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簫綽生辰,簫綽素日生活簡樸,不喜鋪張,故所謂壽宴也只是比平日多添了幾道家常菜而已。陳澈、簫續習慣了浮華享樂,只幾餐便開始懷念起渭安州的“魚羹稻飯,肉香蟹黃”來,壽宴后便拱手連稱“不宜多日叨擾簫綽清修”,商定了擇日去天盛堂拜見白掌門后,便下山回渭安州。
一清在宴會上并未飲酒,涼風一吹,覺得更加清醒了,一點睡意都沒有,她回屋披上了新的狐皮氅。簫夫人每年生辰送來的衣物,是春夏秋冬都有的,師父都會挑揀出最好的,讓擅長針線的婢女薇兒改小給一清穿。昨夜一清被凍著了,簫綽一大早就吩咐薇兒,從這次送來的衣物里,選了毛針最短,底絨最厚的一件白狐大氅,改給一清穿。薇兒素日也是最愛護一清這個妹妹的,得了令便加緊趕工,半日便改了出來。一清來清渪居四年,薇兒便給她改了四年的衣服了,看著一清一年年長高,她給一清穿上狐皮氅時,道:“這皮子是上好的皮子,只可惜……”
“姐姐可惜什么?”一清問。
“可惜都是男人的衣裳改的,清兒你大了,總不能老穿改小的男人衣裳。你應該穿女子的衣裳了。”薇兒說。
一清看著薇兒淡綠色的襦裙,外面套著一件夾棉的墨綠長襖,頭上的雙螺鬟甚是可愛,問道:“像你和絳眉姐姐一樣的女子衣裳嗎?”
“是啊,像我和絳眉一樣的女子衣裳。”薇兒微笑答道,不過轉念一想,又道:“不,和我們不一樣,主人待你如同親妹妹一樣,自然你的和我們的不一樣。”簫母每年都按照薇兒和絳眉的衣裳規制給一清也備了一套,但是蕭綽每次都把他自己最好的衣裳挑出來,讓薇兒改給一清穿,自然他待一清并不像婢女一般。
“主人待你如同親妹妹一樣。”一清穿著狐皮氅,又想起了薇兒姐姐的這句話,師父當我是妹妹嗎?可是他與哥哥好像又很不同。
自打有記憶起,一清就和哥哥一起在黎霧山了。當時天盛堂沒有像他們兩這么小的弟子,把他們撿來的引柳分主只能將他們寄養在后山負責種藥的晏橋姑姑處。當初晏橋姑姑也是不肯收的,她一個人在后山負責種藥,便只有一個人的糧食用物份額,這兩個小嬰孩還并不算天盛堂弟子,自然也沒有任何配給。
所以每當他們調皮時,姑姑便會念叨,“當初我是不愿收你們這兩個調皮鬼的,鬧得我整日都不得清凈。”但第二天一早,姑姑又會把兩碗羊奶端到兩兄妹跟前。姑姑是泗康人,他們泗康家家戶戶的孩子都喝羊奶,所以姑姑也養了母羊,母羊的奶大多數都進了兩個小家伙的肚子,小羊羔看了直瞪眼。
等到了五歲上下,兩個小家伙會頂嘴了,姑姑一開始念叨,一淵便開始頂嘴:“姑姑你是收了人家的錢財,所以才收留我們的!”一清也跟著附和。
晏橋姑姑便拿起翻曬草藥的竹耙,作勢要打,辯解道:“那引柳就送了一次錢來,后面半個子兒都沒見過,哪里夠養你們兩個沒良心的!真是沒良心的兩個小崽子!”
