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出發多日的一隊人馬在山林里跋涉,大家心中對能再次返回漢地充滿了喜悅。這天晚上,大家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喝了僰僮下了迷藥的水,一個個在山林中昏迷了過去。陳子安被僰僮綁了準備帶給藏在不遠處的布都,他在那里等待著會讓蜚莫的巫師給陳子安下蠱。陳子安和阿螺訂婚和漢使回漢朝之行已被痋術控制的僰僮提前告訴了蜚莫國的二王子布都。
“噼里啪啦”,篝火在山谷里熊熊燃燒著發出陣陣聲音,一個人影在篝火旁一邊跳一邊口里說著什么,陳子安慢慢地蘇醒了過來,可是他發現自己完全不能動,因為自己被人捆綁在一棵樹下,陳子安用眼睛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到除了他,篝火旁的人,還有一群人圍著他,其中一個人正用惡狠狠的眼神盯著自己。那人用黑布包著臉的下半部分,看這些人的發飾著裝,陳子安回憶起當年父親被殺的情形,而且正盯著自己的那人的眼神有些熟悉,只是陳子安現在迷藥的藥效還沒消失,頭腦意識模糊,眼神也不太清晰。他們為什么把自己綁在這里?陳子安心里不禁的問道,他剛要開口說話,只見那人先開了口,并且走到了他身旁。
“你終于醒了。”
“你們…是誰?”
“不用管我們是誰?我知道你是誰就可以。”
“為什么把我綁在這里?”
“哼,因為你的到來給這里帶來了災難,你不屬于這里,今天我就要讓你忘記這里的一切。”
“你們要干嘛?我是迦羅部落的人,也是滇國使者,你們要是傷害我,就是和迦羅和漢朝為敵…”
“哈哈,你一個外來的異族,還敢說自己是迦羅人,老子今天我就是要和你為敵。巫師,準備好了沒有?”
“馬上就可以了?!睗M臉兇相的巫師把在篝火上的一個銅罐取下,里面有一條小蟲扭動著身體,巫師把小蟲撿了起來,嘴里繼續唱念著,他把小蟲用一根木頭串起放在火上,小蟲馬上燃起了一團火焰,他迅速把火焰放入早已準備好的一只盛滿著水的陶碗里,小蟲身上的火在入水瞬間滅了,蟲子化成了黑色的粉末飄散在碗里。巫師一只手搖著銅鈴,一只手端著這個陶碗送到陳子安面前,旁邊的幾個人架住陳子安的頭并且用力掰開他的嘴強迫著陳子安喝下了這碗不知是何物的水。
片刻之后,陳子安心里一陣絞疼,痛得他眼前一黑再次暈了過去。
布都看著昏迷的陳子安,扯下蒙著臉的布,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一旁的巫師說道:“這蠱能很快讓他失去情愛的記憶。”
“哈哈,做的好,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可以把阿螺忘記了,永遠不要再回來,那阿螺就是我的?!辈级奸_心的揚天大笑道。他手下的一個人問巫師:
“這蠱可有破除之法?”
“背叛所愛之人,心中這段記憶自然就能恢復,讓他每天被心痛折磨吧?!?/p>
“這可比忘記、死亡還殘忍,哈哈,讓記憶去折磨他吧,看他以后還有沒有臉回伽羅!”
