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電視新聞里正在播放著今日凌晨時分古鎮客棧發生火災的新聞報道。
“5月15日凌晨,位于我市古鎮一酒店發生火災,據最新消息,這起事故已造成2人死亡,另有多人受傷。目前傷者已被送到XX醫院接受治療。據最新報道,救援人員已經在現場撲滅了此次大火,正在全力搜救失聯人員…”
夏意剛洗漱完,換好衣服走出房間來到客廳,準備吃完早餐就出發去上班,桌子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夏意,你趕快去XX醫院?!彪娫捠潜本┛偛啃姓柯惪偙O親自打來的。
“什么事?”
“我剛得到通知,今早安總住的酒店著火了,聽說受傷的人都已經被送去了醫院,你快去看看安總是否平安?”
“啊!”夏意聽完呆住了,他看了看此時的電視新聞畫面,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喂喂,夏意,你聽清楚是哪家醫院了嗎?”
“清楚了,我…我立刻就去。但是,但是昨天他不是還好好的嗎?”
“你趕快去吧,去了什么情況馬上給我一個電話?!?/p>
“好的好的”。
顧不上繼續吃早餐,夏意焦急不安地一路小跑到車庫,跳上自己的汽車立刻發動趕往醫院。
醫院是一個充滿矛盾的地方,每天既有生離死別,也有新生命的誕生;人們生病了,離不開醫院的治療,有時候會痊愈,有時候會不幸死去,誰也不喜歡醫院,但是誰也好像離不開醫院;夏意心亂如麻地停好車,一路焦急地穿過有些昏暗的醫院停車場,很快來到了醫院大廳,一股消毒水味直撲口鼻。
“請問古鎮火災送來的傷員在哪里?”夏意找到醫院咨詢處向一名護士詢問道。
“你是家屬嗎?”
“我是傷員的朋友?!?/p>
“在燒傷科,這里過去左轉,三樓?!?/p>
“謝謝?!?/p>
醫院三樓,夏意問遍了人也沒有找到安予帆,護士告訴她,古鎮火災現場送來的傷員都在這里,如果這里沒有那就可能是另外兩人,一男一女,已經不幸去世了。
“不可能,不會是他們的。”夏意不愿相信,驚恐地搖晃著頭。
“那就沒有其他人了?!弊o士面無表情地回復完,又接著忙她手上的其他工作。
“可不可以幫我再查一下?”夏意懇求道。
“沒有你說的這人的名字,你自己看吧!”護士遞給他工作記錄本,夏意仔細地看著火災名單上的名字,確實沒有找到安予帆和阿螺兩個人。
悲傷失望的心情一下襲來,讓這個男人有些哽咽。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起,他手顫抖地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三個字“曼總監”,鈴聲一遍一遍急促地響著,夏意不知道如何說出這個噩耗。
“喂,夏意,你找到安總了嗎?他是否平安?”
“…”夏意鼻子一酸,眼眶里溢滿淚水。
“喂喂,夏意,能聽到嗎?”
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后,夏意努力地平復一下自己此刻悲傷的心情,才開口哽咽地回答道:“我在…”
“找到安總了嗎?他人怎么樣?”