晏橋確實沒有撒謊,引柳分主第一次送來兩個孩子時候,是一個雪天的夜里,除了籃子里的孩子,手里還捏了一個小金塊,提了兩瓶上好的桑落酒。
那日雪下得正密,晏橋身上發冷,著實貪這一杯桑落,就勉勉強強應下了。
引柳還交代了一句:“這倆孩子也不知是哪家哪戶出來的,但一看這襁褓,就不是小門小戶能用得起的。襁褓里的絹帕上還有名字,女兒喚一清,男兒喚一淵,這正合了咱們天盛堂的水字輩,這也是緣分。等他們長到可以跟大伙兒一起修行了,我便來接去入了師門。”
當然姑姑也知道為何引柳未再送錢財過來,他在送來孩子的那年末,便死在了一次除妖戰中,年關都未曾過得去。
所以她只說“上當勒,上當勒……”而又不知道該指責誰讓她上了當,所以只得又系上圍裙,給兩個小崽子做飯去。
有時候她又覺得這當上得值,兩個孩子頂嘴歸頂嘴,卻十分懂事體貼,尤其是一淵,帶著妹妹,學著姑姑的樣子,翻草藥,曬草藥,給草藥扎成捆,拖著一大捆紫蘇遞給姑姑,回頭看時,一捆紫蘇早已散了架,就剩手頭拽著的幾根了,其余的沿著來路散落了一地。姑姑看著又好氣又好笑,一天的疲勞也都去了。
一來二去幾個月,兩兄妹小小年紀,竟然也開始做得有模有樣起來,給姑姑幫了不少忙,一年種出的藥,不僅夠交堂里的份額,還有余量去山下的村民手里換些吃食用物,三個人就這么活了下來,雖然清苦,卻也有滋有味。
若能一直這樣過下去就好了,一清心里這樣想著,不知不覺已走到了宅子后的藥田了,辛祈子正站在田坎上,注視著她。
“天色已晚,辛哥哥不回屋歇息嗎?為何在此?”一清問道。
辛祈子笑道:“你也沒有歇息啊。”
一清也笑,她總覺得這位辛祈子很是親切,似乎本已相熟多年,但她對美男子都有這種親切感:“睡不著,我吃得太多了,今日明明是師父的生辰,他卻讓人也給我做了一碗壽面,每年都這樣。這壽面太好吃了,我忍不住都給吃光了。”
辛祈子略一思索,抬頭道:“因為今日也是你的生辰,所以也給你準備了壽面吧。”
一清奇道:“我的生辰?我只是個連父母都不知道是誰的孤女,更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出生的,你為何會知道我的生辰?你認識我嗎?”
辛祈子這兩日一直在思索應該以怎樣的身份照料一清,但卻一直沒有想出個兩全的角色來。他縱身一躍,從藥田旁的草屋頂上扯下來幾根稻草,捏在手上把玩,道:“我和你曾相識,只是你不記得了。”
一清更覺得奇怪了:“我們認得?可我不記得我們在哪里見過了。”
辛祈子笑道:“你連自己生日也不記得了。自然也不記得我了。很多年前,你跟我說,你要對我負責……”
一清心下駭然,自己與哥哥從小在黎霧山長大,見過的人寥寥,斷然沒有見過辛祁子。但有幾次……黎霧山偶有山下村民上山打獵,自己曾從獵人的陷阱中偷走好幾次獵物……
“小兔子,我會對你負責的……我一定把你救出來……”
“小鹿,我會對你負責的……我一定把你的傷治好……”
這句話,自己確實對很多動物說過,難道這辛祈子竟是被自己解救過的獵物,他難道是妖?!
黎霧山是天盛堂所在地,捉妖師眾多,也不怕妖物出沒,所以反倒不像其他尋常地方以桃木陣布防,師父對現在興起的捉妖之風也十分不滿,在清渪居不僅沒有任何桃木懸掛,連仆僮婢女也不能私佩桃木,若有妖物混入此處也不算奇事,只是師父竟也沒有認出他來,可見辛祈子妖力不淺。
一清對妖從來都沒有反感之心,此刻反倒十分擔心別人發現辛祈子妖物的身份,她猛一上前,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好了,我知道了,我認識你,此事不可再對別人提起!”
