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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云深似海之奇緣

前世第11章

古道漫漫,時間慢慢。時光從來不會為誰停留,它就像一個無情的前行者,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悲喜而放緩或加速它的腳步。

遠方的伽羅湖畔,阿螺每天坐在陳子安給她做的藤蔓秋千上看著北方,盼望著陳子安早日歸來,她期待著子安能快點回來迎娶自己,做他最美的新娘。她一邊蕩著秋千,一邊低聲哼唱起了歌:

滄溟鑒云魄殘照蝕歸楫,

青裾卷霜雪履痕湮礁跡,

指隙徊風咽懸思墜潮汐,

天縫合虛境云吻疊山脊,

秋千搖碧縠綺思逐川逝。

時間一年又一年的過去,也沒有等到歸來的陳子安。藤蔓秋千早已腐朽破敗,阿螺獨自一個人總是坐在木樓上,看著天空漂浮的云彩,感嘆白云的往來無常,開朗活潑的她變得多愁善感,知道了以前看似完美的生活,亦暗藏著許多的無奈。

沙馬族長和哥哥們派人到處打聽,也沒有任何消息,陳子安和漢使一行人像消失了一般,杳無音訊。

近些日子,終于有傳言說,中原的漢軍常常派人來古道,和當地的部族偶有發生沖突,還有傳言說漢使已經回到了長安,他們背叛了大家,即將要帶著大軍來攻打西南各部落。

沙馬不相信,阿螺更不愿相信,陳子安答應她一定會保護伽羅,一定會回來娶她,她堅信他總有一天會平安回到她身邊的。

元封元年,漢朝已經進入了鼎盛時期,胸懷大略的漢武帝,北擊匈奴取得勝利,開疆拓土,威服四方,萬國來朝成為漢武帝最大的心愿和夢想。南方地區的南越、且蘭等少數民族勢力也已經平定,西南還有一個大滇國,就直接暴露在了漢王朝面前。漢武帝在朝堂上多次和大臣商議西南事務后覺得時機已經成熟,漢軍征伐“西南夷”應由被動變成主動,繼續打通從滇池通往印度的路徑。這一次漢武帝劉徹想要利用兵威震懾大滇王主動向漢稱臣。

長安城未央宮九重檐角劃破鉛灰色的云層,漢武帝撫摸著案上南越王獻的犀角樽,指尖掠過樽身交趾貢使的銘文,西南諸國地圖在燭火中投下顫抖的陰影。與此同時,滇池畔金燦燦的銅樹下的嘗羌握緊腰間彎刀,夜風中傳來部落祭祀的銅鼓聲,聲聲催命。大滇國東部的勞浸、蜚莫國誓死不愿歸順漢朝,族人們各執己見,爭論不休。嘗羌思慮再三他也不愿違逆本族人的意愿,只能做好聯合各部落共同抵抗漢軍的準備。

此時的陳子安已經從意氣風發少年郎成長為一個穩重的青年才俊,他從柏始昌大人那里知道了朝廷對征伐西南的決定,一想到昔日那個富庶宜居的西南要因為朝廷的開疆拓土而即將卷入殘酷的戰爭,生靈涂炭。陳子安痛心疾首,那里有他要保護的人,他只能快馬加鞭主動找到剛從勞浸、蜚莫國勸降無果歸來的王然于大人商議,兩人決定舉薦郭昌并輔佐他帶兵出征大滇國。

大漢金碧輝煌的未央宮宣室殿內,躊躇滿志的漢武帝劉徹端坐在龍椅之上,跪坐的文武百官正對西南的時勢各抒己見,大殿上的劉徹有些不悅地說道:“朕看,眾愛卿對西南攘夷拓土的結論已經很明顯了,朕也已經考慮籌劃了多年,這場戰爭無可避免。”

“陛下,那些地方的人都是蠻夷,蒙昧且無知,對付這些野蠻人我朝只要派出大軍,不出幾日定能拿下整個西南夷。”

“陛下,老臣覺得不妥,國雖大,好戰必亡,征戰殺伐,勞民傷財!”

“那里山高谷深,道路不宜行軍呀!”