“阿螺公主一定不會原諒陳子安的?!?/p>
“那是肯定,這樣阿螺就會全身心的跟著我,阿螺的心就是我的了?!?/p>
第二天一早,布都準備帶著還在昏迷的陳子安準備把他丟到古道上,讓漢使能找到他,帶他離開這片土地。在崎嶇的山林中,路上的顛簸讓陳子安慢慢地蘇醒了過來,他悄悄地解開了捆他的繩索,趁僰僮休息之時逃了出去,但很快就被布都一伙人騎馬追趕上,打斗中,眼看著被痋術控制失去理智的僰僮一刀砍來,陳子安一個轉身,成功地避開了大刀,但刀刃把掛海螺的珍珠吊鏈砍斷了,珍珠像一顆顆眼淚散落一地,海螺也飛落到很遠的草叢里。他想去撿起海螺,和僰僮幾次交鋒后,子安心里一著急,被此時砍來的大刀劃傷了手臂,他不顧傷痛,一個縱身飛躍,拾取掉落在草叢里的海螺,趕忙緊緊地攥在自己手心中,同時他另外一只手撿起身旁的一根樹枝,一下刺中了僰僮的眼睛,疼得那人哇哇大叫。
他緊握著海螺,迅速地轉身跑了起來,可就在這時,陽光下,一道亮光劃過,子安感到一陣鉆心刺骨的疼痛,他的背部中了一刀,他轉身一看,昨晚的那個蒙面人帶著人馬已經把他包圍,他一步步被逼到一處懸崖邊上,對面那人正猙獰地看著他說道:“你這個狡猾的漢人,本來還想留你一條狗命,沒想到你詭計多端,竟然敢逃跑,還敢殺我的人。”
“你我素不相識,你為什么要害我?”
“因為你的出現就是我的威脅。”
“我?”陳子安疑惑的問道。
那人大笑道:“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答案,你自找的?!?/p>
隨后那人跳下馬,慢慢走到陳子安身旁,陳子安迅疾忍痛抽出了插在自己背上的大刀,向那人刺去,那人沒有防備,但還是本能的一閃躲,刀只刺中那人的大腿,疼得那人嗷嗷亂叫。他手下的人一擁而上,一腳飛踹過來踢在陳子安身上,陳子安隨即一口鮮血噴出,踉踉蹌蹌地退了幾步,差點滾落懸崖,還好及時一只手抓住了一株藤蔓。那群人趕快給受傷的那個蒙面人包扎傷口,那人大聲叫罵著,滿頭大汗淋漓惡狠狠地看著陳子安,等他們處理完那人的傷口,那個人一瘸一拐地走到懸崖邊,一群人在后面哈哈大笑著,山谷里都是他們的笑聲,并且不斷起哄到:“殺了他。”
“殺了他。”
那個人紅著眼憤怒地看著陳子安緩緩地抬起大刀砍斷了藤蔓,陳子安隨著斷落的藤蔓瞬間從懸崖上墜落了下去。
此時,布都緩緩取下蒙在臉上的布,氣憤地看著墜入山崖的陳子安,心想我本不想殺你,你自找的。終于除去了心頭大患,布都臉上如釋重負地露出了得意的笑,仿佛阿螺垂手可得。
“讓你生生世世忘了阿螺?!?/p>
懸崖下植被茂密,陳子安在墜落的過程中不斷被樹枝打到,快要墜入崖底的時候突然感覺身體被什么東西擋了幾下才緩緩地落入一條小河中,他并沒有立刻死去,還能感覺到自己渾身劇烈的疼痛,在小河里血水模糊了他的雙眼,頭昏昏沉沉,他的意識里有個模糊的人影在呼喚著他,他想他不能就這樣死去,他要努力地活著,他的心在那個呼喚聲中努力地跳動著,可是他卻不知道呼喚他的那個身影是誰,那個身影越來越模糊,他越想頭就更痛,疼得他漸漸失去了知覺,天地一片混沌,他的手緊緊攥著海螺漸漸昏睡了過去。
漢使王然于、柏始昌等人第二天早晨蘇醒了過來,大家互相幫助扯斷了捆綁他們的繩索,發現隊伍里少了陳子安,兩人帶著人馬急忙在莽莽的大山中四處找尋,可是人早已無了影蹤。
在古道旁,將軍郭昌帶著漢軍人馬已經在山林之中安營扎寨多日。這些日子他一邊帶領著民夫整修著古道,一邊安排軍隊打探各路消息,等待時機成熟,就計劃出兵攻下附近幾個不愿臣服于漢王朝的西南夷小部落。
漢武帝派遣王然于出使滇國,多年來杳無音訊。皇帝不想坐著等待有利于自己國家的變化發生,他奉行積極的國防政策,急于打通西南夷,就在這年派遣蜀郡的郭昌帶領人馬,前往西南夷,開始了大規模開拓西南的行動。
