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祁子到渭安州時,算來玉蘭仙子下界已十六日。這渭安州,是東嵊國的國都所在,天下大富之家,皆在這州里置有宅子,或安家于此,或作為臨時寓所,每年總要來居住個幾個月,以免和這天下富貴圈層脫了聯系。為母親星沅修筑祠堂供養香火的陳家,便是這樣一個富戶。
這日辛祈子初到人間,便來到了祠堂,剛收完祠堂里的供養,卻見一人進得門來,這人生得面目黢黑,身長不足四尺,辛祁子在天界還未曾見過如此矮小之人。辛祁子到此不過是受香火而來,若遇到好事之人,喜好攀談,反倒麻煩,幸而他手腳伶俐,快速躲在了柱子后面,才未被那人撞見。誰知那人提拉著一個包袱,竟鬼鬼祟祟,摸摸索索地藏到了供臺下面。原來竟是一個賊。
祠堂外傳來人群的叫嚷聲,細細碎碎的腳步聲越跟越近,繼而一群人涌入祠堂,粗一看去,竟有七八人,將這祠堂的門口堵了個嚴嚴實實。一名粗布衣裳的老者喘著氣道:“大公子,剛才老奴看著那賊人進了靈柏上神的祠堂,定是藏在了祠堂里,咱們搜一搜,定能搜出他來,這矮子不是第一次偷咱們家了,今日一定得逮住他!”
為首的男子三十出頭,面目清秀,輕髯覆頜,往祠堂內一掃,見柱子后面的影子略成人形,臉上掠過一絲笑容,心中有了主意。他揮了揮衣袖,轉身對眾人說道:“此乃靈柏上神祠堂,是我陳家先祖所建,我陳家承蒙靈柏上神千百年來的護佑,才得以昌盛,今日萬不能因為抓一個小賊,擾了靈柏上神的清凈。”他一面說著,一面不經意地往后退了兩步。
辛祁子聽著這人的話,心中不禁覺得好笑:“我母親救了你陳家不假,可是我母親早已隕逝,你供養再多香火,再恭敬也沒有用,還不如敬一敬我這位眼前的現世神仙來得有用!”
那男子繼續說道:“但這賊人也不能不抓,今日若再讓他脫逃了,定讓他覺得我們陳家懦弱可欺!”說著,腳下又往后退了兩步。
“所以,我們今日,就在在門口守著,他一天不出來,我們就守一天,他兩天不出來,我們就守兩天!我不信,他能把自己餓死在這祠堂里!”
“哼!”辛祁子心里冷笑道:“我還以為是有什么兩全的好主意,原來竟是這等守株待兔的呆子做法!這陳家后人,腦子也不見得靈光,算了,本將軍也不靠這門出入,就不陪你們玩了!”
誰料身子剛想動,胳膊便被人擒住了,辛祁子一驚,方才發現自己只顧著聽這人講話,卻沒留意那人竟然一步一步退到了自己身邊,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往外一扯,一個趔趄,竟被拉扯了出來。
眾人見柱子后面竟然藏著一個男子,不由得都驚得“喔”了一聲。只見這人一身淡翠色衣衫,飄逸斐然,很有些仙風道骨,再看面目,竟是如美玉一般冷冽動人,標致得竟不似人間所有。眾人望著他,竟半天說不出話來。
辛祁子的手被那輕髯男子捏得生疼,他一拂袖,甩掉了那人的手。
人間最是以貌取人,看著辛祁子的模樣,那人方才的自信去了一大半,剛捉住“賊”的得色轉眼間便消失殆盡,說話竟結結巴巴起來:“你……你這小賊……”
“賊?”辛祁子一時不察,被人扯了出來,內心本已十分不悅,聽得這人竟將自己認作了賊,心中更是氣惱,自己明明是靈柏上神之子,氣質超群,是陳家的恩人,卻被人跟賊聯系在一起,簡直難以忍受!他呵斥道:“賊?你說我是賊?你是見著我偷了,還是見著我拿了?何以說我是賊?”