朝堂上,陳子安看了看四周各抒己見的眾大臣,趕忙主動出來叩首稟報道:“啟稟陛下,臣以為:西南夷地區部落眾多,各自為政,尚未形成統一的政權。此時攻打,正可趁其內部尚未穩固,一舉將其納入大漢版圖,實現真正的天下一統。但征討西南不同于北方的匈奴,匈奴人是游牧民族,吃肉飲酪,沒有固定的城郭,匈奴隨時窺探我大漢,騎兵從未停止過對我朝的侵擾,北方邊境時常遭到破壞,無數的人民遭到殺掠。而西南各部族都從事農業生產,過著定居的生活,有著自己的習俗,相對匈奴人常常挑起的戰事,西南各部族還算比較本分老實,只是還蒙昧。臣認為國家治理,儒、道、法,本質都是“醫術”,初心都是治病救天下。只不過各家角度不同,診出來的癥結不同,開的方子也不同。法家是急性子,喜歡快刀斬亂麻,明正典刑嚴刑峻法,大家都按規矩辦事一切都妥了。道家看問題的角度又不同,各有各的節奏。儒家覺得只有嚴刑峻法是走不遠的,百姓口服而心不服,長此以往慢慢都會變成刁民。對于天子而言,順法家則太激進,順道家則太沒有存在感,還是順儒家正好。臣認為征伐西南也是同樣的道理,以法為基礎,以儒為中堅,以道為上層,和合者得天下,前期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審勢寬嚴,能攻心則反側自消,從古知兵非好戰,勢服人心,方無言,這樣才能讓西南各部族百姓口服心服四方歸心,也為日后開通身毒道做好準備。

陛下自登基以來,廣地萬里,重九譯,致殊俗,威德遍于四海,西南的各族也對陛下的功績早有耳聞,欽佩不已,再加上王然于大人和大滇王嘗羌熟識多年,臣懇請皇上派同樣熟悉西南各國的郭昌大將軍領兵出征西南,微臣和王然于大人均愿輔佐郭昌將軍,帶著大漢的威武、去往西南,開拓身毒,西南不通,無以家為!望陛下恩準!”

接著陳子安又從地形、士兵素質、武器、攻防、協調等幾方面分析了漢軍和西南各國的強弱形勢,漢武帝很是贊賞。這么一對比,漢軍優勢要擊破西南各部族簡直易如反掌。

劉徹把玩著西域進貢的透光銅鏡,鏡面映出殿下跪著的陳子安,卻將他自己隱在暗處。這面能照見他人心思的寶物,此刻仿佛也照凈西南的山川溝壑。大殿上一陣喧鬧,片刻之后,郭昌叩首懇請道:“陛下,臣愿親自領兵,誓將西南夷之地納入大漢版圖,以彰顯陛下之英明神武,成就千秋偉業。西南夷地區物產豐富,且地勢險要,若能為大漢所控,不僅能增加國家財富,更能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保護中原腹地免受外敵侵擾。且臣聞,西南夷地區多有奇珍異寶,若得此地,定能大大豐富我大漢的府庫,增強國力。同時,也能讓四方蠻夷見識到大漢的威武,使之臣服,不敢輕舉妄動。望陛下恩準!”

“老臣也愿意再赴滇國,西南不通,無以家為!望陛下恩準!”王然于大聲地叩首懇請道。

漢武帝是一個好惡隨心的性情中人,他思考著在大殿上踱著步,走到西域貢品五枝燈鎏金燈樹,前,指尖劃過五枝燈鎏金燈樹,七層燈盞隨動作明滅不定,在郭昌鎧甲上投下流動的虎紋斑。當陳子安提及“攻心為上“時,皇帝突然掀開錯金銀博山爐,升騰的龍腦香霧中,他注意到王然于官履邊緣沾著的滇地紅土——那是使者快馬踏破西南山間晨霧的證據。他仔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面如冠玉、唇紅齒白、兩道劍眉下炯炯有神的雙眸透著無畏勇氣的后生才俊,那一身朝服更襯托出陳子安的沉穩和內斂,漢武帝欣賞這個身上充滿朝氣的年輕人,他又看了看郭昌和王然于,他偏愛后生才俊,特別是對一表人才的年輕男子,略做思索了一會,劉徹把手里的西域進貢透光銅鏡倒扣,說道:“卿之策論,深得朕心,所言甚是,真乃國家之福也,朕也有此意,愿與眾卿共謀西南大計。”

漢武帝立刻下詔派遣郭昌為主帥,封郭昌為振威將軍、任命陳子安為中朗將出征西南,并且征調巴蜀軍隊正式攻打西南夷。

巴蜀工匠錘打兵器的叮當聲驚飛了竹林鴉群,新淬火的環首刀被浸入滇馬馱來的鹽井鹵水中,騰起的白霧裹著鐵腥味漫過棧道。碼頭上,運糧民夫脊背的汗漬在麻衣結成鹽霜,與船頭獵獵作響的“漢“字旌旗凝成某種慘白的圖騰。漢軍一路順著水道先滅了不愿歸漢的夜郎、邛都等國,不久又先后再滅了滇東的勞浸國。王然于則再次提前動身前往大滇國勸說嘗羌,郭昌則未發兵攻打和陳子安以重兵臨滇,等待嘗羌最后的抉擇。郭昌和陳子安站在樓船甲板上,看著炊煙從滇國依山而建的干欄木樓間升起,陳子安看著銅貯貝器上的殺人祭柱浮雕在暮色中忽明忽暗,他忽然想起離京時太史令的卦辭:“水陸相克,日月同輝“,手中令旗竟比征伐南越時重了三分。