“他,他…”話還沒說完,夏意已經嚎啕大哭起來。
“怎么了?你快說呀?”電話那頭,曼麗焦急地大聲詢問。夏意的哭泣聲很快吸引了樓道里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看著這個高大壯碩的悲傷男人。
“夏意。”一個熟悉又親切的聲音從不遠處的過道傳來。夏意聽聞難以置信地猛地回頭,在人群之中安予帆頭發凌亂、滿臉黢黑、光著上半身赤著腳站在過道一臉驚訝地看著他。
夏意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用手使勁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睜開眼睛確認那個狼狽不堪的人竟然是安予帆,他完好無損正奇怪地看著自己。夏意激動萬分,沖了過去,一把抱住安予帆,開心地說道:“你沒死,太好了,你沒死。”
“我沒死,而且也沒任何事。剛才警察來找我和阿螺?!?/p>
“我聽說有一男一女在火災中去世了,我又找不到你和阿螺,還以為,還以為…”
“沒事,謝謝,兄弟,我現在就是有點…狼狽,鞋子在大火中也不知所蹤了?!卑灿璺珜擂蔚乜戳丝醋约旱臉幼樱敲醋⒅赝獗淼娜?,也有今天。
夏意高興地趕忙拿起電話對著話筒對遠在北京焦急等待的曼麗說道:“他沒事,沒事。”
醫院的候診大廳處,一個女警正在和阿螺詳細了解火災情況,阿螺告訴她,自己頭一天晚上和朋友喝酒喝多了,什么也不記得,當醒來時已經滿屋濃煙,自己呼救之后是朋友砸開門找到自己,救了她。
她們正說著,安予帆和夏意走了過來,女警告訴他們,這次事故特別嚴重,而且過火最嚴重的地方就在發現安予帆和阿螺的這層樓,事故造成遇難的兩人離他們的位置很近,消防勘察之后也不能解釋安予帆和阿螺是怎么在這次的大火之中幸免于難的。
女警要登記兩個人的身份信息,安予帆急忙上前把自己的信息告訴女警,同時悄悄地用手暗示夏意帶沒有任何身份信息的阿螺趕快離開??墒菦]走多遠還是被其他警察攔住,要求詳細講述一下現場的情況。
說明解釋了很久,警察看兩人實在狼狽,才同意讓夏意帶安予帆和阿螺離開,并且要求安予帆注意接聽手機,隨時配合調查。
回到南湖,疲憊的安予帆和阿螺各自回房間洗澡更衣,準備好好休息一下。安予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警察的話不斷在他耳邊響起,他和阿螺在過火最嚴重的樓層卻能安然無恙地生存下來,這個問題他也很奇怪,他回憶著火災時的情景。他只記得在濃煙彌漫的樓道里聽到房間里阿螺呼救聲,他憑借著設計酒店的經驗,很快找到附近一個滅火器,砸開房間門找到阿螺之后,樓層的屋頂開始坍塌,火焰迅速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兩個人已經無路可走,大火困住了他和阿螺,他當時已經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閉著眼擋在了阿螺前面,緊緊地護著懷里的阿螺。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深深的愛上了阿螺,她是他拼上自己生命也要保護的女人,這個感覺是如此的強烈和熟悉,仿佛自己愛著阿螺已經很久很久。
耳畔有消防車呼嘯而來的聲音,四周火光沖天,但是他卻沒有感覺到大火灼熱的溫度,保護阿螺的強烈愿望讓他感到曾經破損的心臟又恢復了動力,等他感覺身外一切平靜之后,才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到懷里的阿螺無恙,身旁的一切被烈焰吞噬的早已面目全非;很快消防員在一片廢墟中找到了他們,帶兩人離開火災現場送他們上了救護車來到了XX醫院。
醫生檢查之后,他和阿螺毫發無損,他以為是自己的幸運。但聽聞同在一層樓不遠處的一對戀人就不幸離世了,心情還是很沉重。安予帆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然后他想起了阿螺常常不治而痊愈的傷口…,還有她神秘地出現在他溺水的那晚,以及一些不同常人的舉動。
突然,他坐了起來,拿出電腦查了很多信息。
南湖確實就是伽羅湖,二千年前的南湖被古人稱為伽羅湖,只是古籍記載的太少,這個名字就漸漸被人們遺忘了,取而代之的是已被大家熟悉的名稱:南湖。安予帆繼續敲打著鍵盤,查找著各種信息,屏幕上不斷出現的信息沖擊著他的大腦,讓他更加頭暈眼花;他回憶著和阿螺相處的每一個細節,她有很多地方和這個時代的人不同,難到她是外星人、又或者她是…仙或鬼…不可能,她不是大白天在太陽下也好好的嘛。想什么呢,安予帆搖著頭,拍了拍自己有些糊涂的腦袋;“阿螺怎么可能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她只可能是仙女,這個是有可能,世上確實沒有她這么特別的女孩?!卑灿璺胫⒙莸拿篮米匝宰哉Z道。
“安予帆啊安予帆,你可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唯物主義者,怎么變得神神經經!”安予帆從床上起身來,再次拍了拍自己的陷入混亂的腦袋,在房間里踱著步。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阿螺在門外輕聲地問道:“你還在休息嗎?”