那輕髯男子道:“你若不是賊,鬼鬼祟祟躲在柱子后面干什么?”
辛祁子冷笑一聲道:“我并未鬼鬼祟祟,我也并不是躲在柱子后面,我只是嫌吵鬧,在柱子后面躲個清凈罷了,而且,靈柏上神受人敬仰,我路過此處,進來拜拜,有何不妥。你倒是說說,你憑什么說我是賊,我身上可有藏贓物的地方?”
輕髯男子被懟得啞口無言,只撮著嘴,掖著一腔的話發泄不出。
那粗布老者指著辛祁子的衣衫,說道:“沒準兒,你是把臟物藏了起來!”
辛祁子轉過頭來,直盯著粗布老者,逼得那老者退后兩步,方說道:“你剛才不是說見著那賊了么?那你可看清那人的身形了,是否是我這般高大,可看清那人的衣裳了,是否是我這身翠色衣衫,現在天色還不算暗,你自然能看清楚?!?/p>
“這……”那粗布老者面有為難,支吾半天也沒有說出句囫圇話來。
輕髯男子道:“新伯,你看到那賊人是何模樣,說來便是,若是此人,我們必不放過,若不是此人,我們向人賠罪便是!”
辛祁子聽這句話,倒是個講理的人說出來的,是個體面人的做派,不由得再看了一眼輕髯男子。
“大公子,我……”粗布老漢歪著腦袋又思索了一番,“仔細想來,那小賊,確實身形矮小,著一身黑衣,與這位公子差距甚遠……”
那輕髯男子一聽此話,面露尬色,道:“如此,我們真是冤枉了這位公子了,這……這……”他隨即轉過身來,拱手躬身向辛祁子道:“公子,我們跟著小賊來到祠堂,不想湊巧公子也在祠堂里,才有了這場誤會,望公子海涵,不要與我們計較?!?/p>
辛祁子心中本十分不滿,但見此人雖思慮不足,卻知節知禮,且自己也未失體面氣魄,于是氣也消除了大半。他擺了擺手,示意罷了,也不看他們,便跨出祠堂門去,他本想離去,但轉念一想,這賊人尚在祠堂中,這些呆子若真守他個一天兩天,這人倒不至于餓死,只是免不了排些穢物在祠堂內,那倒真是大大擾了母親的雅凈,倒不如現下就將這賊人揪出來,還能把自己的嫌疑去除個徹徹底底的。
辛祁子思罷,衣袖一揮,那祠堂供臺竟然轟然倒塌,臺上的水果點心滾落一地,那黑衣小賊以為是眾人拿物件砸他來了,嚇得抱著腦袋哇哇大叫。
眾人見狀,急忙上前去按住那黑衣小賊,辛祁子看此情形,不由得輕笑一聲,轉身便離去了,只沒想在街上還未走出幾步,那輕髯男子便追了上來。
“公子留步!公子留步!”輕髯男子三步并作一步,緊跟了上來,氣喘得粗重,一看便是日常清閑慣了,不操弄活計的。
辛祁子停住了腳步,上下打量了一番此人,只見此人紫衫絳褲,衣著考究,發飾也不像尋常人家的,面目也算清秀,輕髯修飾得當,倒頗有一番人間貴公子的氣度,辛祁子倒也不反感他,問道:“何事?”
那人順了順氣,拱手作揖,賠笑道:“方才誤會公子,是在下的不是,只是因為事發我祖上恩公的祠堂,擔心那賊人壞了祠堂清風,故在下過于急切了,望公子見諒!還好靈柏上神神靈再現,把那小賊給揪了出來,要不真是罪過了!”