滇池湖畔云帆蔽日,停靠著雄壯威武,氣勢逼人漢軍水師船舶,滇池壩子駐扎著漢軍的八方勇士。

大滇王嘗羌在王宮大殿的虎皮椅上摩挲著腰間鎏金錯銀帶鉤,這是多年前與漢使王然于盟誓時交換的信物,帶鉤上鏨刻的云雷紋被歲月磨得發亮,此刻卻硌得他掌心發疼——正如前段時間前勞浸使者快馬送來的銅矛鐓,矛身用滇人特有的失蠟法鑄造出盤蛇紋,蛇眼處鑲嵌的綠松石在火光中泛著冷光。兩種紋樣在他腦海中糾纏撕咬,就像滇東群山間彌漫的季風雨,將青銅神樹上的鷺鳥鈴鐸打得叮當亂響,令他異常煩躁。

年邁的嘗羌萬萬沒有想到,時隔數年再次見到漢使王然于,竟是對方勸自己舉國投降的局面。但是嘗羌對漢使向來抱有善意,王然于給嘗羌分析了漢滇的實力對比,對當前的時勢一一剖析。嘗羌審時度勢最終聽從了王然于的建議,決定向漢朝宣告舉國降,大滇國歸附漢朝,并且表示愿意派大滇國使臣前去朝見漢朝天子,和中原往來保持暢通,他知道這對發展滇國有利也對大滇國族人有利,可免遭一場生靈涂炭的殺戮,何樂而不為。

王然于帶著大滇國使臣人馬立即前往長安朝見漢武帝。

回到長安的王然于、柏始昌在朝廷力薦漢武帝劉徹任命陳子安輔佐滇王,這個決定得到漢武帝的肯定。漢武帝鑒于大滇國太遠,漢朝沒有選擇直接治理滇地,而是選擇“共治”,賜滇王之印,任命陳子安親自給滇王授“滇王之印”金印璽,嘗羌繼續為滇王,陳子安為滇丞相,管理滇區,大漢并設滇區為漢之益州郡。益州郡的設立,是漢代云南直接接受中央王朝統治的一個新開始。

這年夏天,迦羅的阿木和幾個兄弟受大滇王和漢庭之邀前往大滇國王城,受到邀請的還有其他許多部落的族長,國君。嘗羌在雄偉宏大的宮殿里隆重地為前來的各部落的族長、族人們置酒宴飲,大家端坐在大殿喜慶的紅色麻布氈毯上,面前的矮幾上擺放著豐盛的酒肉、果品,身著盛裝冕服的滇王嘗羌和一身戎裝的郭昌坐在大殿的虎皮椅上談笑風生。

大殿內燈火輝煌,原來用來照明的火炬換成了漢使們送來的一盞盞造型別致、通體鎏金、燦爛發光的宮燈。大家都對這些閃閃惹人愛的宮燈十分好奇,紛紛上前“研究”,漢使告訴大家:“這種宮燈在漢地有各種造型,花紋,燈盤、燈座,這盞燈的執燈人的各部都可以拆卸,燈盤中心有一根釬,是用來插蠟燭的,燈罩和燈盤還能夠隨意開合,可以根據需要隨時調節燭光的亮度和角度。”

“這個太好了,夜晚屋子里就不怕黑暗了。”一個族長說道。

“還可以隨時用燈了!”

“設計真巧妙呀!”

“這有什么可稀奇的。”在人群外面還坐在原地的布都聽到了大家的稱贊,不屑地說道,他大哥趕忙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宮燈這里還隱藏著一條煙道,蠟燭燃燒的煙通過這里最后進入底層水盆,經過一遍過濾以后,去掉燈煙中的塵埃和異味,最后排出比較干凈的煙,就不會讓屋子里的墻壁和器物被熏黑了。”

“太精妙!”大家感嘆地說著。

看大家那么喜歡這個宮燈,郭昌笑著大聲說道,“我們漢地還有很多這種制作精巧的物件,大家喜歡這宮燈的話,我讓人立馬去準備,給今天來的每位族長送上一對,如何?”

“謝謝郭將軍!”

“謝謝郭將軍!”