不一會房間門打開了,阿螺站在門口,安予帆看著眼前已經梳洗完畢的美麗阿螺,他有些恍惚。
“你,沒事吧?回來的一路也沒見你說話?”阿螺不安地看著安予帆擔心地問。
“我沒事,只是昨晚發生的事讓我現在還有點恍惚。”安予帆仔細地看著眼前這個美好的女孩,他怎么也無法把她和那些怪誕的事情放在一起。
“那我給你倒杯水,你應該還沒吃藥吧?”阿螺看著安予帆不同往日目不轉睛地上下打量著自己,她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幾下,安予帆似乎才回過神來。
“喔,確實把吃藥這事搞忘了,難怪頭腦不清醒產生了幻覺?!?/p>
幾天之后,安予帆的助理丁亞打電話來,告訴安予帆GMA要提前召開年度股東大會,他必須回來出席。安予帆心煩意亂地坐在沙發上想著這才暫時遠離了俗世的紛擾沒多久,又要去面對無法逃避的責任。他剛掛了丁亞的電話,手機又再次響起,他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就掛了,但電話還是執著地響著,安予帆拿著手機接通了之后,安娜溫柔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予帆哥哥,你終于接電話了,我現在南湖X酒店,明天是你生日,我是來給你送生日禮物的,你可要請我吃飯喔?”
安予帆一楞,這才反應過來是安娜,明天是他的“生日”,連他自己都忘了。所謂的生日,其實是他外婆撿到他的那天,之后就把那天登記為他的生日。
“現在吃飯嗎?”安予帆問道。
“明天不是才是你生日嗎?你請我吃大餐,我送一份大禮給你,怎么樣?”
“什么大禮?”
“神秘的驚喜大禮當然要等到明天揭曉?怎么樣嘛予帆哥哥?董事會的驚喜大禮?!卑灿璺q豫著,安娜還是一點沒變,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拒絕她好像不妥,但是自己也沒什么心情過生日。
“好吧,明天我來XX酒店找你。”安予帆無奈地接受了。
屋外,阿螺在陽光下給花園里五顏六色的花澆著水,花兒們吸飽了水,在陽光下盡情地盛放著,引得蝴蝶在花叢中飛來飛去,旁邊的樹枝上幾只小鳥嘰嘰喳喳地叫著,好像唱著夏日的贊歌。阿螺也沉浸在這夏日熱情洋溢的氛圍中,但是一轉頭看到了站在屋內心事重重的安予帆,她擔心地問道:
“怎么了?”
“沒事,本來…計劃明天再陪你去外面逛一下,這里還有非常多的名勝古跡??上А蝗唤拥酵ㄖ?,明天之后,我的工作上會有安排,不能陪你了,是不是有點掃興?。俊?/p>
“沒關系!”
“你沒有不高興吧?”
“沒有,你記得我們買了這個吧。”阿螺說著,從身上系著的圍裙兜里拿出一把泡泡槍,明天我在花園里玩這個等著你回家。
“這個沒有遺落在那個著火的酒店?”
