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吳戈看到的才是應該發生的事情。那些事情之所以沒發生是因為你強行改變了。”三桑的話很繞，但我們都聽懂了。
“現在有兩個問題一個是吳戈為什么能看到應該發生的事情？另一個是你為什么不能繼續阻止趙子萱的死亡？”三桑點上煙，又將自己藏到了煙霧中。
“第一個問題，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但我可以說時間并不像你們想得那個樣子。可能我的到來，讓整個維度都產生了凹陷甚至是扭曲，而一些天生敏感的人便能查覺出不同。”
“至于我阻止不了子萱是因為我救她的次數越多，預知的時間越短。第一次可能是一天，第二次可能就是幾個小時，然后一次一次時間越來越短，直到短到我來不及做什么……”
“就像雙縫干涉實驗中的光子，它們一定要落在既定的點上……不管中途發生什么，都會被修正，被引線牽著落在早已確定好的結局上。”
“我的竭盡全力……只不過是為她爭取了極少的時間而已……”
王浩別過臉，他不想我們看到他的傷痛。
“你有這個想法是不是因為東景小區的火災？”我問道。
“我沒能預知那場火災。若不是鄰居，我們可能都逃不出來。”王浩有些低沉地答道。
“東景小區之間新修的路上發生了兩起交通事故，是不是也與你們有關？”我想到肇事都說看到白衣女人的事情，因此問道。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子萱的意識已經要脫離本體了，我留不了她多長時間了。”
看得出來王浩很不喜歡這個話題，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回答了我。
“你知道謠貍靈媒社嗎？”三桑問出了我也關心的問題。
“知道。”王浩點點頭。
“是什么人組織了靈媒社？它存在的意義是什么？”三桑很少連續發問，看來他也是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個觀察者，我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僅限于我看到的。”王浩的回答讓我們很失望。
“那靈媒社的人一個個死去的事情你知道是因為什么嗎？”三桑又問道。
王浩遲遲沒有回答。緊張的等待中，我甚至忽略了來往車輛的噪音，整個世界只剩下等待。
“不應該存在的東西注定要消亡不是嗎？靈媒社也一樣。”王浩眉頭皺得很緊，似乎是在想怎么跟我們說得更清楚一些。
“人類察覺自己的命運被觀察，被固定，會怎么做？”他把問題拋向我們。
當然是反抗了。沒有誰會愿意接受被安排的命運。我在心里默默答道。
“我推測靈媒社就是未來的人們想要嘗試打破命運的辦法。如果所有的人都被命運的絲線纏繞，那就試著剪斷它，打亂它，哪怕是走向不可控，總好過一成不變的絕望。”
“于是未來的人們開始了他們的實驗。讓符合條件的人回到過去，看能不能打破規則，哪怕是擾亂呢……”
“可惜，截至目前好像都是失敗的。該橫死的還是會橫死，就算出現了短暫的偏差，在命運的牽引下總能自動修復回歸‘正軌’。”
“當然這個只是我的推理，畢竟我沒有親眼見到未來。”王浩嚴謹地說道。
“你的意思……他們的死不是某個人或靈媒社操控的？”三桑問道。
“人心難測。這個我也說不準。”王浩很謹慎地答道。
“你這樣說了跟沒說一樣，故弄玄虛一大堆，其實有用的一個沒有。”我沮喪地抱怨著。
王浩輕笑：“我只是提供一種推測，給你們打開一些思路罷了。關于死亡的事情，我只能說有些是被命運操控，有些則更多地來自于你們自身人性的弱點。但這些弱點何償不是命運的一部分呢。”
“你說你的到來使我們的命運固定了。那么你能看到我們的未來嗎？”三桑問道。
“我說過我只能起到顯微鏡的作用，你能指望一個顯微鏡干多大的事情呢？”王浩自嘲地嘆口氣。
據他所說，我們命運因他的到來而固定的事情，是作為‘顯微鏡’另一端的他聽到的實驗結果。至于萬億生靈背后的軌跡不是他這個級別的工具能計算的。
他還說這是我們世界的自我保護機制為了避免被窺探到奧秘而表演的一場大戲。自被觀察的那天起，我們都成了劇中的演員……
“你有什么證據讓我相信你的話呢？”三桑問道。
王浩嗤笑一聲：“我說過讓你們相信我了嗎？我說是我的事情，相不相信是你們的事情。”
在除了趙子萱的事情上，他都很冷漠，甚至是戲謔地觀察著我們。
他的態度以前或許對我有殺傷力，但現在絲毫影響不了我。作為觀察者工具又比觀察對象高貴到哪里去呢。
創造者想做冷眼旁邊的神，他們創造了觀察者，卻不想一入紅塵，便會惹塵埃，觀察者也會淪陷。反抗后的觀察者，卻發現他與我們一樣可悲……
“吳戈。”本已準備離開的王浩突然轉身叫我的名字。
我應聲抬頭。
“重生……并不是無限制的。能有一次重來的機會已是不易……”他說道。
這……算是提示嗎？他是在告訴我，即使我死了，靈媒社的那些人也不會再重來一次了嗎？
見我還懵懂著，王浩深深地嘆息，這聲嘆息充滿著無奈。
“螻蟻就是螻蟻即使給你再來一次的機會，你也不能改變任何。重生的你們，本性沒變，認知沒見，憑什么就能改變人生呢？”
他聲音極小，我卻鬼使神差地聽清了他說得每個字。
“可是我們一直在努力啊……”我倔強地看著他。
“再怎么努力，也改變不了分成兩排被釘在介質上的命運。就像雙縫實驗里的光，無論重來多少次，都會因為外人的觀察而變成既定的兩條平行線……”
“一次又一次，真讓人絕望啊……”
他的口氣分明是想嘲弄我們，但那怎么挺也直不起來的脊背卻出賣了他……其實他與我們一樣都是絕望的吧。
無法選擇的人生，固定結果的命運，被抹殺的存在的意義……
你的出生就伴隨著結果，開始與結局同時出現，無論你做什么最終的指向都只有一個結果。
你會怎么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