這時,音樂聲響了起來,在威嚴、肅穆的大殿里,身著華麗羽飾的宮女們在銅鐘、銅鑼、銅鈸演奏的委婉、悅耳的樂曲下翩翩起舞,嘗羌和滿朝的文武大臣、部落首領們看著滇國舞蹈,等待著。大滇王雖然已經年事已高,但是身材依然魁梧,虎背熊腰,一張古銅色的臉上寫滿了那些曾經的縱橫捭闔,但是眼神柔和內斂,出于對滇國民生的考慮,他不得不降漢為臣。今天宴請各部落其真正的目的是接受漢王朝對他的冊封。

郭昌看著大滇王贊嘆道:“這次入滇,看到大滇國的山河真是壯哉美哉,無邊無際的山川、河流、湖泊、森林,都是那樣的美麗多姿,既可以作藩屏,川陸還可以養民,滇國的好山好水果然是宜居之地。如若不是陛下命我速速回朝,調發兵民塞黃河瓠子口決口之事,我一定在這里好好休養生息些時日。”

“郭大將軍為國為民,不辭辛苦,令本王敬佩。本王等著郭將軍凱旋,一定再備滇國最好的酒為大將軍接風洗塵。將軍就放心吧,我已命人全力配合陳大人營建新的城池,不久之后就可完工,待將軍凱旋回來,就可以入住新的城池。”

“有勞大王,待儀式結束之后今晚我們先不醉不歸。”

“好,大家儀式結束之后一起不醉不歸!”嘗羌說道。

“咚咚咚”大鼓威武的敲響了,吉時已到,冊封儀式正式開始。隨著肅穆而緩慢的第一通大鼓敲響,衛士開始列陣于大殿東西兩側,旗仗隊從大門進入大殿,立于大殿四周,莊嚴的樂聲齊備鼓樂,大家肅穆地垂首屏息,相向而立在大殿中央兩側等待著迎接漢使,但還有人悄悄地議論著:“中原王朝將在我們這里設立郡縣,那不是和大滇國政權并存的局面嗎?”

“聽說以后長安的那個皇帝要負擔我們大滇國族人們的糧食。”

“哼,哪有那么好拿的糧食,嘗羌拿了人家的糧食,只怕權力也會被取代?”布都不滿地說道。

“我們還是要留心漢人的陰謀?”

“小聲點,你就不怕漢人聽到。”

“我才不怕。”

“這個郭昌是何許人也?“

“聽說這個郭將軍是云寧人,武帝時初為校尉,后隨大將軍衛青出擊匈奴,有功后升為拔胡將軍。”宴席上的人們低聲議論著。

“那以后朝廷是派他來大滇國?”

“可能吧。”

“他剛不是說要去黃河瓠子口治水。”

“那朝廷派誰來我們這里?”

大家小聲地七嘴八舌正議論著,迦羅的五兄弟驚訝地看到漢使中一個熟悉的身影隨著儀仗隊從遠處緩緩走來。大家在西列隊,向東而立,看到那人身著朝服莊重威嚴地走進了大殿,每個人無不肅然起敬。

謁者掌禮,一群漢朝官員依次進入殿門。贊唱官高聲道:“跪”,大家紛紛跪下等待漢使宣讀詔書,捧冊官將冊捧授于讀冊官,內贊官贊唱:“讀冊”。

讀冊官立于嘗羌前,高聲宣讀道:“元封二年秋八月,大漢皇帝詔曰:大滇國國王嘗羌,忠誠可鑒、文武兼備,品行高潔、勤勉盡責,以民為本,興利除弊,使滇國安寧,百姓康樂,自即日起,冊嘗羌為大滇國王,治理滇土,安靖四方,效禮守典,共謀國事,以成千秋偉業。愿其子孫后代,恪守王道,承襲先志,恭敬朝廷,忠誠國家。凡我臣民,皆應盡忠竭力,輔佐滇王,共同維護我大漢西南之安寧,發揚我朝之光輝。欽此!”。

嘗羌舉手加額,鞠躬九十度,然后直起上身,道:“謝主隆恩!”

讀冊官走到陳子安前:“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治國之道,首在得人,輔弼之任,尤須賢良,茲有陳子安,英才出少年,才德兼備,忠誠勇猛,通達治道,戰功卓著,其為人也,公正無私,寬厚仁愛,深得朕心,實為我朝之棟梁,是以,特冊陳子安為振威將軍堪當滇國丞相大任,輔佐大滇國王嘗羌治理滇國大事,以安社稷,以慰蒼生。欽此!”。

陳子安上前伏地稽首,舉手齊眉加額,鞠躬九十度,然后起身直起上身,道:“謝主隆恩!”

