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敬甫背著行李,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他除了識毒、煉毒,什么都不會,現在這個身體也不適合從事這行了。他很迷茫,每天就到處走走停停,累了就找一家客棧住下。這些年,他攢下了不少銀兩,夠他下半生生活了。
沒有煉藥的這些日子,他的病果然不怎么發作了,看來還是跟毒性有關。他便嘗試著走得更遠,順便找找他的家人,雖然也不一定能找到。那時天近晚了,他走到一個小村莊,突然就倒下了。醒來就已經住在一個農戶家里了。
原來他又發病了,他倒在了小溪里,他順著小溪漂流,是以柔救了他。不然只怕他已經入了鬼門關。但他傷了腿,無法行走,只好住在以柔安排的小屋里。但以柔也不常來,只是偶爾過來給他帶些吃的用的,給他治療腿傷,給他清除毒素。以柔的醫術很高明,他看了那么多大夫沒人診斷出他得了什么病,或許是礙于川州唐家的勢力,不敢亂說。可是以柔把脈后一下子就知道了,是毒藥侵入五臟六腑導致的,他必須盡快清除毒素,不然很快就行至枯木,到時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他。多虧遇到了以柔,不然他這輩子也就活到頭了,以柔不僅治好了他的腿傷,還幫他清除了余毒。他說到以柔的時候,滿含熱情。以柔,真的人如其名,是個非常溫柔可人之人,只要以柔愿意,他這輩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薄以柔接著話茬說了起來。
她生在醫藥世家,她們家從她太祖爺爺就是從醫的,太祖曾是御醫,只是后來受不了官場的爾虞我詐,就退隱了。他們家人對名利都很淡泊,只想好好行醫。正因為淡泊名利,到她父親這一代,就已經過得很清苦了。她在醫藥上很有天分,也很有靈性,慢慢就繼承了她父親的衣缽。她母親去世后,她隨著父親四處奔波,給人診治。由于父親長年累月的勞累,身體落下病根,不宜繼續奔波,父女二人便在潁州的鎮上住下了。之后就開始給鎮上的人看病醫治,漸漸的在鎮上也積累了一些口碑。
她也在鎮上找到了夫婿,她的夫婿梅陽是回春堂的做堂大夫,二人也算是門當戶對。剛成親那會,夫妻二人恩愛和睦。時常探討藥理,上山采藥、晾曬草藥,過得很愜意。不久后,她懷孕了,而且孕吐得厲害,兩個大男人不知道怎么照顧一個孕婦,梅陽便想著讓他母親過來照顧以柔。
她想到第一次跟婆母見面時并不是很愉快,婆母見到她仿佛見到仇人似的,一直陰沉著臉,還各種挑剔,好不容易擠出個笑臉,她沒接住,婆母立馬就冷了臉,彷佛給她笑意已經是她莫大的殊榮了。成親前,雙方討論了彩禮一切適宜,考慮到雙方都是清苦人家,她們父女沒有為難他們家,只是象征性的收了點彩禮,她爹給她的陪嫁超過了彩禮的一倍不止,只為了不想讓他家看輕她罷了。婚禮是在村里辦的,她家只有她跟父親兩個人,他們家七大姑八大姨倒是很多人,婚禮辦的很熱鬧,但不是她想要的。婚禮是辦給外人看的,日子是她自己過得。不管她對婚禮滿不滿意,她對梅陽這個人是滿意的。
成親后,婆母對她倒沒有以往那般冷著臉,卻也不熱情,她也懶得討沒趣,二人就這么面和心不和的相處了幾日。那幾日,婆母時常念叨彩禮是從她爹那里借來的,她爹年紀大了,這錢是指定要還回去的。話里話外就想讓她把彩禮錢還過去,她全當沒聽懂,裝傻充愣。婆母見這招不靈,便在梅陽跟前念叨起來,梅陽沒當回事,這錢給了以柔就是以柔的,斷沒有讓以柔還回來的說法。這事后來被她公爹知道了,公爹把婆母數落了一頓,婆母這才罷休。
她那個婆母她實在喜歡不起來。但她現在這個情況沒個人照顧確實也不行,便想著關系是處出來的。興許婆母并不像想象得那般難以相處,便同意了下來。
梅陽回去把這事跟婆母說了,婆母倒是也很歡喜,說一定會把以柔跟沒出世的孫子照顧得好好的。以柔懷孕后便不再出診、采藥了,只每日在家曬曬草藥,研究研究藥膳。她想要以藥入膳,滋補身體。婆母倒是也還好,除了剛到鎮上那幾日有些不適應外,倒也算好相處,婆媳二人沒有矛盾,時常還能話話家常。以柔不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拉扯這些有的沒的,但婆婆喜歡說,她有時也會回應兩句,更多時候是忙自己的事。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她就生產了。
她生了一個女兒,她跟梅陽寶貝得不行。婆母卻天天哭喪著臉,說她生了個賠錢貨。以柔沒忍住,跟婆母大吵了一架,說她也是女人,為何要這么說自己的孫女,女兒也是人,是跟兒子一樣的人。沒有女人單靠男人怎么繁殖?她特別反感重男輕女的家庭,她爹娘就生了她一個,自小寶貝的不行。她爹娘從未打罵過她一句,娘去世后,爹怕她委屈,沒有再娶,一個人把她拉扯大。她不覺得女兒比兒子差在哪里,甚至覺得女兒更好。她婆母就開始哭,哭自己命苦,沒日沒夜的照顧兒媳婦,不僅沒撈著好,還被罵,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梅陽雖然知道自己母親做的不對,卻還是站在自己母親那邊,罵了以柔。說那是他母親,以柔怎么能那么對她母親,那么欺負他母親。她住他的,吃他的,喝他的,哪一樣不是他父母親的血汗錢,她居然那么對他母親,他母親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顧以柔,還得看她臉色,她憑什么呵斥她,她沒有資格。
以柔震驚了,她一直覺得梅陽是一個很體貼的男人,是她可以依靠的肩膀。她孕期不適的時候梅陽總是想著法子逗她開心、給她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