西南夷所處的地區是中國地形最崎嶇最復雜的地方,多半是山地,山地的起伏還非常大,這種崎嶇的地形嚴重限制了大型民族的形成。這一地區游牧、半游牧、農耕和原始漁獵的生產方式同時存在,各個民族和部落之間發展的水平差異非常大。環境好一點的地方就發展成了國家,比如大滇國和夜郎國、勞浸、蜚莫,而環境差一些的地方就是一群松散的小部落,環境更差一點的地方甚至還停留在原始部落的狀態。
面對這樣的自然環境,秦漢時期對西南地區的開拓,全部都是以修筑道路開始。從秦朝到漢武帝時期,對西南的開拓依靠的就是修建道路,道路修到哪里,郡縣就建到哪里。
秦昭王時期,秦國奪取巴蜀之后,蜀郡太守李冰就開始修筑都江堰,為了打通從成都通過岷江,向長江中下游輸送糧食的航道,又沿著岷江修筑了從成都到宜賓的道路。秦始皇統一中國之后,在這條道路的基礎上繼續向南修去,也就是郭昌他們重新整修的五尺道,他們還需要繼續往南,一邊修路一邊降服當地人。
這天,在密林的一條河邊,郭昌軍中的一個廚子來營地不遠處的河邊打水,見到一個異族裝束的人順著河水漂到岸邊昏迷不醒。廚子開始還以為他已經死了,大著膽子上前把他從水里拉上岸,發現還有呼吸,但又擔心是細作,便急忙返回營地稟報了郭昌。郭昌命人前去查看,看此人年齡尚小,于是大家找來樹枝做了一個擔架把昏迷的陳子安帶回了營地,一個士兵查看了陳子安身上的物品,發現他除了貼身衣物、腰間一把佩劍之外只有手里緊緊攥著的一個海螺,并無其他物品,就請來隨軍的大夫為其療傷,待其醒來再做定奪。
陳子安受傷嚴重,意識已經模糊,高燒幾日不退,他迷迷糊糊間仿佛看到了兒時的父親正向他走來,父親嚴厲地問他,不要這般調皮,還拿出皮鞭舉手就打,疼的陳子安一陣大叫:“父親,父親?!彼诘厣洗罂拗胍ё「赣H,但是父親卻搖著頭轉身離開了,他抬起頭突然看到這是他兒時的小伙伴們圍著他,在一旁哈哈大笑,原來他回到了兒時的家鄉。
碰巧這時前來帳篷查看的郭昌看到了,他聽著昏迷之中的陳子安一聲聲悲戚地喚著父親,這一幕令他很是傷感。不久之前,他才經歷中年喪子,在戰場上痛失了他唯一的兒子。
軍中醫官為陳子安診治之后,一度想放棄受傷嚴重的他,他失血過多而且刀傷非常嚴重,生還機率不大。郭昌看著這個和自己離世兒子年紀相仿的人,想到了他在夢中呼喚著自己的父親,憐憫之心頓起,郭昌不禁想到自己的兒子遇到危險時如果能有人及時相助,或許也不會那么快離開,一切似乎都是天注定的。
大將軍郭昌在蜀郡軍中聲名顯赫,但是卻沒有人知道他自幼父母雙亡,一個人在街頭流浪,吃盡了各種苦頭,直到遇到一戶好心的人家可憐他才收養了他,教他習武識字,才有了今日的他。
那時,正是漢朝大將衛青攻打匈奴取得巨大勝利的時候,漢武帝下令,只要有人愿意從軍,即可到京城報名,地方政府不得予以截留,否則,以抗旨論處。年輕的郭昌知道后,和養父養母商議決定到京城參軍。他從軍不久就因為武藝高超善騎射,在抗擊匈奴的戰斗中表現突出,一步步得到提升取得今天的成就功名;但對于一個征戰沙場多年的軍人來說,郭昌還有更高的目標,渴望能有朝一日得以憑借功勛晉爵封侯,從此步入貴族行列,為自己的戎馬生涯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也為兒女們日后生活安排好后路,只可惜他還未晉爵封侯,自己最看重的兒子就戰死沙場。
