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里的訊問室我來過很多次,卻從未像現在這樣緊張。被海綿包裹的墻面,帶有束縛裝置的坐椅,都給我很大的壓迫感。
“吳戈,老實交待你的問題。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知道嗎?”
我都在訊問室里坐下了,所長還追過來叮囑我。只是我愚鈍并不明白他話中的深意。
事后,值班室的同事悄悄告訴我,所長因為我被調查的事情緊張得不行。他甚至調用了訊問室的監(jiān)控,偷聽我被調查的內容。
“你叫吳戈是吧?”
坐在審訊位置的是兩位有經驗的老民警。看警銜應該跟郭哥差不多年紀。
“對,我叫吳戈。”我為了維持面上的平靜,右手指甲已經掐入左手的手背中。
“你不用緊張。大家都是同行。你哪年參加工作的?是哪個學校畢業(yè)的?”
問話的人聲音低沉有磁性,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尤其他聊得都是些家常,回答起來輕松又簡單。
“樂樂是不是跟你一個學校的?”
待我回答之后,他聲音中帶著驚喜,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種感覺,就像是在陌生環(huán)境遇到親近的老鄉(xiāng)時的感覺。
“對。我們是同學。”提到樂樂,我的掐緊的手都不自覺地放開了。
“你們學校出了很多人才呢。”接著他似是感慨似的提了好幾個名字,其中有我聽說過的,更多的是我不認識的。
“西甲,你認識吧?”
突然聽到這個名字,我一愣,無他,只因平時叫三桑叫習慣了。
“他也是你校友,你不會不認識吧?”他溫和地笑著,眼睛卻炯炯有神地看著我。
剛剛放松下來的神經瞬間緊繃,后背、腦門都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到現在為止,我都不知道他們找我來的目的。在三桑這個問題上,不知道我的回答會引起什么樣的后果。若這是一個重要問題,他們必然會仔細查證,我說慌反而會更引起他們的懷疑。
可是若這不是重要問題,我的回答就無關緊要了,只要能符合基本邏輯,他們也不會深究。
想到這里我謹慎地答道:“我聽說過他,畢竟他的名字特殊。”
我沒有說自己是怎么認識他的。他們認為我是因為校友才認識的,也挺好,倒省去我解釋的麻煩。
“薛雪住院的時候,他到過醫(yī)院你知道嗎?”他們的問題讓我不由懷疑是三桑做了什么違法的事情。
“知道。我在住院部五層的樓道那里看到他了。”我沒有任何遲疑就說出了我們見面的事情。這件事情即使我不說,他們也能通過監(jiān)控查到。
不在無意義的事情上撒謊,才會讓我更可信。
“他找你有什么事情?”他們繼續(xù)追問道。
“他不是來找我。我們只是恰巧碰到了,寒暄幾句。”長期的警察工作讓我有很強的警惕心,他們的問題一出口,我就意識到這期中的陷阱。
“你不是在那里專門等他嗎?”他們看著我和藹地笑著,問題卻步步緊逼。
“當然不是。我本來在病房陪薛雪來著,后來刑警隊的人要詢問薛雪就讓我出來了。我不好離開,又沒地方去,便上了五層在樓道窗戶那里透口氣。”我將事情引向刑警隊。
在得到這個回答后,他們低頭在筆記上認真地記錄著。
長久地沉默之后,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西甲找你都問了些什么?”
我下意識地想回答,問字在即將出口的剎那被我及時攔住,我轉換口型說道:“我們只是寒暄了幾句,說說當天的天氣不好之類的話”。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笑著對我說:“你不用緊張。我們沒有別的意思。西甲曾經是咱們的同事,他跟很多人都熟,聊聊天很正常”。
聊天是很正常,但出現案子的時候,他緊跟而來就有打聽案情的嫌疑了。在這點上我肯定不能放松警惕。
“你跟楊樂樂很熟嗎?”他們轉移了話題問道。
“她跟我是大學同學。”我避重就輕地答道。
“你跟她一起看薛雪的時候,發(fā)現她有什么跟平時不一樣的地方嗎?”他們關切地提問,那樣子好像是想讓我和他們站在一個陣營去想楊樂樂的問題。
“沒有。”我深知這個時候多說多錯,干脆來了個直截了當的回答。
“這樣啊。你以前認識薛雪嗎?”他們的問題東一個西一個讓我摸不到頭腦。
“不認識。”我越來越謹慎,回答也越發(fā)簡單起來。
“關于薛雪提前知道女兒被害的事情你怎么看?”他們緊盯著我問道。
“可能是……可能是愛女心切吧。”我故意遲疑一下才回答。
“這樣啊。那她給你的紙條上寫了什么?”
這個問題一出,我瞬間明白過來,這才是今天他們找我調查的重點。
“什么紙條?”我盡量露錯愕的表情。
他們笑了笑答道:“你別緊張。我們就是問問其中的內容。”
“可是……我沒收到什么紙條啊。”
被問到現在,我基本確定他們是在調查薛雪的死亡事件。在調查期間他們肯定是發(fā)現了薛雪往我身上放東西的事情。
“吳戈,你知道,我們不會無緣無故找你的。既然我們找到你,肯定是有證據。”他們表情嚴肅地說道。
“可是我確實不知道。她往我身上放什么東西了嗎?”這點上我不算完全撒謊,她將名片放在我身上的時候,我確實不知情。
“吳戈,你別緊張,我們沒有別的意思。你也知道薛雪是在咱們審訊的時候死亡的。這樣的情況,當時在場的警察都是要受到牽連。”
“如果……如果咱們能證明她是有預謀的自殺,當事警察的責任也會小一些。你也不想楊樂樂因此受到處分吧?”他們言辭懇切地說道。
這個情況我當然知道,可是薛雪往我口袋里放的是謠貍靈媒社名片。那張名片……不僅對楊樂樂沒有什么幫助,反而會牽扯出更多的麻煩。
“我確實沒發(fā)現她往我身上放東西。您看到她是放在我哪個衣服口袋里了?我現在找找。”說著,我便翻起了口袋。
直到我將警服口袋都掏出來,他們才緩緩開口阻止我的行為。
“吳戈,如果有什么發(fā)現一定要及時告訴我們。這關系到很多人,也關系到你的好朋友楊樂樂。”
我連聲應是。心里卻暗自慶幸,正因為我那天沒發(fā)現薛雪往我口袋里放名片,所以他們通過監(jiān)控查不到我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