辛祁子心里笑他眼拙,,但見此人如此客氣,再三賠禮,倒也有幾分過意不去,于是說道:“事情都已清楚,你方才也已表示了歉意,本將……在下心領了,此事不用再提。”說完,轉身又欲離去。
“哎哎哎……”那輕髯男子心中一急,又一把拽著了辛祁子的袖子,如同方才將辛祁子從柱子后拉扯出來一般,他頓時覺得此舉不妥,訕訕地松了手,又賠了一個十分的笑臉,道:“公子,實不相瞞,在下是見公子氣度不凡,就算在這富貴如云的渭安州,如公子般氣度的,在下也未曾見過,故而想與公子結交一二?!闭f罷,又拱手欠身,道:“在下陳澈,乃渭安州州使太爺陳伯闌的侄子。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辛祁子本無意在人間結交友朋,但自己今日已收下陳家祠堂的香火,接下來便應該兌現對衍澤仙君的承諾了?,F下雖知道一清出生在十六年前的十月初九,并出生在渭安的富貴人家,但渭安的富貴人家并不在少數,若要找到一清,恐怕得費上一番功夫。眼前這人既是州使之侄,又好結交,說不定還能幫忙打聽一二。母親啊母親,你當年所救的陳家人,不曾想后人還挺有出息,竟能出個州使,若真幫上兒子的忙,也算他們的報答了。
想畢,辛祁子也便自報了姓名,只不過編出個受人所托,新到渭安州尋人的橋段來罷了。
陳澈深信不疑,忙自薦道:“看面目,在下虛長辛兄幾歲,又長居渭安州,公子要尋人,在下或許也能幫上些忙。可巧,在下今日正好在月鶴坊訂了一間雅房,辛兄若不嫌棄,今日這一桌佳肴便是為辛兄洗塵了!”
“月鶴坊,這是什么地方?”辛祁子問道。
“哈哈哈哈!辛兄初來渭安州,不知道月鶴坊,也屬正常。這月鶴坊是州中最大的樂坊,每日歌舞升平,也是州中王宮貴胄最愛去的地方,辛兄想打聽十六年前出生的嬰孩,月鶴坊每日出入之人眾多,沒準也能打聽出些什么?!?/p>
辛祁子早就聽說東嵊昌盛繁華,遠勝清冷的天界,雖然近二十余年來,因為驅妖令的緣故,國內勞力大幅減少,繁華也不復從前,但仍舊不是天界所能比的,今日有機會見識,心內便十分愿意,故欣然應允了。
天剛擦黑,辛、陳二人便共乘馬車來到了月鶴坊門口,果然燈火絢爛,人頭攢動,招呼聲、嬉笑聲此起彼伏。
侍者領著二人進了雅房,房中已有一男三女在等候著了,見陳澈與辛祁子進門,便都起得身來,滿面笑容迎了上來。
一名紅衫女子首先開了口:“陳大公子早先派人來說,今日有貴客到,想必就是這位公子了,陳大公子,你為何先前沒有說,竟是這樣一位美得像仙人的公子……今日,憐妝可真是開了眼了!”
辛祁子本不是拘謹的人,但今日這宴上都是初次相識之人,又有幾名美艷女子,加上初遇便被這樣一夸贊,不免也有些不好意思,向大家拱手問了個好,自謙了一番,便落了座。
陳澈指向座中的男子,道:“辛兄,這位是陳沄,我的堂弟?!闭f完又看向兩位女子,繼續道,“這幾位是月鶴坊的姑娘,都是擅長音律的女先生。方才夸贊兄臺之貌的便是憐妝,彈得一手的好琵琶,另外于巖姑娘,皎皎姑娘,舞蹈可是一絕,可惜今日洛川姑娘不在,那也是位擅舞的好手?!?/p>
幾人站起身來見了禮,又紛紛落了座。憐妝推推讓讓地坐到了辛祈子的旁邊。陳澈與皎皎坐在了對面,陳沄落了陳澈的右座,而最后一名月鶴坊的女子于巖坐在了陳沄的對面。
憐妝搶先給辛祁子斟上了第一杯酒,酒水入杯,紅霞卻趁勢飛到了她的臉上,羞澀女兒態是一覽無遺。這一幕落在了眾人眼中,陳澈笑道:“憐妝姑娘今日可是怎么了?這酒還一杯未飲,姑娘便已醉了?”