“為何?”辛祈子問道。
果然是妖,一清心內苦笑。化成人形的妖族,雖有著數百年,甚至數千年的修行,壽數綿長,但畢竟只是牲畜、花草類的生靈,或是其他器物類的靈氣所聚,若剛化形,未經歷過人間險惡,思維還是跟化形前沒什么區別,單純率真,不如人族萬一的復雜,自然不會想到暴露了妖的身份后會有怎樣的后果。
一清只得說道:“我不愿其他人知道。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以后你不可告訴其他任何人。”
辛祈子心內雖仍有疑惑,但對這個答案還是滿意的,微笑點頭。
月光傾瀉而下,給整個黎霧山罩上了一層薄紗,這紗覆在辛祈子臉上,把他襯得跟玉人兒一般,眉是神筆畫,眼是天工琢,鼻上一顆痣是仙人收筆時的最后一點墨。
一清不由得看呆了,半晌才怔怔說道:“辛哥哥你怎么這么好看啊!”
辛祈子不禁覺得好笑,果然與天界別無二致,心里卻有種莫名的歡喜。
一清見辛祈子笑,自知是呆了,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若哥哥在,一定也是這么好看。”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哥哥?”
“是的。哥哥。我有一個哥哥,和我一般大,我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他了。”一清低頭說道,喪氣得很。此事是一清的秘密,蕭綽一般不讓一清提起,但一清見辛祁子便覺得親切,忘記了師父的囑咐。
算下來,一清和哥哥已經分別快五年了,分別之日,姑姑正好去世兩年。在兩兄妹十歲時,姑姑病了,剛開始只是四肢無力,后來就整夜整夜地咳嗽,只幾日便只能臥床,行走都變得極其困難。
晏橋姑姑去世前,拄著拐杖,領著兩兄妹跪在了天盛堂門前,她位卑,只有啟楊分主見了她,啟楊分主還是看在了過世的引柳分主的面上,引柳過世,啟楊便填了第十二司分主的空缺,引柳算是他的前任。
“我不能收下這兩個孩子,你不知道人家是怎么說的?他們說這兩個孩子是你和引柳分主的孩子。你說他們是引柳分主撿來的,我可從沒聽引柳分主提過啊。他人都走了這么多年了,該如何證明?”
晏橋姑姑氣得吐了一口血,她卻沒有時間再辯解,人之將死,她的清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兩個孩子未來的活路。
“若這是引柳的孩子,那便更是天盛堂的后人了。啟楊分主為何不肯收!”
“晏橋你有所不知,如今的天盛堂,早已不同往日,當下東嵊國中,妖物作惡,富貴人家都把自家的孩子送來天盛堂修行,即便修不來仙根,也能學得辨妖除妖的本事,保一家平安。以往天盛堂收的都是你我這樣苦出身的孩子,現在能入天盛堂的小弟子,父母即便未捐出萬貫之財,至少也有千貫百貫。我交不出這千貫百貫的捐餉,又如何帶他倆登記造冊,拜入師門。“
晏橋一聽這話,呆了半晌,袖兜里的錢袋忽然變得比空氣還輕,若不是自己硬牽扯住,恐怕它自己會飄出來丟人。
突然,她猛地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又使出力氣一手拉一個孩子跪下,把他們的頭重重按在地上!
“給啟楊分主磕頭!給啟楊分主磕頭!”晏橋聲音發狠,透露出無比的凄涼。
一清被按著磕了好幾次,額頭撞得生疼,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一淵忍著眼淚,聽姑姑的話,仍舊一個一個磕著,直到額頭上開始滲出血跡,也不見停。
“你……你……你們這是干什么!”啟楊分主上前想扶起三人,又怕扶起的是扎人的花刺,甩不掉的蒼耳,躊躇著不知當如何,袖子也拂得猶猶豫豫。
“唉,罷了罷了!”啟楊分主終于把袖子一甩,帶起一陣決然的風。
“晏橋,我是真的沒辦法自作主張,收他們拜師入門,但是保他倆活路,倒不是不可行。”
晏橋一聽這話,眼里頓時又有了光,幾步跪行到啟楊面前,拉著他的衫子,顫聲道:“啟楊分主,只要你能保這倆孩子一條生路,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啟楊分主往后退了一步,略帶厭色道:“你不必跪我,晏橋,你我本是同輩弟子,你又比我年長,我受不起你這禮。”他略一沉思,繼續說道:“天盛堂現在別說是多養幾個人,就算是多養幾萬人,也都養得起,只是,這支出得有名頭。這樣,這兩個孩子以往跟著你種藥,現在依然以這個名頭,每月上交藥庫幾擔子草藥,我把他們倆的吃食用物算在我十二司的公賬支出里。這草藥…….”他看著年幼的兩兄妹,嘆了口氣,“不過是個名頭,種什么,該怎么種,種成什么樣子,皆由他們去。”
晏橋哀傷的眼底終于泛起一絲慰藉,她知道啟楊也是個苦出身,雖有分主的名頭,但確有很多無法做主的事情。她又重重的磕了三個頭,道:“多謝啟楊分主。孩子小,難免有個小毛小病,麻煩楊分主你發發慈悲,偶爾去瞧上一眼,若他們死在了屋子里,哪怕去給他們收個尸也行啊!”