一想到自己那個心愛的兒子,郭昌就痛心疾首??粗矍暗倪@個孩子,郭昌覺得無論如何都要救他。于是,他拿出自己隨身備著的秘制創傷丸讓其服用,陳子安有了一線生機,在郭昌的堅持和安排下,軍中醫官繼續為陳子安療傷。三日之后陳子安終于蘇醒過來,傷也開始慢慢的愈合了。蘇醒過來的他記得他和漢使要去長安的事,記得大滇國、伽羅,記得這古道,可就是感覺似乎記憶里失去了最重要的什么,他常常拿出海螺來看,但是還是什么也想不起來。倔強的陳子安不愿在繼續躺著成為大家的負擔,他傷好之后,就在軍中為大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郭昌見陳子安其才貌俱佳又懂事聰明伶俐還愿意專研武藝,就暫時安排他留在其營帳下,讓人留意他的一舉一動。
古道旁的一些小部落的民族善良淳樸,對于漢朝的降服也是沒有一點反駁之力,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漢朝能保其部落平安,不要再被大的部落侵擾,他們很愿歸順大漢。但附近幾個大的部落,比較頑固,民風刁蠻好斗。郭昌認為漢軍攻打這些部落雖然易如反掌,但也有辦法不需要勞師動眾,而且皇帝是希望最終能打通這條身毒道,出兵用武力征服不得民心,還容易讓其多個部落敵視大漢,為日后這條道路的通行埋下仇恨的種子。他的志向是日后攻下整個西南,而不是眼下這幾個小小的部落。
爬過了一座又一座大山,漢使王然于、柏始昌幾人在古道上找尋陳子安多日也沒有他的身影,正當大家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時候,遇到一隊馬幫隊伍,從他們口中得知前方的古道上有一支漢朝軍隊和很多民夫在整修道路,說不定能幫助他們。大家決定去漢營尋求幫助,不久之后果然就遇到了郭昌大將軍的修路隊伍,而且一打聽還得知郭昌的軍隊在路上還救了一個男孩的消息,大家都希望那個男孩是陳子安。
幾日之后,大家找到了郭昌的營帳,果然看到隨軍返回來的陳子安。王然于感嘆這小子真是夠幸運,能夠一次次遇險逢兇化吉,日后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
漢使王然于、柏始昌多年來終于又見到了朝廷的官員,幾個人圍坐在軍中的帳篷里,把自己對開拓西南的看法暢所欲言地說了一遍,大家都覺得在西南部落眾多,在目前情況不明的情況下草草出兵不是最好的決策,待王然于回到長安稟告皇帝之后再做詳細的出兵計劃。郭昌決定親自護送漢使王然于、柏始昌、陳子安返回蜀地。
到達蜀地之后,陳子安因之前的傷勢未完全愈合又接連辛苦的趕路,身體承受不住再次病倒,不宜遠行。王然于、柏始昌只能將他托付給郭昌將軍,王然于和柏始昌則帶著自己的使命繼續趕路去往長安復命。
風塵仆仆、歸心似箭的二人,再次回到闊別多年的長安城,城內繁華依舊,街衢洞達,閭閻且千,九市開場,貨別隧分。極侈都人士女,殊異乎五方。人不得顧,車不得旋,闐城溢郭,旁流百廛,二人不禁感慨大漢之盛。
在朝堂上二人盛言滇之大國,勢力強大,而且王然于還提到了滇族熟識水戰,而中原士兵不識水戰,恐日后征伐必將因此受阻。武帝若有所思,他很高興多年之后再次見到二位使臣,評價兩人的這次出行,雖然并未成功打通身毒道,但是能夠讓漢朝對西南夷有了更詳細的了解。王然于極力向武帝推薦大滇國國王嘗羌,并稱大滇國是漢朝在西南值得拉攏的城邦國家,便于日后整個西南夷歸漢。
斟酌多日,漢武帝在和大臣們反復討論之后,下令在長安城開鑿一處人工湖,稱之為“昆明池”,并準備在人工湖修建完成之后建造有樓的大型戰船,專供士兵操練水戰使用。漢武帝意識到不同于一望無際的北方地區匈奴人擅長騎射,南方廣大地方水陸通道是其最常通行的,組建大漢艦隊為日后南征擴張做好充分準備,這也就成為了日后滇國歸漢的前奏。
在郭昌軍中,陳子安身體已慢慢恢復,偶爾有些小傷痛,這些對于意志堅強的陳子安來說倒是可以忍受,只是缺失的部分記憶讓他的大腦仿佛空了一般,心里也像空缺了一個什么重要的東西,折磨著他,他常常一個人看著海螺落寞悲傷,變得無欲無求,甚至迷失了人生的方向。他不知道自己中了忘情蠱讓他失去了對心中迦羅湖愛情的記憶。