讀冊官讀冊完畢將詔冊卷好,嘗羌、陳子安在侍衛官的引導下鄭重地接過冊文和印璽。

此時,急切而威懾環宇的第二通大鼓敲響,待儀官員上報滇王嘗羌和郭昌,禮成。此時大樂起,儀仗旌旗招展,莊嚴肅穆,待儀官大聲贊唱:“鞠躬,拜”,大殿內人人向著東邊的長安城方向跪拜,執事入報待儀官員,禮畢。

侍衛鳴鞭,嘗羌起身重新入座。

司禮官贊唱:“鞠躬,拜”。

嘗羌坐在虎皮椅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捋須輕笑,接受各部落族長和漢朝官員的跪拜。這一套流程下來之后,大禮算完成了。賓客依次分席而坐,侍女手捧銅壺給嘗羌斟滿酒,他再次抬起放在面前漆案上盛滿了酒的金燦燦的銅耳杯,環顧了一下四周,頷首致意,示意大家一起舉杯,大聲說道:“諸位,請!”

賓主開始依次敬酒。陳子安跪坐席末,依依仰頭灌下琥珀色的液體,一絲潮紅悄悄爬上他那眉目如畫、棱角分明的臉龐。

席間歌舞升平,有皰人現炙鹿肉,油脂滴入炭火,噼啪作響,香氣四溢。西南各國的人舉杯來向陳子安敬酒,恍惚間陳子安耳畔聽到了一個聲音,那是多年前在懸崖邊砍斷藤曼讓他墜落山崖的那人大笑的聲音。

是他。

陳子安瞬間清醒了過來,抬頭在燭火中找尋,大殿里人聲和絲竹聲交織如潮,編鐘沉渾,磬音清越,樂工指尖撥動瑟弦,流淌出<鹿鳴>的雅調,人們談笑浮在樂聲之上——諂媚者高聲頌圣,謹慎者低語試探,他的名字被反復提起,裹挾著敬畏與妒恨。

是他,大滇國丞相居然是陳子安。

布都震驚之余,心中的怒火在燃燒。

“陳子安!”同樣感到震驚的還有伽羅的五兄弟,他們同時聽到了身旁布都小聲的驚呼聲。

“大哥,我是不是眼花了?”木基也是滿臉不相信地問大哥阿木道。

“那人明明就是陳子安。”五弟想到這些年杳無音信的陳子安如今風光地當上了大滇國丞相,怒氣沖沖地說道。

大家一臉吃驚遠遠地看著這個大滇國丞相。

“大家先鎮定,等了解一下發生了什么,以后再說。”阿木對著幾個兄弟小聲地示意道。

迦羅的幾兄弟在宴席上聽大家七嘴八舌小聲地說著陳子安其實以后才是大滇國真正的統治者,各部落的族長紛紛主動向郭昌、陳子安示好、敬酒,閑聊中大家得知陳子安是郭大將軍最得意的部下,追隨郭將軍四處征戰,情同父子,并且不久之后即將迎娶郭將軍的愛女。

聽聞這個消息,兄弟們一個個無比憤怒,三哥木呷越想越氣憤,猛地掀開面前的漆木幾,準備去質問陳子安,四弟趕忙用力抱住木呷,五弟在其耳畔說道:“三哥,冷靜。”

大哥阿木按住木呷的肩說道:“一切等回迦羅我們再商議。”

二哥拉著木呷按著他的肩讓其重新坐下,給他倒了一杯酒,木呷端起杯子一飲而盡,眼中憤怒的火焰才被暫時控制住。

宴席上的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的一幕嚇了一跳,門外的守衛沖了進來,團團把幾兄弟圍住,準備把木呷拿下,四弟趕忙和大家解釋:“我三哥飲多了酒,驚擾了大家,請多包涵,多包涵。”

看到了這一幕,阿木趕忙上前來和老滇王、郭昌、陳子安請罪。滇王和郭昌相視看了一眼,也不想因為這個小事,破壞授封儀式的歡樂氛圍,就沒有繼續追究,嘗羌讓阿木族長把弟弟們帶回去好好管教。

“要是沙馬族長還健在一定會好好教訓你們幾個小子的。”嘗羌一臉不悅地對阿木說道。

“大王說的是,我身為大哥,是我沒教導好弟弟們。我甘愿替弟弟們接受大王、漢使的處罰。”阿木沉著冷靜地回應道。

“言重了,年輕人嘛,大家一時高興,喝多了,酒后失態而已。”滇國大王子在一旁幫他們說道。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郭昌為不能給這些莽撞野蠻的滇人點威懾而有些氣惱,他心里覺得在滇王授封宴就發生沖突肯定有什么原因,但礙于今天是大日子,過于追究會破壞今日的和諧氛圍。

