系很難不讓人往怪異里去想。
日頭漸沉,僅剩西邊天空的淡青。路燈撲閃幾下后,全部亮了起來,如螢火掛在黑沉沉的枝頭。幾聲鳥叫響起,煽動的翅膀都是黑色的。
“我記得,楓木說他的姐姐是自縊的吧?”三桑的聲音再次染上寒涼,在暮色里格外刺耳。
我想應(yīng)聲,嗯字卻卡在喉嚨口,我都不知道我的緊張從何而來。
“時間對不上。葉輝看到得應(yīng)該不是?!鄙程牡哪抗庠跇涔陂g搜尋一圈之后才開口道。
“經(jīng)歷這些之后,你們還相信時間嗎?在這些故事里,時間是最不可信的東西?!比5脑捊o附近的草木結(jié)上冰霜,格外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