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法則是自然界里生物學方面的物競天擇、優勝劣汰、弱肉強食的規律法則。
若生而為強者,自然能坦然接受這一切。可若生而為弱者呢?我們能接受這樣的法則嗎?會不會不甘?會不會想著去反抗?
想到這里,我似乎明白了陸明的想法,甚至是有些同情他的。
“有了安然的這個發現,刑警們更加確定那間房子就是第一現場。干尸陸明生前應該是囚禁著‘陸明’,然后在某一天被他反殺。”
“至于處理尸體的手法……安然也想到了。”
楊樂樂說到這里便停了下來。
“你猜安然是怎么找出的線索?”她眼中閃著布下謎題的興奮。
現場勘驗?不可能,安然是法醫,那么多經驗豐富的刑警都沒找到證據,她一個法醫不可能在這方面比他們還厲害。我思考良久都不得要點。
“你試試從安然地角度去想。如果你是一名法醫……你該怎么做?”楊樂樂給我提示道。
如果我是一名法醫……對我來說最重要的莫過于尸體……第一現場……
“兇手是怎么處理尸體的?”我難掩興奮地抬頭看向楊樂樂。
“在室內情況下把尸體變成干尸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快速風干……用電,是不是因為大量用電?”破解謎題的激動讓我臉頰都有些泛紅。
“對。你們都好聰明啊。”楊樂樂一臉崇拜地說。
我知道她的崇拜應該是對著安然的。
安然想到的這個點給刑警隊很大提示。他們馬上查了這些年那間房子的用電情況,果然發現8年前的冬季,那間房子用電量猛增。
這一發現不僅確認了干尸的準確死亡時間,還間接證明殺死他的兇手極大可能就是房間后來的主人。
“安然還推測出兇手是先將尸體進行風干后再解剖,這樣就能解釋為什么兇手在這里處理尸體,卻沒留下血液痕跡。”
說完楊樂樂將身體靠在椅背上。直到現在,她還在為安然的聰明推理而驚嘆。
“這樣就結案了嗎?”我是有些小失望的。沒有口供,無法知悉當事人的想法,總是遺憾的。
“其實還沒有。陸明的死在刑警隊里依然存在著自殺與他殺的兩種推論。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誰也說服不了誰。”
楊樂樂搖搖頭無奈地說道:“不過可惜,這個案子現在不歸刑警隊管了。”
“被誰接管了?”我下意識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肯定是高度機密的部門,否則不會對我們都隱瞞。連帶著卷宗都拿走了,還不準我們再去調查,就連討論都被限制了。”楊樂樂低頭喝水。
她說這些的時候是有些心虛的,畢竟她就將這一切透露給了我。
“放心,我會保密的。”說這個承諾的時候,我想的卻是冥洞草跳樓的那個夜晚。也是這樣,都沒有讓法醫驗尸,就匆匆將尸體運走了。
“其實也沒有那么嚴苛,畢竟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不少。除了調查陸明死亡事件的刑警還有調查他公司的人。大家肯定不會在網上亂說,但私下里討論討論還是有的。”楊樂樂的話是在寬慰我,也是在寬慰她自己。
從咖啡店出來的時候,雪下得愈發大了,整片整片地將永寧籠罩了進去。
我站在古老的城墻前,用手撫摸著磚墻,試圖通過它感受時間的停駐。
在關于沙棠的故事里,人人都知道他的公司在違法研究基因問題,但究竟走到了哪一步?這一步是不是他能走到的?卻無人能答。
我深信公司的背后肯定隱藏著巨大的秘密,只有這樣才能合理解釋他年紀輕輕便克隆自己的事情。資金、人才、研究對象……這些都不是他一個人能做到的。
“你這樣很容易把手指凍壞的。”
一個女聲自我身后響起。我一個激靈縮回了手。將全身包裹在黑色里的扶桑正站在我的不遠處。
“扶桑?你怎么在這里?”我問道。
“下雪了,生意不是很好。索性關了店,四處走走。”
扶桑笑吟吟地說完,我才意識到這里離她的那家店不遠。
我說:“大雪,倒是拍照的好時機。”
不遠處的城門那里站滿了拍照的人,取景角落好的地方甚至排起了隊。
扶桑沒有答話,好一會兒,她才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跟我說:“吳戈,你想沒想過……如果能重來一次其實也挺好的”。
她的聲音很輕,我卻穿過周圍的嘈雜聽到了。
“什么意思?”我緊緊盯著她問道。
見我聽到她的話,她輕舒一口氣說道:“我們過到現在并不如意,甚至有諸多后悔。如果,如果真的能重來一次,我愿意……我愿意用自己的命去博取重啟的機會”。
重新來一次,多么大的誘惑。重新來一次,她有機會救她的姥姥,我有機會救我的父母、朋友……這個念頭太有蠱惑性了。
我咬了咬唇勉強讓自己鎮靜下來。“扶桑,你想過沒有。如果重啟的事情是假的呢?如果這只是一場騙局呢?”
扶桑漂亮的眼眸中染上霧氣,她仰望城墻,迎著片片落雪說道:“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呢,我也愿意搏一搏”。
那一瞬間我想到了張怡,想到了葉莉,想到了薛雪,還想到了靈媒社過往的那些傳言……
原來如此……他們有可能都是自殺的……因為生活過得太苦,相信了重生而選擇了自殺……
“扶桑,還有誰有你這種想法?宋丹木、楓木,他們也都是這么想得嗎?”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渾身都顫抖著。
“我不知道。我還沒有跟他們說過。不過想來,他們應該不會排斥。”扶桑看向我,眼神似是清亮了些。
“這就是以前靈媒社的人都死亡的原因。扶桑,我懷疑是有人在操縱這一切,控制人的精神,讓人甘愿赴死與邪教無異。”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攥緊了口袋中的徽章,手心的刺痛讓我越發清明起來。
“扶桑,人終究都是要死的,注定都要面臨死別,只是我們的更早一些罷了。既然有幸成為人,只有好好度過這一生,才不負春華秋實,夏花冬雪。縱有萬難,我都想好好地走下去。”
我目光灼灼,連血都跟著熱了起來。“我們一定會抓到幕后黑手,親手了結靈媒社。”
扶桑神色復雜地看著我,卻沒有再說什么,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