“今天是滇國的大日子,大家高興,就不要為這點小事掃大家的興,大家來為大王百福齊天干了這杯。”陳子安走了過來,忙幫忙解圍道。他想為幾兄弟辯解,但是他熟知郭昌多疑的性格,日后定會起疑,只是在今天這樣的日子郭昌應該也不會為難大家。嘗羌看大家都在為幾兄弟說情,他覺得事情不大,只是這幾個小子太莽撞,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就順勢沒有追究迦羅湖幾個年輕人的莽撞過失,命人放了木呷。

坐在滇國三王子身旁的布都還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不敢相信陳子安還活著,他的心里十分忐忑不安,深怕多年前的事情敗露,這些年他對迦羅各種諂媚討好,都沒能讓沙馬和阿螺對他有好感,要不是沙馬意外離世,他這才抓住機會懇請自己父王說服大滇王為其說媒,好不容易讓阿木族長終于答應了勸說自己的妹妹,最終阿螺才答應了蜚莫和伽羅的聯姻。

可是…陳子安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布都壓抑著滿腔怒火,在一旁暗中觀察,他被他下過蠱,他不清楚陳子安現在的情況,他發現陳子安似乎又不是以前那個陳子安,他好像不認得他和迦羅的人,不知陳子安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宴席熱鬧的繼續著,大家都在盤算著自己今后和漢朝的關系,沒人在意迦羅部落幾個毛孩子發酒瘋。

儀式結束后,阿木帶著各種疑問想找個機會和這位滇國丞相單獨聊了一會,卻發現陳子安身邊聚滿了人。阿木覺得這些年陳子安必定經歷了不同尋常的事才沒有任何消息,離開時便命人暗中觀察打探滇國消息,以解釋心中的各種疑問。

幾兄弟返回迦羅,一路上大家都非常氣憤,看到多年沒有消息的陳子安回來,搖身一變成了滇國丞相,大家氣憤陳子安忘恩負義,原來他是個貪圖權利的小人,難怪這些年杳無音訊。阿木則不認為陳子安是這樣的人,他猜測當年陳子安在古道上發生了什么事?他一去不返的原因會是什么?

幾個兄弟氣憤地討論著陳子安,說他那么坦然似乎根本不認識大伙,再想著每天癡心等待著的妹妹,大家都不忍心告訴她這個殘忍的消息。她一心等待的人即將迎娶別人,而她也將成為蜚莫的王妃,大家都感嘆命運太過于捉弄人。

時間從來都是匆匆而過,迦羅湖畔,田里的莊稼已經收獲了一茬又一茬,阿螺已經從含苞欲放的少女變成了嬌艷如花的女子,她娉婷裊娜的身影依然每天出現在湖畔,無言哀傷地遙望著陳子安離去的遠方,期盼著、等待著。

兩年前沙馬族長在一次和昆彌人的戰斗中,不幸中箭,回伽羅后沒過多久就離世了。父親是最理解阿螺的人,他走了之后大家漸漸失去了等待陳子安的心,各種猜疑開始出現。守孝期阿螺拒絕了無數的求婚者后,滇王親自為蜚莫國二王子布都提親,哥哥阿木雖然表示如果阿螺不愿意也不會逼阿螺,但是她知道哥哥為難之處,身為伽羅部落年輕的族長,拒絕老滇王和蜚莫國大王為兒子布都的提親,就會同時得罪大滇國和蜚莫國,她考慮很久之后只能答應了布都的提親,但是提出需要為沙馬守孝三年之后再舉行婚禮儀式。

阿螺不怨誰,這一切只能是命運的安排,但她心里還是希望能得到遠方的一個答案。

“筑城以衛君,造廓以守民”。不遠處滇池壩子上,益州郡郡城的建設如火如荼的進行著,這座城將成為西南這片土地上一座象征漢朝權力與威嚴的城郭。陳子安親自選址在三面環山,一面臨水的半山上,大滇國多為壩子,河流眾多,交通出行非常適合行船,五百里滇池簡直就是一片坦途,將來還可成為益州郡士兵和貨物轉運滇池各沿岸的首選;陳子安每日親自監督城池營建進展。他常常和工匠們同吃同住,安排士兵一起挖壕溝,筑城夯土;晚上不管多累陳子安都要批閱完當天的各種公文之后才就寢,事事親力親為,深得士兵和工匠們的愛戴和擁護。滇王嘗羌也對這個年輕小伙非常欣賞,在人力和物質上給與了大力支持。漢人帶有圍墻的城池,引附近河流環繞形成“金城湯池”的城郭和大滇國的城池非常不同,嘗羌和大王子常常來找陳子安了解漢人在建城營建中強調的“天人合一”風水理論,城池的功能布局,在這些背后兩個人也了解到了中原儒家的文化。

