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剛下過雨的關系，哪里都是陰冷潮濕的。瑟縮著出門，來到永寧一家人氣很旺的商場。楓木早已在一家咖啡店內等候我多時了。
“先喝杯熱飲吧?！?/p>
“巧克力牛奶，沒有咖啡因。”
他笑著將杯子推向我。
“你觀察得倒是仔細。”我不知道自己跟沒跟他提過，我不喜歡喝咖啡的事情。不過不管是他記住的，還是觀察出來的，都說明他是個非常細心的人。
“我這算不了什么，比不得三桑的手段。”說著，他拿出幾個紐扣樣的電子設備放在桌上。
竊聽器？攝像頭？我仔細端詳著桌上的東西，雖然能猜出來它們的大致用途，但這確實是我第一次見到它們的實物。
“我知道他不信任我們，但是用這些手段是不是有點過了。”楓木的俊臉因為憤怒有些發紅。
“那你……為什么不當面跟他說？”我不想牽扯進他們的矛盾中，也不想充當垃圾筒的角色。再者，在他和三桑之間，我對三桑的觀感更好一些。
楓木錯愕地看著我，他顯然沒想到我會這樣說。
“你跟我說這些有什么用？如果是他做的就直接找他對峙，再不然報警也行?！?/p>
我沒喝他給的那杯巧克力牛奶，而是找服務員單要了杯熱水。
“你倒是挺維護他的。”楓木這話說得帶了三道彎的諷刺，很難不讓人往那方面想。
“我說得是事實。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可以報警?！边B續的高壓工作讓我的情緒不穩，對楓木說話時語氣生硬。
“算了，我不是來吵架的。我只是告訴你，小心三桑?！睏髂菊f完，見我面上平靜沒什么反應，又忍不住補充道：“他當年從刑警隊離職，不是像他自己說得與領導不和。”
我臉上出現錯愕的神色。他說得這點我確實不知道。
“他當年被牽扯進一起刑訊逼供至人死亡的案子。他師傅擔了所有責任，他雖然沒有受到刑事處罰，卻不得不離開警察隊伍?！?/p>
“你看他的調查手段就知道了，何止是劍走偏鋒，完全就是犯罪?！闭f著楓木指了指桌上的設備。
“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也曾向刑警隊的同學問過關于三桑的事情，他們都不知道這些辛秘。
“這個不用管。他有他的調查手段，我自然也有我的。當年那個案子很敏感，各方施壓不讓報道。再加上死的那人確實有重大嫌疑。最終以處理一個警員，給了不菲的賠償金堵住了家屬的嘴。”
“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提醒你，不要過于相信他?！?/p>
說完楓木也不拖沓拿起外套就要離開。走了兩步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來問道：“你跟你們所長熟嗎？”
見我搖頭他又說道：“沙棠經常去見你們所長。兩人關系不一般。”
他們嗎？我努力回想實在是沒有頭緒。其實別說沙棠了，就是所長，我也不經常見到他。
在所里，我是安靜得幾乎透明的存在。從不在領導面前獻殷勤，被安排的工作也都是外勤，風里來雨里去，除了夜間休息，其他時間幾乎不會回所。
楓木被我的反應氣笑?！澳恪粫B你們所長的辦公室朝哪邊開都不知道吧？”
我努力地想了一下，確實是……
“你這樣的怎么在職場混？”
“你這樣……你覺得領導會想到你嗎？”
“所里是不是就你一個女生還在出外勤？值夜班？”
楓木的靈魂三問讓我啞口無言。
“我之前就覺得奇怪。按道理來說，警察隊伍里女性應該是少數，多干些內勤、戶籍之類的工作。哪像你天天跟巡邏車出警的?！?/p>
他的話讓我很難受。我的這些年幾乎是半封閉狀態，在人情世故上一竅不通。
“是不是沒有人教過你這些？”楓木察覺到我的困境，聲音不由得放柔和。
“不是……我更喜歡獨處一些?！蔽也蛔杂X地摳著手指。這樣的對話讓我想逃離。
楓木看出我的窘迫轉移了話題?！吧程拈_的檢測中心在你們所的轄區內?？隙ㄓ猩俚胤叫枰c你們所里打交道。如果他想長期干下去，免不了要與你們所長搞好關系。我這樣說你能理解了嗎？”
他這樣說我就能明白了。
“我覺得公家的人在調查沙棠。你離他們遠點。”楓木叮囑道。
我眨眨眼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怕我與所長走得近，牽扯到沙棠的事情里。
“為什么調查沙棠？他有什么問題嗎？”我問道。
“問題多了去了。他開公司的，查什么沒有問題。稅務、行賄這些都是問題?！?/p>
“而且我總覺得扶桑那一卦意有所指……”
楓木沒有說意有所指什么。但不管怎么樣，此時沙棠心里肯定不會太過平靜。
“好啦，今天出來的時間不短了，我得回去了。你小心，別那么容易相信別人，尤其是三桑?！?/p>
楓木走后很久，我還坐在咖啡廳里消化他帶來的信息。
不過我的關注點，與他想的有所不同。我想得更多的還是他說的我的問題。
自卑、孤獨、害怕、自我懷疑，我不知道這樣形容此刻的心情準不準確。
我雙手環胸，無比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
電話鈴聲打斷我的自怨自艾。
“吳戈。你回趟單位，有件事情需要你配合調查。”這是我第一次接所長的電話，除了應是外，甚至連問題都不敢問。
“不要耽擱，馬上回來?！彼娢掖鸬猛纯?，倒怕我陰奉陽違起來。
“好的。”
得到肯定回答后，他迅速掛斷了電話。我看了一眼通話時長才用了20秒的時間。
我翻著手機通訊錄在座位上思考一會兒，撥通了郭哥的電話。
我先是詢問他是否接到配合調查的電話。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心里有些慌亂。上次雖然也是被調查，但好歹是兩個人一起，這次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吳戈，別慌。薛雪死亡的時候你沒在現場，只要不牽扯這件事情，其他的都好說。”
“咱們當警察，最怕就是犯罪嫌疑人死在你面前。不管是什么原因，你多少都得稍上點責任。只要不是這個，都好說?！?/p>
他的勸慰沒讓我好受多少。薛雪死亡時雖然我沒在，但楊樂樂在啊……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了這個職業的風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