“沒有,裝我衣服口袋里了?!?/p>
“你喜歡這個的話我給你買一箱。”
“這么夸張,不需要這么多。哈哈哈”
阿螺給安予帆泡來了一杯咖啡,兩個人坐在花園里喝著咖啡閑聊著,時間就這樣慢慢地過去了。安予帆沒有告訴阿螺明天是他的生日,他不覺得明天是他的生日,那只是外婆為了給他上戶口還有每年給他一個收禮物吃蛋糕的機會,每年“生日”只是提醒時光的流逝,今年的時光卻讓他覺得格外珍惜。
第二天下午,安娜就駕著車來到時光別墅想給安予帆一個驚喜,她在丁亞那里不斷追問才問到安予帆在南湖的地址。當她懷著復雜的心情緩緩抬起手,按響那清脆的門鈴時,內心宛如波濤洶涌的海面,既忐忑不安又激動不已。她的腦海中不住地憧憬著見面之后的各種溫馨畫面,那些甜蜜的場景如同絢麗的夢幻泡泡在她眼前不斷浮現。
然而,命運似乎總愛捉弄人,萬萬沒有想到,屋門打開之后,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個陌生的年輕女孩。
安娜那高貴精致的臉龐瞬間寫滿了吃驚,那雙明亮的眼睛微微瞪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不過,她畢竟有著良好的修養和強大的內心,僅僅幾秒后,就迅速恢復了平靜,宛如暴風雨過后迅速恢復平靜的湖面。倒是安予帆有些猝不及防,他的身體微微一僵,心里暗自想著該如何應對這突然的狀況,但他也沒和她解釋,只是禮貌地請她進屋。接著,他強裝鎮定地給她和阿螺介紹了一下各自的名字,便匆匆去房間換衣服了。
阿螺見此情景,趕忙手腳麻利地給安娜泡了一杯咖啡,嘴里還輕聲說著:“您先坐,稍等一會兒?!毖凵裰袔е唤z緊張和尷尬,心里想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和安予帆到底是什么關系。
換上筆挺西服的安予帆,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整個人仿佛瞬間換了一個氣場。和平常阿螺認識的他完全不同,此刻的他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冷峻深沉的氣質,宛如一座不可輕易靠近的冰山。他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到正在廚房里忙碌收拾的阿螺身邊,對著她交代了一下他今天的安排,眼神中帶著一絲關切,叮囑阿螺一個人在家好好吃飯,隨后便帶著安娜出門了。
一切就是那么自然,仿佛安娜和阿螺互相認識已久。阿螺站在原地,尷尬地想著要給人解釋,可是解釋什么呢?她在心里反復問自己,她是他的什么人呢?這個問題就像一團亂麻,在她的腦海中越纏越緊。
安娜原本滿心歡喜地想給安予帆一個驚喜,卻萬萬沒想到變成了自己的驚嚇。但是,她強忍著內心的慌亂,開始仔細觀察安予帆和那個女孩之間的互動。在她看來,安予帆和那個女孩就是一個各取所需的交易關系罷了。畢竟安予帆多金還長得那么帥,身邊自然會招花引蝶。
這樣一想,安娜那原本紛亂的心情也就平靜了一點點,她不斷地在心里安慰自己,告訴自己要保持冷靜。
兩人出門后,開著車很快就到了南湖湖畔的一家五星級酒店。在那豪華精致的湖畔餐廳里,服務員按照之前安娜精心安排好的程序,依次上了菜。兩人默默地吃著各自餐盤里的菜,餐廳里安靜得只能聽到餐具碰撞的聲音。安娜的心里一直在糾結著該如何開口和安予帆提起過去的事情,而安予帆則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對周圍的一切都有些心不在焉。
最后,服務員送來了一個造型別致的生日蛋糕,還有一個小提琴樂手為兩人拉琴助興。那悠揚的琴聲在餐廳里回蕩,卻并沒有緩解兩人之間略顯尷尬的氣氛。
“生日快樂,予帆哥哥。”安娜深情地看著安予帆,眼神中滿是溫柔和眷戀,她的聲音也帶著一絲顫抖,仿佛壓抑了許久的情感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謝謝!”安予帆輕聲回應道,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心里卻像有一團亂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安娜的這份深情。
“…這是我…第二次陪你過生日吧?”安娜滿眼深情地看著安予帆,感觸地說道。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回憶和感慨,那些曾經和安予帆在年少時的美好時光,如同電影般在她的腦海中不斷回放。
安予帆不知如何回答她,他低著頭默默地喝了一口服務員剛剛從醒酒器里給他倒入酒杯的酒,思緒有些飄忽。之前吃過的菜已經完全回憶不出是什么滋味了,第一次和安娜過自己生日的時候,那時的他和現在的他完全不同。那時的他天真爛漫,對未來充滿了憧憬,而現在的他,經歷了太多的風風雨雨,早已變得成熟穩重,心中也多了許多難以言說的秘密。