半年之后,益州郡郡城修建完工,夯土城墻上建起了門樓、角樓,城內規模不大,但官署、府庫、宗廟、權貴府邸、道路、作坊、居民閭里都一一布局安排。陳子安也帶著手下的人從軍營的帳篷中搬入了這座有著大滇國和大漢風格融合在一起的城郭,入住了他簡樸又不失威嚴的滇國丞相府邸,滇王派人給他送來了各式滇人生活用具和豐富的酒肉果品,并為郡城的啟用舉起了隆重的滇族人祈福儀式。

正式上任后,作為滇國丞相的陳子安,每日公務繁忙,他還要盡快尋訪大滇國各部落,了解熟悉風土民情,接見當地百姓,虛心詢訪安國便民之要,遇有獨到見解他必笑而納之,更厚其酬答之。

每天都有無數事情等待著這位新丞相處理。這日,陳子安又如常忙到夜深人靜,才匆匆回房就寢;但沒過多久從夢里驚醒過來,自從恢復了記憶之后他夢里時常會出現那次可怕的追殺。

如今的他和多年前那個躊躇滿志、無憂無慮的少年已不是一人,但是他依然愛著這片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土地,他擔心這片深愛的土地遭受戰爭的無情洗禮,才在朝堂上主動請命,這一路他都在費盡心機的保護著這片土地。如今身為滇國丞相,他更希望能夠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這片土地上的人民過上安居祥和的生活。

大滇國地處西南腹地,周邊民族眾多,滇王嘗羌雖已歸漢,但其他部族表面上不敢膽大妄為,卻暗中網羅黨羽,豢養心腹,一時無法鏟除,總想著在某一年某一日某一刻反叛,一切充滿了各種變數。而且西南各國之間都有姻親關系,樹大根深,一呼百應。此番入滇,皇帝交付他的任務,郭昌希望他完成的目的,部落與部落之間各種關系都需要一種度上的把握,以實現較好的平衡對峙,可以說他身處異常復雜的環境之中,身不由己的他每做一件事都要權衡各方,怎能貿然行事。所以只能選擇隱忍自己的愛,選擇默默守護著她和這片土地。最讓他愧疚的是他辜負了阿螺;為了她,他可以隨時舍身,但是目前他要守護好這片土地,才能保護心中那個女孩,守護著這些他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直到自己生命最后一刻。

阿螺,一想起這個名字,他的心就痛得無法呼吸,這么多年的杳無音訊,光陰荏苒,阿螺怕是早已為人婦,想到這里,陳子安的眼角就濕潤了,他拿出陶塤吹起了悲傷的曲調,只要她能幸福,他也就別無他求。

在全面控制西南之后,為了穩固朝廷在西南的統治,充分發揮大滇國其地方優勢,陳子安推出了一系列的措施,他讓大滇國各部落積極參與益州郡的管理,調動滇國各部落人民因地制宜地發展地方生產,設置“農都尉”一職,親自選派得力的官員負責“屯田殖谷”,把大滇國的農業生產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上任之前,郭昌曾授意他,在穩定了滇國各部之后,需盡快按漢朝的制度一步步地完成滇國的區域劃分,從而使中央政權快速滲透到滇國各族的每個部落,增大漢王朝在這里行使政治經濟的自主權力,早日抽身返回長安。陳子安不舍這片土地,覺得民以食為天,幫助發展滇國當地生產的主動性和積極性更為重要,滇國各部落受益了,才能民心所向擁護漢王朝。

西漢初年,在地方上繼承秦朝的郡縣制,同時又分封同姓諸侯國,郡國兩制并行擴大地方王國的自治權力,中央政府對地方事務不多加干涉,也是當時“無為而治“的表現形式。當時的郡國并行制,對促進地方經濟的發展起了較大作用。但是分封王國、侯國制度也產生了一些消極作用,主要是增加了大批食利階層,而且,漢初封建諸侯,廣其疆域,宮室百官,同制京師,這無疑是導致地方分裂的一個因素。

景帝平定七國之亂后,漢朝損失慘重,不過這次戰亂也給劉家敲響了一個警鐘。到了漢武帝即位后,主父偃給武帝出了一個建議:原來漢初實行的國家政策有一個很大的漏洞,諸侯之間的王位和封地只能交給嫡長子繼承,而其他的兒子分不到任何一點東西,所以這樣的政策導致諸王之間的實力越來越強。可如果能夠將這個政策改變,將這些諸侯之間的繼承人改為嫡子和庶子能夠共同繼承,在他們的封地內自己封侯,擁有自己候國。從此諸侯國越分越小,這樣就能慢慢削弱諸侯之間的實力,這件事情也就不費吹灰之力解決了。漢武帝采納了主父偃這一建議,并取名為推恩令,在全國發布了這個政策。這一做法的好處就在于它將中央和諸侯的矛盾轉化為諸侯和子嗣之間的矛盾,進一步加強了中央集權。