眾人皆笑。
“陳大公子,你取笑我,往后,你可別再想聽我彈琵琶!”憐妝故作嗔怒道,這嬌態不禁讓辛祁子想到了那日的一清,一清懵懵懂懂,冒冒失失,與此女子可謂大不相同,雖讓人有些生氣,但也別有一番可愛。辛祁子不由得臉上也有了笑容,在燈火的映襯下,皎潔無暇。
“不敢笑不敢笑!在下是說這酒好啊,香氣撲人,還未飲便照得姑娘面色如春,姑娘們面色如春,我與沄弟就只能面色如土了——只怕都入不了姑娘們的眼了?!标惓赫f著,看了一眼辛祁子,辛祁子臉色無異,好似這句話與他毫無關系。
陳澈心內暗道,這人氣質脫俗,真不像是人間有的,莫不是妖?但自從叫魂之術傳開后,達官貴人家的姑娘公子們均佩有桃木飾品防身,雖說桃木因此也變得貴價起來,但是窮苦人家也會給自家幼子配上一枚,以防止被叫了魂去。他與眾人同坐一席,若他為妖,自然不會毫無反應。
“除非……”陳澈心內忖道,“除非他也行了叫魂邪術,得了人族的三魂,桃木也奈何不了他……但實在不像,不像……”
婢女張羅的佳肴與小食也都鋪陳齊了。辛祁子見這些器具精良,小食豐富,不由得感慨,這人間果真不一樣。天界即便是最豐盛的飯菜,也十分寡淡,無甚香味,酒器也是粗笨的青銅,而人間這花釀,這糕點,擺在面前,便已經勾了他十分饞蟲。確如辛祈子所想,這人間有人族千萬之眾,又有數十萬的妖族,創造出來的繁榮,自不是天界所能比,且天界日常用度均依賴于人間所貢香火,也無錢幣,各宮之間都是以物易物,極為簡單,故也有一些仙人只愿在人間做個閑散地仙,即便天界仙氣繁盛,于修行大大有利,也不愿去天界守那清貧日子。
陳澈舉起酒杯,題了三杯酒,將白日祠堂之事與辛祁子尋人之事又與眾人說了一遍,狠狠地自我檢討了一番,又向陳沄說道:“我的好弟弟,今日之事是你不在,你若在,恐怕也會犯我一樣的錯誤。我今日讓你早點到月鶴坊等著,為的就是……”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于巖,繼續說道:“你倒好,坐得離人家遠遠的。哥哥做到這份上了,就差沒有把我這點意圖,寫在腦門上了……”說著,便意味深長地看著于巖。
于巖趕緊側身躲過陳澈的眼神,假作慍色道:“大公子可休要胡說。”
眾人又笑,陳沄與陳澈性子相似,但總歸年輕幾歲,面淺許多,不由得也紅了臉,他一句話也未說,只裝作不經意間偷偷看向于巖。
憐妝只怕辛祈子看不明白,便偷偷跟他耳語起來。
原來,這陳沄便是渭安州使獨子,半年前隨陳澈到月鶴坊,一眼定情于于巖,而這于巖似乎也對陳沄有意,只是總若即若離,讓人看不真切,于巖有一姐姐洛川,亦為月鶴坊舞妓,似乎也不喜二人交往。故陳沄始終抑著一腔衷腸,不得傾訴的機會,數月以來,竟憋悶得像病了一場般萎靡。陳澈實在看不下去,恰好他與憐妝、皎皎交好,于是今日便刻意避開了洛川,安排了這一場小宴,望二人能借酒意彼此坦明心意,是好是歹,總算有個交代。
所以桌上這酒,十杯有八杯都勸進了陳沄與于巖的肚子里。辛祁子樂得在旁自斟自飲,好不熱鬧。
這于巖明知眾人的想法,不想再喝,但陳澈和皎皎、憐妝一唱雙和,說得條條在理,總是難以拒絕。
陳澈勸:“于巖姑娘,這杯是非喝不可!”于巖白眼道:“我剛喝了一杯,這杯又是為何一定要喝?”