在漫長的軍營日子里,這種落寞悲傷的情緒常常伴隨著他,陳子安為了讓自己能和正常人一樣生活,他跟著郭昌努力的訓練和搏殺。很快展現出他異于常人的聰明才智。他在馬背上馳騁的騎射英姿和郭昌軍中其他士兵比較,非常突出,作戰勇敢、分析問題準確,有計謀,處事冷靜,思慮深遠,漸漸地他就成了郭昌的智囊,并且加上沙場上英勇無比的表現讓陳子安得到了郭昌的極大賞識,郭昌把陳子安收為了義子,一路帶著他征戰沙場。
幾年之后,郭昌看中陳子安的潛力,有意把自己心愛的女兒蓁蓁嫁給陳子安。蓁蓁雖然是一女子,卻不好女紅,唯獨對讀書和習武十分感興趣,郭昌就將她也常常帶在身邊;看二人年齡相仿,有意安排兩人一起讀書、習武。
只是無欲無求一心只想著輔佐郭昌的陳子安對蓁蓁的感情如同兄妹,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對郭昌提出的婚事內心是極其不愿意的,就一直推脫自己身份卑微、官卑職小,無德無能和蓁蓁相配。
“子安不才,能在軍中任職已經非常榮幸,仰仗大將軍神威,身邊各將領拼力奮戰,才能屢獲大捷,我又何德何能?”
“哈哈,本人年輕時也一無所有,官卑職小、身份卑微,但這些我和我夫人都不會介意,蓁蓁更不會在意,你的能力和為人才是我們全家最看重的,至于官卑職小,你放心,只要有機會,老夫定會推薦你出人頭地的?!?/p>
郭昌微笑著捋著胡須對一旁不安的陳子安寬慰道,他心里以為是陳子安自卑他自己的出身,感到他和自己女兒門不當戶不對。往后的日子里,在郭昌有意栽培和引薦之下,陳子安因為有勇有謀戰功赫赫很快就被提升為郎官,年紀輕輕便成為騎常侍,得到了朝廷的重用,一路高升。
這一年冬天,陳子安帶領著一隊人馬出門征糧,返程途中在北山遭到蒙面山匪的突然襲擊。山匪攔住大家的去路向陳子安一行人馬殺來。沒有任何準備的士兵們立刻持刀抵擋,拼命反擊,雙方廝殺起來。陳子安和士兵們平日里訓練有素,拼命抵抗殺死了不少窮兇極惡的山匪,但山匪人數眾多,將士們也有多人死傷,陳子安自己也受了輕傷,但好在最后糧食全部保住了。剩下的山匪見不敵漢軍就一溜煙逃跑了。陳子安讓大家趕快抓緊時間把糧食運出大山,自己在隊伍后面護衛,防止山匪去找應援再來偷襲。
大山之中,狂風如狼似虎地咆哮著,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就像天空的閘門被打開,無盡的白色雪花覆蓋住了道路,風雪中山里的小道積雪如棉,走在最后的陳子安視線變得模糊,雪地里一腳深一腳淺地艱難行走著,步履變得沉重,和前面的隊伍漸漸走散,對此地地形不了解的陳子安誤入了莽莽群山之中。
征糧途中出事的事情,很快郭昌就知道了,他非常氣憤山匪的行為,發誓一定要除掉這群賊人,聽說陳子安受傷還和隊伍走散,他立刻派出人馬進山找尋。
在一天一夜的不安等待之后,蓁蓁不顧父親的反對,偷偷地親自帶著她自己的人馬也進山尋找陳子安。風雪依然很大,蓁蓁一行人馬很快也走散了,但好在蓁蓁因為多年前跟隨父親在此地駐軍過很長時間,熟悉這里的幾座大山地形,功夫不負有心人她在一棵大樹下找到了快要凍僵意識模糊的陳子安。她趕忙找來樹枝做成拖架,把身材高大的陳子安放在樹枝上綁在馬后拖著他走。她在前面牽著馬,無奈風雪太大,天色漸晚,只能先找一處山洞暫避一下風雪,待天亮風雪小些再走。對這里地形很熟悉的蓁蓁很快就找到一個適合容身的山洞,她把陳子安拉進洞里,給他喝了點隨身攜帶著的暖身白酒;之后她又在洞里洞外四下尋找,好不容易找到些干枯的樹枝和樹葉,把樹枝點燃,給已經快要失溫的陳子安燒火取暖??墒嵌蠢锏母蓸渲芸炀蜔炅?,從外面找來的樹葉樹枝都是潮濕的,不容易燃燒,而且她越急越點不燃火。
