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容我喘口氣。”
說著他去窗口又要了一碗面,回來的時候還給我端了一碗面湯。
他將碗向我面前推了推說道:“原湯化原食。這兩天饑一頓飽一頓的,都沒好好吃飯,小心胃壞了。”
“嗯。”不是我不想說感謝的話,而是一瞬間的情感涌上,鼻子酸澀,只能勉強嗯了一聲。
“嫌疑人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死了,紀委肯定要調查。而且這案子還有很多疑點,薛雪說得動機太過玄幻,報告都不好寫……”
說完,郭哥便大口吃起了面,他也很長時間沒好好吃飯了。
“樂樂會不會有事兒?”我比較擔心的還是楊樂樂。
“放心,上面有那么多人呢還輪不到她來擔責任。”他先寬了我的心,又說道:“李副所長讓我來接你,吃完了咱們就回去。這個案子跟咱們就沒什么關系了。”
“您說這個案子最后會怎么定?就這么結案嗎?”我問道。
“殺人的人都死了,只能這么結了。”他吃飯很快,幾口便吞下了碗中的面。
“薛雪的話您信嗎?她不會真的是從未來回來的人吧?”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不那么鄭重,好像平時的聊天一樣。
他聽了我的問題,神色鄭重地答道:“薛雪應該是精神有問題。我覺得這些都是她妄想出來的。你看她平時的行為就知道這人有點偏執、控制欲還強。她老公死后,就把女兒視為自己的唯一,那種過度的保護本身就不正常。在這種情況下,臆想出來一些事情也能理解。”
“可是,她的預感都對了……她女兒遇害,拋尸的地點都對上了……”我想用此證明些什么。
郭哥說道:“她天天想這些事情,天天琢磨,再加上親人之間的感應……都是巧合。再說了,處理尸體就那么幾種辦法,她能猜到也不奇怪。”
“可是……可是她提前預知了林同的行動路線,她殺林同的這件事情怎么說?”我猶不死心地爭辯著。
“都是巧合。她是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不然誰會無緣無故地因為夢殺人。就是因為超出邏輯咱們才沒能及時破案。”
“吳戈,咱們是警察,不興信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你要是陷在這里邊啊,什么案子都能扯出點玄幻來。”
“咱們就只對證據負責,證據指向誰是兇手,我們就認定誰是兇手。口供這些東西都只能當輔助。你接觸這么多犯罪份子還不清楚嘛,他們嘴里能有幾句實話。為了脫罪那是什么理由都能編得出來……”
郭哥給我上完課之后,便拉著我離開了刑警隊。
一路上,我想著他的話有些沉默。
他嘆了口氣說道:“別老是想那些有的沒的,人都是往前看,哪有往回看的。”
“人這一輩子誰沒遺憾啊。要是有點遺憾就想重來,世界不得亂套了……活著,就得神經大條一點。過好眼下的日子,吃好眼前的飯,其他的別多想,想多了沒好處。”
見我還是沒多大反應,他又說道:“再說了,就算她說得是真的,你能怎么辦?”
如果她說得是真的,我能怎么辦?
我茫然回頭,眼睛都失去了焦點。滿腦子都在想著我能怎么辦?
“你還是什么都做不了,對不對?”郭哥循循善誘道。
“你能改變嗎?改變不了。所以你還得是這樣生活對不對?”
“不要想當救世主。哪有那么多轟轟烈烈的人和事兒。絕大多數人都是平凡地活著。能好好地,認認真真地過好每一天,過好這一輩子就是最了不起的事情。我們能到現在,都是一輩又一輩的人這樣默默無聞活出來的。”
“別想了,想多了除了把自己繞進去,沒什么好處。”
郭哥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半晌我才后知后覺地明白,他這是察覺到了什么,變相勸我的。
車一路開著,卻不是回所的方向。
在路燈橙色的光線中,雨絲細密。這場秋雨下得格外久。街上行人匆匆,草木的枝葉上蓄滿水滴,風稍稍一過,便傾斜一地,將夜色打濕,整個世界都籠罩在被濕意暈染的水墨畫中。
“您這是要帶我去哪兒?”我看著越來越冷清的街道終于忍不住問道。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確認我不是在開玩笑后,才慢悠悠地說:“我送你回家”。
我尷尬地紅了臉,很長時間沒回去了,一時間竟忘了這是去我租住地的路。
郭哥將我送到小區門口,臨走時還搖下車窗特意叮囑我道:“領導說了讓咱們休息兩天。你也約朋友們逛逛街,吃吃飯,別老想著工作的事兒。”
我笑著道謝后,踩著落葉鋪滿的道路走進雨霧中。不過片刻工夫,身上的溫熱便被寒冷的濕氣侵襲。我打著哆嗦加快腳步,往家沖去。
開空調,換洗衣物,待一切搞定,我才在衛生間的腳墊處發現一張黑金的卡片……
這種卡片,我再熟悉不過……
它怎么會到我家里來呢?
之前的那些卡片明明被我用警服‘鎮’在單位了,這個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腦子還在想著這些,身體卻依靠本能動了起來。我先是拿起鞋柜上拆快遞用得剪刀,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家中搜尋。
衛生間、廚房、客廳、臥室、陽臺,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就連床底、柜子這些能藏人的地方也都查看了,什么都沒有。
看來,只能從這張卡片著手了。我極不情愿地撿起卡片,湊到紫光燈下,一行小字顯現出來。‘15號荀草’
荀草?荀草是誰?我確定在靈媒社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這張卡片是怎么來的?有人偷偷進了我家?還是……有人放在我身上被無意帶過來的?
我腦子中充斥著各種問題,一陣陣地頭疼。
樹欲靜而風不止。我也想著要安靜普通地生活,我也不想想那么多,可是,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牽著我,讓我忽視不得,平靜不能……
這一晚,外面冷雨蕭瑟,屋內前塵往事入夢來。薛雪、白蓉蓉、三桑、安然各色人物紛亂而至。夢里,我經歷了薛雪的兩世,亦看到了白蓉蓉的兩次死亡。蓉蓉的臉腫脹得辨不得模樣,只有嘴巴一開一合,似是在問我為什么?
徹骨地心痛讓我幾乎暈厥,本以為會就此醒來,卻被拉入另一個夢里。在那里,我靜靜地躺在解剖臺上,與我四目相對的是舉著手術刀的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