“今日在下與沄弟做東,宴請各位姑娘,本是在下的榮幸,可是于巖姑娘今夜可是未敬過在下和沄弟的酒啊。這客人不敬東家,似乎說不過去吧。除非姑娘本來就是東家——”陳澈故意拖長了聲音,“若是,那便免了吧!“
皎皎笑道:“我做證,于巖今夜確實不曾敬過兩位東家的酒,這杯,是不可免的?!?/p>
于巖不由得臉紅,托起酒杯,一飲而盡。
“哎哎哎,姑娘,你喝得太快,我話還沒有講完呢。”陳澈做出要阻攔之勢,卻無動作。
“陳大公子還有什么話要講。“于巖無奈。
“剛才那杯是我敬姑娘的,不是姑娘敬我的。“
于巖想了想,倒也是,剛才那杯確實是陳澈先啟杯。便給自己和陳澈的酒杯又續滿,端起酒杯,道:“大公子、二公子,感謝今日款待。”一仰而盡。
“于巖妹妹,一杯酒敬兩位主人,我們月鶴坊可不興這樣啊?!睉z妝又開始煽風點火。
于巖無奈,道:“姐姐,我自是明白這個道理?!庇谑怯謱⒆约壕票瓭M上,向陳沄舉了舉杯,也不說一句話,便自顧自飲了。
陳沄見于巖已連喝數只滿杯,生怕灌醉了她,便連向陳澈使眼色,要他見好就收。陳澈本也沒有勸酒的癖好,只是想讓二人借酒意將心意表明,便也不再勸,轉頭找皎皎、憐妝又開始給陳沄、辛祈子倒酒。
這幾滿杯來得急切,于巖竟有些醉了,眼睛開始迷離起來,恍惚中,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她本能地看了回去,只見辛祈子目光如尖針般扎向自己,甚是嚴厲。這絕不是男子看待女子的眼神,于巖意識到了什么,臉色頓時煞白,酒意全消。
她起身走向陳沄,顫聲道:“公子,我有些醉了,能否早些回去?!?/p>
陳沄看出了她的異樣,料她是酒后不適,便走到她身旁扶她的胳膊,他見于巖并未抗拒他身體的靠近,便又試探道:“我扶你到房外休息一下如何?”
于巖實在不想再與辛祈子對視,趕忙點頭。
陳澈見弟弟與于巖雙雙出了門,心中十分得意,料想今日算是功成圓滿了,他二人今日總應該能把話說清楚。幾人又吃喝了一陣,問了辛祁子一些尋人之事。誰知不到半柱香功夫,陳沄便回了房,道是于巖酒意過剩,已回房休息,看來并無甚進展。陳澈見狀,只覺無趣,眾人又都略感醉意,便都散了。
陳澈見辛祁子并未定下客棧,心想自家客房尚有余,便極力相邀。辛祈子本有意結交這陳家兩兄弟,以方便尋找一清,便爽快答應了。三人上馬車后,陳沄在州使太爺陳伯闌府上下了車,然后跟陳澈、辛祈子道別,馬車又行了三四里,這才到陳澈府上。原來陳澈父親為陳伯闌的二弟,名喚陳季闌,在陳澈年幼時便已離世,陳澈乃獨子,從小便在伯父府中長大,和陳沄如同胞兄弟,去年,陳澈娶了渭安州第二大富商崔太倪的長女,伯闌便替侄兒在城南潏水畔置辦了一所宅子,算是下一輩中第一個獨立門戶的人,崔老爺疼愛女兒,給女兒置辦的陪奩十分豐厚,這所宅子也布置得奢華異常。
陳夫人囑托侍女將辛祈子安頓在西廂房后,夜已深,眾人也都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