“時間過的真快呀!”安娜感嘆道,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和傷感,仿佛在感嘆歲月的無情流逝。
“人總是要長大的。”安予帆淡淡地說道,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滄桑和無奈,仿佛在訴說著自己這些年的經歷和成長。
“那年…你為什么突然不告而別?”安娜放下了手中蛋糕叉子,看著安予帆,聲音有些顫抖地突然問他。她的一雙憂傷的大眼睛里溢出了點點淚光,那些被她深埋在心底多年的疑問和痛苦,此刻終于忍不住爆發了出來。
“我不是解釋過了嘛。”安予帆有些躲閃地回答道,他不敢直視安娜的眼睛,心里有些慌亂,害怕自己隱藏多年的秘密被她看穿。
“真的嗎?”安娜緊緊地盯著安予帆的眼睛,眼中充滿了懷疑和期待,她希望從安予帆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已經過去那么多年,就不必提起吧!你還記得你送我的那本圣-埃克蘇佩里寫的《小王子》嗎?”安予帆試圖轉移話題,他不想再面對這個讓他痛苦的問題。
“不記得了。”安娜有些賭氣地說道,她的心里其實記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想就這么輕易地放過安予帆。
“你可以回去找一本來看看,或許可以找到答案,書里告訴我們什么是愛情?什么是友情?我理解的愛情正是小王子為玫瑰花費了時間,她才獨一無二。友情也正是小王子為狐貍花費了時間,它才獨一無二。那些時間,是獨屬于他們的,獨特的生命體驗。我和你經歷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獨特的生命體驗,無論愛情和友情,那么多年過去了,我希望我們還能有友情?!卑灿璺粗材日J真地說道,他希望安娜能夠明白他的心意,他和她都能放下過去的恩恩怨怨,重新開始。
“是呀,那么多年了,物是人非?!卑材绒D頭看向窗外的湖,哽咽著說道,聲音里滿是酸澀與悵惘。那些被時光掩埋的過往,如同潮水般在她心頭翻涌,心里的委屈和不滿如同蓄滿的洪水,讓她之前努力維持平靜的心再也無法控制。曾經的一幕幕在腦海中不斷浮現,她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愛而不得、滿心痛苦的日子。
看著眼前這個美人梨花帶雨哭了起來,安予帆的心也跟著揪緊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自己的心里同樣不平靜。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就像一顆扎在心底的刺,曾是他年少時最深的遺憾。那是一段真心付出的感情啊,每一個瞬間都傾注了他全部的愛意,然而最終卻深深刺痛了他原本就脆弱的心臟和自尊。這么些年來,他就像一只受傷的野獸,把自己封閉起來,不再為誰付出真心,直到最近阿螺的出現,才讓他的心有了一絲溫暖的光。今天突然面對安娜,他內心滿是抗拒,仿佛那道隱秘的傷疤又要被無情地撕開,看到安娜,那些不愉快的過往就如同鬼魅般縈繞在他的腦海。
“…時光讓我們都長大了,不管年少時經歷過什么,就讓一切留在過去吧!我們各自過好現在的每一天吧!我在這里找到了真正的平靜,不是遠離都市生活不是避開車馬喧囂,而是在心中修籬種菊!”安予帆緩緩說道,話語中帶著一絲釋然,又有著對當下生活的珍惜。他心里明白,過去的已經過去,再執著也只是徒增痛苦,他想緊緊抓住現在這來之不易的平靜。
“…那你的現在…屬于今天看到的那個女孩嗎?”安娜眼里滿是傷感,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陌生人,心里涌起無盡的無助。她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他,可還是忍不住想要問清楚,仿佛只有得到一個答案,她才能真正放下。于是她鼓起勇氣,大膽地問安予帆。
安予帆沒有想到安娜會追根問底,他一下子愣住了。他現在的心屬于誰呢?是阿螺嗎?他確實對阿螺有好感,喜歡和她相處,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讓他感到輕松和快樂。可是她是誰,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況他。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確定,還有自己的身體健康狀況,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擁有未來嗎?沉默了好一會,安予帆才接著開口道:
“安娜,你不是說今天要談公事嗎?”