嘗試了多次之后依然無法再點燃篝火,蓁蓁無奈只能把馬上的墊子取了下來鋪在樹葉上,把陳子安移到墊子上,然后取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給陳子安蓋好。此刻的陳子安已經被凍的漸漸失去了意識,嘴里喃喃地說著什么。
蓁蓁多次嘗試之后終于點燃了篝火;天色越來越黑,這山里夜晚的溫度會降得更低,如果外面的人找不到她和陳子安,那陳子安很快就會被凍死,她也有危險??粗鴥H有的一點可以燒火取暖的樹枝和樹葉,蓁蓁非常著急,面對這樣的萬般無奈的處境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這時,陳子安嘴里似乎在說著什么?她彎下腰側著身子輕輕地把耳朵靠近陳子安唇邊想聽他說什么,但是沒有聽清,她剛想再靠近一點,腳下的樹葉一滑,她整個人跌在了陳子安身上。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和自己喜歡的人接觸,抬眼就看到陳子安被凍的紫紅但依然俊秀的臉,蓁蓁害羞的臉一下紅了,她的手情不自禁地環住了陳子安的腰。
陳子安一動不動,蓁蓁溫暖的手碰到了他冰涼的手。滿臉通紅的蓁蓁從剛才的柔情中驚醒了過來,他如果還不能及時取暖的話,他就會死去!她自己也會被凍傷,她要救他,可是在這荒山上什么也沒有,她要如何救他?
突然蓁蓁想到了什么,雖然荒山上什么也沒有,可是有彼此。蓁蓁顧不得多想,她深吸了一口氣,拿起酒壺“咕嘟咕嘟”地喝下了剛才給子安喝剩下的烈酒壯膽,喝完酒,蓁蓁解開陳子安的衣衫,露出他的已經被凍紫的皮膚,她心里只想著救陳子安,顧不了那么多了,她咬著牙,緊張地用顫抖著的手慢慢地解開自己的衣衫,用自己溫暖的皮膚緊緊地貼在那冰涼的身體之上,給他取暖。
洞外風雪咆哮,飛雪如注,把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神秘白色之中,蓁蓁緊緊地抱著陳子安,用自己的披風和衣服蓋住兩人的身體,烈酒的后勁開始在她身體里發作,她渾身開始發熱,心中跳躍著一團火,少女細膩溫暖的皮膚緊緊地貼著陳子安那冰涼的身體,安靜的空氣里都能聽到蓁蓁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第二天,一夜風雪之后太陽出來了。溫暖的陽光照進了山洞,陳子安漸漸有了意識,他頭腦里,有一個女孩在喚著他的名字,他似乎就要看到那個女孩的臉,但女孩哭著跑遠了,身影漸漸地變得模糊。陳子安想去追,可是卻怎么也邁不開步伐,他著急的清醒了過來,睜開迷蒙的眼睛,立刻就發現了身旁緊緊抱著他的蓁蓁。
蓁蓁也睜開了眼睛,兩人赤裸著身子四目相對驚慌地看著彼此。
“啊!”一陣忙亂之后,兩人迅速地把身上的衣服穿戴整齊,尷尬地不知如何面對彼此。蓁蓁紅著臉急忙解釋了昨天發生的一切。陳子安也回想起了自己在雪地里昏迷前的事情。
蓁蓁害羞地背對著告訴陳子安,說她害怕他被凍死,只是想要救他,他不必為昨晚發生的事有什么負擔。
“我…我愧對你和義父??!”陳子安悲傷自責地對蓁蓁說道。
“我不要你覺得有愧于我,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為你做的。”
“蓁蓁,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p>
話說到這里,陳子安只覺一陣心痛,他想用手去捂住心口,卻發現他時刻帶著的那個海螺沒在自己的脖頸上了。
“我的海螺呢?”
