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冷落，落雨凄切，相望煙波久無言。

我與安然并不熟悉，自然不知如何開口。于是我倆就這樣靜靜地站著，我看著她，她看著雨。

良久，她的聲音才緩緩傳來，“你相信薛雪的話嗎？”

我轉頭正對上她黑深的眸子，“什么話？”

“她講的故事啊。我覺得她的那個夢……是真的……”安然認真地看著我。

“你是法醫也相信這些嗎？”我笑著反問。

她嘆了口氣說道：“你這個樣子跟西甲可真像，他也是這樣，總喜歡用反問來應對別人的問題。”

那一瞬間，我想到了什么，了然地笑著解釋：“我與三……西甲只是普通的朋友”。

“巧了，我也是。”她狡黠地笑著回我。

這下輪到我不淡定了，既然不是因為這層關系，那她找我干嘛。

“你別誤會，姐的眼里只有事業和尸體，對其他的不感興趣。”她眨眨眼又說道：“我找你純粹是想找個人討論一下這個案子。”

“像西甲還有徐哥那樣的老刑警們，只會認為薛雪是精神有問題。可是我覺得不一樣。我覺得她說得是真的，她在夢里可能真的活了一次。在那一次中，她的女兒白蓉蓉就被人殺死了。”

“開始的時候，她可能真的認為那是一場夢。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件件，一樁樁的小事都印證了她的夢。她就開始相信夢里的是真的了。”

“然后，她肯定是要想辦法救女兒。可能……在她的夢里，她知道殺死她女兒的人是私家偵探。可惜，她找錯了人，殺了林同……”

可能是怕我反駁她，她又語速極快地說道：“要不然，怎么解釋她殺林同的事情？她肯定是提前知道林同，才能準確地在那里等他。也因為她老人的身份，林同不會對她起防備之心。”

“那個現場，我去過。我推測她應該是假意摔倒，林同扶她的時候，再一刀斃命。那一刀很準，她肯定是練過很多次……”

“她是提前準備好的。在她意識到自己是重來一次的之后，她就準備好要用這樣的手段保護女兒。只有這個能解釋薛雪的行為邏輯。”

說完她希冀地看向我。她認為她的這種想法不會被同事們所接受，想跟我討論，應該是期待得到我的認同。

“我也認為是這樣的。”我同意她的看法，讓她如釋重負。

“她是怎么做到的呢？怎么才能回到過去？如果可以，我也想……”安然瞬間沉靜。

這種情緒的轉換太快，我有些跟不上她的節湊。只能嗯了一聲當做回答。

“如果，你知道回到過去的方法一定要告訴我。好了，我走了……”

還不待我反應過來，她又切換到另一個頻道，語速匆匆地說完，便離開了。

安然……確實是有問題的吧……

我看著她消失在樓道內，很久都沒有回過神。

“你發現了？”三桑回來的時候，我還在愣神。

“嗯。”我點點頭。雖然他沒說我發現的是什么，但我還是理解了其中之意。

“她是真正的天才。只不過……人都是不完美的。”難得三桑為別人解釋。

“明天上午10點，濱河公園老地方，宋丹木他們想約我們見一面。”

三桑特意上來應該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消息。

就在我們準備離開的時候，樓下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是有人需要搶救了。在醫院的這段時間，我也曾遇到過一次，但凡能讓醫護人員跑起來的都不是好事兒。

樓下，正是薛雪病房所在的地方。我們對視一眼，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

三步并做兩步地下樓，幾名醫護人員正推著病床從我們面前飛奔而過。匆匆間，我只瞥見幾縷銀白色的頭發……

人群走過，空蕩蕩的樓道里，薛雪病房的門大開著。我暗嘆著正想去打探消息，楊樂樂從病房內走了出來。

“怎么回事兒？”我急忙迎上前。

“是薛雪……她把輸液管偷偷調快了。我大意了……我不知道這樣也能死人……”樂樂臉色蒼白，身體還有些顫抖。

“輸得什么藥？是藥有問題嗎？”我問道。

“不是。藥沒問題。是她偷偷把輸液速度調快了……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這樣出事兒了……”樂樂拉住我，借著我的身體支撐住自己。

“無論什么液體輸入量過多、過快，都可以導致循環血量充盈過量，從而引發急性心衰……她那么大年紀了，遭受喪女的打擊，又熬了兩天夜，身體肯定受不了。”

聲音從身后的樓道內傳來，安然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那里。

“你不是醫生，她一心求死，偷偷調了，你也看不出來。”這句話應該是安然用來安慰楊樂樂的。

“唉，可惜……我還沒親自問她呢。”安然有些懊惱地自說完，臉上又立即閃過一絲興奮，“驗尸……說不定還可以研究研究。”說完她就快步離開了。

“她……一直是這樣嗎？”我問道。

“不是。可能是最近在換藥，兩種藥的調整期間，等她完全適應地換完藥就好了。”安然地出現分散了楊樂樂的注意力，她慢慢恢復過來。

“她是一個天才。”

這已經是我聽到的第二個人對安然的評價了。

“就是……有點不通人情事故……你能想象嗎？她搶了局長的車坐……司機剛拉開車門，她就坐了上去，然后還一無所覺地問我們，不是要去現場嗎？”

可能是當時的場面太好笑，楊樂樂跟我講的時候眉眼也不自覺地彎了起來。

“不過，她真的很厲害。別看她年輕，卻是法醫里面排前三的存在……”

樂樂絮絮叨叨地跟我說著安然的趣事。安然的到來，讓我們暫時忘記了薛雪的事情。

拋卻談話的內容，煙雨濛濛中，兩個妙齡女子相扶著交談應該算是一副美好的畫面了。

晚飯的時候，醫院那邊傳來消息，薛雪搶救無效死亡了。我看著手里的面頓時沒了吃的興趣。

昨天晚上還叫嚷著刁難我們的人，昨天晚上還需要看護的人，今天就不在了。縱使我們沒多少關系，也會感到唏噓。

“吳戈。薛雪出事兒的時候你在病房嗎？”

問話的人是郭哥，他氣息不穩，感覺像是跑上來的。

“沒有。刑警的人要問話，就讓我出去了。”

聽了我的回答，他大大松了口氣。“沒有就好。可不能再擔責任了。”

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問道：“紀委還要調查這件事情嗎？樂樂會不會有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