大滇國作為漢的諸侯國,不僅在將來政治區劃上要推進這一體化進程,更重要的是削弱大滇王幾個兒子之間的實力;只是陳子安認為眼前還不能急于這一進程,滇國百姓和中原的百姓比較,還比較愚昧,鼓勵儒家思想在大滇國大地上的傳播,可以推動各族群對中央王朝的國家認同。大滇國特定的地理環境和中央王朝“分而治之”的政策,使滇國發展不平衡的特點還十分突出,為了加強與中原的聯系,陳子安上書朝廷:圍繞著滇國區域中心設立驛道,驛站,向四周輻射;在內地招募地主、商人、流民、破產農民前往這里定居,這一項項舉措即可以加速大滇國和漢朝相互的融合滲透,也為將來打通身毒道做好充足準備。

同時,為保障漢軍能有穩定的糧食和牲畜補給,陳子安和大滇王商議后大力組織屯田。屯田分軍屯和民屯,他令人在漢軍駐扎的營地、關獈和道路沿線,自行開墾了許多荒地,讓漢軍的每一個營地都有專門的土地和牧場,自耕自牧,不給滇王嘗羌增添負擔。

陳子安數月走遍很多部落,全面調查之后,他發現面臨的種種復雜的障礙,比如語言溝通難題、文化習俗差異,其中較為突出的就是漢廷與地方部落首領的關系,這些矛盾處理不好,就會“天下大亂”,他實行寬以待人、安撫內外、以夷治夷政策,不打亂原有部族關系,郡縣的設置位置和范圍大體上也和原來各族分布一致。以滇池地區為中心設立益州郡,郡治滇池縣。時益州郡所領24縣中屬今昆明地區的有滇池縣、谷昌縣、連然縣、建伶縣、昆澤縣、牧靡縣、秦臧縣。

這許多舉措得到了大滇王嘗羌的認可。在他的安排下陳子安單獨見了各個部落的首領,當然也包括迦羅的年輕族長阿木。

多年未見的兩個人,早已褪去青澀,都已經變得成熟穩重,惺惺相惜的兩人都理解各自身上擔負的責任。陳子安把漢王朝“故其俗”和“勿賦稅”的羈縻政策和阿木一一講解。

“阿木,你還記得我們在伽羅湖畔曾經背過的《采薇》嗎?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對,就是這首。”

“我只記得第一句,你說這是北方有個獫狁部落十分強悍,經常入侵中原,給當時北方人民生活帶來不少災難,從軍戰士有家不能回,對和平安寧生活向往的一首詩歌。”

“對,這首詩歌是對和平安寧生活向往,也是我對這片土地的期望,我希望我能帶給族人們和平安寧的生活。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憂心烈烈,載饑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

王事靡盬,不遑啟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

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駕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這些年,我征戰沙場,更加覺得戰爭是無情的,眼下這片土地危機四伏,但是事在人為,我今日當上了滇國的丞相,就是要護大家周全,讓大滇國各部落的人民免受戰爭之苦。”陳子安看著阿木認真地說道。

“我還以為你,你忘記了我們這片土地?”

“不敢忘也不能忘呀!”

“我發過誓,今生生是伽羅的人,死也是伽羅的魂,護大家周全是我今后的責任。”

“我相信你能夠做到。”阿木握著子安的手,滿臉肯定的說道。

“希望我不辜負沙馬族長。”陳子安又告訴阿木朝廷希望滇國各部落能維持在漢朝的體系內,朝廷不會干涉限制各部落的自由發展,也不改變當地部落的風俗習慣,更不會向他們收稅,同時還給各個部落的首領很多賞賜。

阿木不在乎賞賜只是希望滇國各部落沒有戰爭,能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

“這些年大家都不知道你為什么音信全無,讓大家很是擔心,更讓阿螺傷心。”

說到自己,陳子安感到愧疚和無奈,他把自己當年在古道上被人追殺、失憶和這些年的經歷一一告訴了阿木,希望能得到阿木以及伽羅的諒解。他告訴阿木自從恢復記憶之后就沒有忘記度戒時的“十戒”,自己依然是伽羅的人。陳子安還把自己最大的心愿告訴了阿木,希望能默默地守護阿螺。阿木諒解了陳子安,也把阿螺即將要嫁給蜚莫二王子的事和子安說了,阿木說他不能代表妹妹,希望子安親自能給阿螺一個解釋。

兩人都為世事難料而感嘆和遺憾。

岱霖佳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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