這話說得哀切,啟楊不由得心中一動,眼眶一紅,差點流下淚來。他轉過身去,半晌才點了點頭。
晚間回到住處,晏橋讓一淵把屋子里的藤椅搬到離屋子數丈遠的空地上,她躺在椅子上面,一清趴在姑姑的腿上,一淵站在一旁,默不作聲。晏橋說,這張椅子以后就是姑姑的家,這屋子從此以后就是一淵和一清的家,姑姑老了,一淵一清大了,要分家了。
說完這話,便催促一淵帶妹妹回屋睡覺。回屋前,晏橋還想跟一淵說些什么,干涸的嘴唇微翕,卻什么也說不出來。一淵極懂事,雖和妹妹為雙生子,卻一直都照料著妹妹,她實在不知道能交代什么,她知道一淵為了妹妹,會豁出命去。
一淵徹夜未眠,第二日天未明,見妹妹熟睡著,便偷偷起床去看姑姑。姑姑已然閉上了眼。
一淵趁早去往堂里通知了啟楊分主,分主向上稟告了后,便帶了幾人前來收尸。天盛堂的弟子都是統一安葬。下葬前慣例由醫工查驗死因,竟是中毒而亡。不過此事一清是多年后才知曉。
啟楊分主臨走前給兩個孩子留下一大袋胡餅,一清一早醒來就啃了一個,她沒看見姑姑,知道她從此以后只有哥哥了。可是兩年后哥哥也不見了。師父說哥哥掉下了木犀崖,落入了滾滾的咆哮的崖沙河水中。可是死未見尸。
一清回頭看了眼辛祈子,解釋道:“五年前,我與哥哥被惡人追,哥哥為護我逃走,讓我藏身杉林中,自行將惡人引到了木犀崖邊。我藏在林中,直到天黑也沒有等到哥哥回來,卻等來了師父,師父他將我帶回了清渪居。第二日,師父又帶著我去木犀崖邊尋我哥哥,卻只看到他留下的一只鞋。幾日后,師父告訴我,那日有人在崖邊看見哥哥失足落入崖沙河了。”
那日的情景一清已經回憶過上百遍,可每一次都很揪心。她依然不肯相信哥哥已經死去。姑姑去世后的兩年里,一直是哥哥與自己相依為命,哥哥很倔強,拿起了姑姑留下來的鋤頭,小小的身影在藥田里從黎明撐到了天黑,從春日挨到了冬季。手掌上的血泡破了一次又一次,干了一層又一層,最后終于疊加成了繭子,再不怕磨了,每次他們交給藥庫的草藥竟不比姑姑在世時少。藥庫連松掌事稱重時發出嘖嘖嘖的聲音,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兩個手凍得通紅的小孩。啟楊分主也順勢多向庫房要了兩件幾乎被壓扁了的銀鼠裘衣,拿到屋外使勁兒抖了幾抖,遞給了一淵,讓他們順利度過了后來相依為命的兩個冬天。
那兩件裘衣實在太長了,拖到地上走一路踩一路。一淵折下了兩柄蒲葵,扯下葉子編了兩條腰帶,把拖到地上的裘皮都往上攏了一攏,然后用腰帶緊緊扎上,雖然看起來有點滑稽,可好歹不會一路走一路拖了。
三個穿著天盛堂學服的小弟子看見了他們,一陣哄笑:“小叫花子!”他們是堂里新收的弟子,道名之杉,另兩名小童,一名面黑,一名面白,似是黑白無常護著閻王爺,甚是好笑。
這之杉見過一淵好幾次的,前幾次只是覺得不知從哪兒來的窮孩子,并未過多留心,但近日師父總是夸贊,說后山上有兩個種藥的伶俐小童,強過這幾年新收的弟子,與一淵兄妹相仿的小弟子,便都帶著一種不服氣的心思留意起他倆來。
