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過去，一清在殿中等得實在著急，忍不住又問了一遍：“界藍(lán)姑娘，他們還沒有談好么？”

界藍(lán)無奈，城主的房門依然緊閉，她只得又搖了搖頭。

一清等得實在焦急，卻也無法，只得又在殿中踱來踱去，蜃蛤長老坐在高椅上，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一清心內(nèi)不由得怨道，這歸無城什么待客之道，偌大一個大殿，居然就只給蜃蛤長老安排了一個座椅，她自己站得腿都酸了。

她又等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向界藍(lán)問道:“界藍(lán)姑娘，不知可否……有坐的椅子，軟椅……最好啦……“

界藍(lán)見一清這幅模樣，滿臉歉意，道：“抱歉。歸無城長年黑霧繚繞，對物件也是有腐蝕的，這么多年過去，木質(zhì)的桌椅早就都腐爛了，所以歸無城找不出一把木質(zhì)椅子，一張木質(zhì)桌子。妖族本就少有工匠，僅有的也幾名也早離開了。所以……姑娘要是累，這臺階上……也可以坐坐……”

一清一聽此話，方知竟有這等原由，她朝蜃蛤長老的高椅一看，果然是冰冷的石椅，細(xì)一看，雕工粗糙，椅背上的紋飾粗糙不平，鷹不鷹，雀不雀的。果然如師父所說，妖族參差，但大部分都是平庸至極，比起人族的精細(xì)來說，確實相差甚遠(yuǎn)。城主的石椅倒是精致，想來是當(dāng)年人族工匠的杰作。一清覺得自己太唐突了，不由得心懷歉意道：“沒事沒事……我就隨口問問……姑娘不必掛懷……”

只是她腿實在酸得受不住，干脆如界藍(lán)所說，一屁股坐在了臺階上。蜃蛤長老的眼皮不知道什么時候已合上了，腦袋偏來倒去，正在他的老石椅上打瞌睡。一清不由覺得好笑，這老頭兒，倒是清閑！她不由得思索起剛才自己與蜃蛤長老的對話來。

“長老，你剛才提到了冥域的靈主，關(guān)于她的事情，我很好奇，長老可否告知一二。”

蜃蛤長老撫著自己的長須，迷蒙著老眼盯著一清，盯了半天仍舊模模糊糊，道：“姑娘你別介意，我就隨口一提，那冥域靈主瘦得跟個小猴子似的，人又霸道，長得嘛，雖有幾分姿色，但卻不及姑娘十一……”說著，又湊近了盯著一清看，可憐老眼昏花，實在看不清楚，故仍舊胡謅道，“姑娘貌若天仙，自然不是那靈主所能比的。”

一清不由得捂住嘴笑道：“我看長老并未看清我的模樣，如何知道我貌若天仙？”

蜃蛤長老眉毛一挑，斜睨著眼睛，不徐不疾地道：“我是老了，看不清了，但是我家尊主的眼光，我可是從來不疑心的。”

此話倒是說在了一清的心坎上，不由得心里一喜，但也未忘記正事：“那靈主后來去了天界，但是冥域還有她的族人吧，那些人去哪兒了呢？”

蜃蛤長老聽到此處，不由得愣了，歪著腦袋思索了半天才道：“小姑娘，你問這么些干什么？你打聽這些干什么？”

一清本想實話告知，但想到剛才蜃蛤長老將對冥域靈主的評價貌似不佳，想必他并不喜歡這個人，于是便也忍住了，道：“我就是好奇，師父經(jīng)常提起她來，所以我想問問。”

“嗯……”蜃蛤長老點了點頭，道：“別那么好奇啦，問了也是白問，老蛤我也不知，當(dāng)年的事情老蛤一概不知。他們雖然確實來過歸無城，但是歸無城不是他們的家，天界容不下他么，歸無城同樣不能容下他們……”

一清還想問些什么，可是蜃蛤長老緊緊閉上了眼睛，嘴里一直念叨這些莫名其妙的字眼，看來是不想再回答什么了，一清只得作罷。

想到此處，一清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自己如今并無統(tǒng)領(lǐng)他們的能力，找不找他們，意義都不大，重要的是廢除驅(qū)妖令，驅(qū)妖令廢除，可能自己的族人也能受些益處。

“一清姑娘，你別著急，主人和城主商議的是大事，必不會那么快能說完。”鹮兒聽一清嘆氣，勸慰了一句，打斷了一清的沉思。

“可是師父他能在歸無城待這么久么，他能受得住么？”一清口里喃喃念叨，轉(zhuǎn)頭又張望著緊閉的門。

突然，門開了。開門的正是風(fēng)戌鶴，他面色慘白。一清、鹮兒迎了上去。

“清兒，我們快走吧，離開這里。”風(fēng)戌鶴雖早已想到，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家，卻是不能久待的，但時間卻是比他預(yù)計的要短許多。

“師父，你們談好了……”

“我們先離開這里再細(xì)說。”

一清點了點頭。

一清扶著風(fēng)戌鶴的手，退出了儼宮正殿。她明顯能感覺師父胳膊變得很沉，他在用力地支撐著身體不倒下去。

“尊主，城主說，她就不送你們了，望一路平安！”

風(fēng)戌鶴點了點頭。

“尊主，還有一事，我們還有一位客人，他自稱是尊主的朋友，已在城里住了多日，他交代于我，若你們來了，必告知于他。”界藍(lán)說道。

“朋友？”風(fēng)戌鶴看著一清，發(fā)白的嘴唇揚(yáng)起，笑道：“辛兄果然不一般，我們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才這里，他卻在此等候了多日。”

“仙君別來無恙……”辛祁子的聲音越來越近，仍舊是清朗俊逸的模樣，飄然而至，“不對，不應(yīng)該是渪西仙君，應(yīng)該是妖界尊主！”說完還拱了拱手，看著一清攙扶著風(fēng)戌鶴的樣子，心中不由得思緒復(fù)雜。

“辛兄別來無恙！”風(fēng)戌鶴艱難地回了禮，忍不住咳嗽了幾聲，一清在手上加了一把力，才扶住風(fēng)戌鶴。

“我看你的樣子，實在不適合久留，還是先離開這里再說吧……”辛祁子說道，說完還不忘看著一清的反應(yīng)。

“辛兄和我們一起離開么？”

辛祁子微笑，道：“你們拼死拼活才來到這里，我若不和你們一起回去，恐怕還得拼死拼活一回，你們才回得去！”

聽說辛祁子將與自己和師父同行，一清心內(nèi)歡喜，只又憂心他玄悲讖在月圓之夜的反噬：“辛哥哥，你若離開歸無城，那每逢十五，又要苦了。”

辛祁子笑道：“若要我常年在此住下去，更苦。”

一清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歸無城物質(zhì)匱乏的厲害，自然不是個好處所。她點了點頭，卻突然感覺重物壓手，風(fēng)戌鶴已支撐不住，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