“你在找這個嗎?”蓁蓁伸手給子安遞過海螺時,他看著海螺,海螺在陽光下發出了刺眼的光,他的腦海里似乎又出現了夢里那個熟悉的聲音,他的心劇烈地疼痛起來,而他的腦袋里似乎有什么沖撞著他的頭,他倒在地上疼的不停抽搐,那個聲音更加清晰地回蕩在他的耳邊。他突然聽到了,聽的很清楚,那個聲音空中回旋著:“我告訴你個秘密,我阿爹阿嬤告訴我說我是住在這個海螺里的孩子,這個海螺就是我的家,我把它也送給你,你以后就是我的家人,我最親的人,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們永遠在一起…此生,來生,永生都是為你而生…”
阿螺,那個在伽羅等著他回去的人,那個和他已經訂婚并許諾一定要娶的人,自己怎么能夠把她給忘記了,如今還和其他女孩…,陳子安全部想起來了,他的心碎了,不停地拍打著自己的腦袋,一口鮮紅的血從他嘴里涌出。
突然看到陳子安這樣,蓁蓁嚇得大聲呼喚著。
“子安,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嚇我?”蓁蓁手足無措地想要去攙扶陳子安,可是痛苦悲傷的陳子安用力地把她推到了一旁。蓁蓁只能忍住身上的痛無能為力地在一旁看著他掙扎著,不一會陳子安暈了過去。蓁蓁大哭著,就在這時,她好像聽到洞外有人馬的聲音,便顧不得地上躺著的陳子安,快速地爬起身跑出山洞,大聲地呼救。
陳子安的副將李德帶著人馬聽到了蓁蓁的呼救聲,大家應聲找到了快要被大雪覆蓋住的山洞洞口,救出了二人。
陳子安回到軍營一病不起,他不吃不喝,只想睡覺。清醒的時候看到那把金色的短劍和海螺,往事就像洶涌的潮水一次次把他擊打的支離破碎,他回憶起了伽羅湖的一切,他恨自己,恨自己辜負了阿螺,辜負了沙馬阿爹的信任和囑托,同時每天面對著義父和蓁蓁無微不至的關心,他更加覺得自己辜負了每一個人。
這時,朝廷傳來消息,漢武帝為征伐西南而在長安開鑿的人工湖“昆明池”已經開挖建好,并需要從各地征召水軍士卒進行專業的訓練,準備建一支樓船水師。陳子安決定去試試。
樓船水師由郭昌熟識的老鄉楊仆擔任樓船將軍,陳子安在郭昌的推薦下來到了長安。十里的人工湖上云帆蔽日、雄壯威武,氣勢逼人,其“標配”是船上3層,整高10丈,可載1000人。三層各有其名:第一層叫“廬”,即房屋,第二層叫“飛廬”,第三層叫“雀室”,意為像鳥一樣登高觀望和警示的地方,幾百樓船戰艦每天在昆明池中進行著操練,為即將展開南征的大戰做著準備。
陳子安從小在南湖畔長大,常常和阿木五個兄弟一起在水里嬉戲打鬧,下水捉魚、劃船到附近部落交換物品,水性極好,而且他這些年和郭昌南征北戰,有勇有謀,樓船將軍楊仆很是欣賞他。漢武帝發兵征討南越,先后消滅和平定了西南地區南越、夜郎、且蘭等少數民族勢力。陳子安在征伐中建議楊仆將軍改良了樓船的木船首,改為鐵制船首,戰斗中可以用來撞擊敵船,極大地增強了漢軍水師艦隊的攻擊威力。事后,他因為這一改良建議被漢武帝提拔為水軍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