一淵也是認識之杉的,他是東嵊國中書相府張家的小公子張起琰,中書相張悅在當朝懿太后處正得勢,六相中屬他最受器重,他家的小公子自然也是備受矚目的,身邊跟了一群小弟子前呼后擁,儼然一副黎霧山小主的模樣。
這樣的人物,一淵自然不會輕易得罪,他是家里唯一的大人,有守護妹妹長大的責任,所以他也不曾理會,只牽著妹妹的手往回路走。
一顆石子砸過來,正砸到一清后腦勺,一清回頭叱道:“我們不是叫花子!”說時撿了一顆大石子,照著三人扔去,正中“黑無常”眉心。黑無常著怒,三人邊罵邊扔來更多,一淵貓起身來,敞開裘衣把妹妹護在身下,一顆一顆都砸在了他自己的身上,身上有裘衣護著,并無大礙,只是砸在頭上的實在難忍,他只是咬緊牙齒,護著一清的雙臂緊緊不松,也不理她的罵聲。之杉等人扔了一會兒覺得無趣,原來這個“伶俐”的哥哥如此蠢笨窩囊,連還嘴都不會,頓時覺得怒氣全消,罵罵咧咧抖了抖手,離去了。
第三日兄妹倆從藥田回屋,發現家里的面粉撒了一地,干糧也都泡在了水里。
自那以后,餓了好一段的肚子,一淵也去堂里的伙房里偷過兩回,回來笑嘻嘻的,帶著嘴角的烏青。有了“小偷”的壞名聲,啟楊分主臉上無光,送來的吃食用物一回少似一回,餓肚子竟然成了常態,所以現在的一清特別怕餓,見著愛吃的總不撒手,師父常常叮囑她不要吃撐了,可是見她一直沒有長胖過,又疑心她是被餓著了,于是又吩咐絳眉再做一些來。
“哥哥與我在黎霧山長大,他對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木犀崖邊有長有絳珠參,哥哥還采過好幾回。他不可能失足掉下去的。”一清從回憶里緩過神來,繼續對辛祈子說道。
“而且哥哥是個惜命的人,他不會丟下我的,他不可能自己跳下崖去。”一清聲音提高,表示自己的確定。
辛祈子聽得心疼,沒曾想,于天界來說,不過分別十幾日,昔日無憂無愁的玉蘭仙子竟然經歷了這么多事情。衍澤仙君還以為她是生在富貴之家,免受苦楚,卻不想竟會如此。想到自己也是幼年喪母,不覺同悲。
“唉,皆為天意。”辛祈子嘆了一口氣,這本就是人間歷劫,再怎樣干涉也躲不過天意,他問道:“你不信他已經死了,但卻一直沒有找到他?”
一清嘆了口氣:“師父不讓我下山,師父也曾托簫家人打探過,但一直沒有消息。這么多年過去了,哥哥究竟在哪兒,他究竟過得好不好?”眼淚不知不覺又充滿了眼眶。
“這幾年,你都住在清渪居?”辛祁子問道。
“是,若不是師父相救,我恐怕要成山里的野人了。師父待我很好。我很感激。”
“只是感激嗎?”辛祁子問。
一清奇道:“自然是感激。師父待我如親妹妹一般。我對師父自然很感激。”
辛祁子笑道:“自然應當感激。我也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