“我們就只剩下公事可談嗎?”安娜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尾音像被晚風揉碎的柳絮,輕飄飄撞在安予帆面前的紅酒杯上。她不敢相信,曾經相愛過的兩個人,如今真的只剩下公事這一層關系了嗎?
“…”安予帆沉默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心里五味雜陳。
“唉!好吧。我父親已經說服董事會,決定還是讓你回來繼續擔任總部總設計師?!卑材瓤嘈α艘幌?,挺直的脊背貼著真皮沙發椅背。暮色在她睫毛投下蝶翼陰影,她知道,在職場上,她不能再被這些私人感情左右,那個在職場上干練的安娜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私人感情,重新戴上了堅強的面具。
“我…我累了,已經不想過問職場上的事了,我手上以前的項目馬上都要完成了,全部完成之后,我決定退出…GMA。但是董事會和你父親要保證原來的所有工作崗位的人員不變動,不裁員,其他…隨他們安排吧!”
“…那GMA的未來和你的理想呢?…那可是姨婆一生的心血呀!”
“…”聽安娜這么一說,安予帆的心緒被攪動了,GMA是外婆用心血一筆一畫畫出來的江山。手里正晃動著的紅酒杯停住了,安予帆很多次問自己:真能放下所有留在南湖嗎?外婆創辦的GMA,我能看著GMA天翻地覆的改變嗎?南湖對他意味著什么?他和阿螺的邂逅是命中注定還是人生旅途中的短暫偶遇?…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姓什么?她的真實身份?…可是這些有那么重要嗎?阿螺治愈了他心底留下的那道疤痕,是他瀕死窒息的灰暗人生出現的那道陽光,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
“這些日子我思考了很多,生活不是用來選擇的,而是用來體驗的,我想體驗不一樣的生活,以前是我這人太執拗,一個企業不能只談論個人的理想,固步自封,還要考慮很多社會因素,我不是一個完美的人,我只適合搞設計,管理還是交給你父親他們吧!”
“予帆哥哥,我知道你是一個理性的人,我今天不急著你馬上給我答案,畢竟今天是你生日,我是來祝福你生日的,該吹蠟燭了。祝你今后能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謝謝,也祝福你…你變成熟了。”安予帆看著安娜選的黑森林蛋糕,車厘子像泣血的朱砂痣。
“你這是在夸我?還是在損我上年紀了?”安娜聳了聳肩,調侃道。
“當然是真心的夸你,你變得成熟干練而且會越來越優秀?!?/p>
“哎,生活所迫吧?!?/p>
“大家都不容易。”
“你仔細想好了再告訴我,GMA不能沒有你?!?/p>
飯后,安予帆沒有讓安娜送,而是坐了輛出租車來到南湖市區。街道上的霓虹開始在窗外流淌成銀河,安予帆望著玻璃上重疊的倒影,思考著未來;GMA不會因為缺少他而不存在,而自己的未來也許只有一個月,一年或者幸運的話還有二年三年,不管幾年,以后會發生什么,他只有一個強烈的想法,和阿螺在一起,自從遇到阿螺之后,他得到了慰藉,失望的心在此復原,重新振作起來,精神、軀體都好像又有了動力,不是對成功和金錢的渴望,而是對平凡生活有了美好的期望,他想把自己僅有的最后時間分給這里的花鳥樹木、山川湖海,分給他對這個世界的熱愛,而不是再回去將自己寶貴的最后時光浪費在無聊的人和事上,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人生,他要為自己活一次,他寧愿做撲火的流螢,也要在凋零前擁抱南湖的月光。
這時剛好看到不遠處一家花店,他讓司機靠邊停了車,走進花店買下了店里所有的紅玫瑰,他決定鼓起勇氣對阿螺表白他的心意,在有限的時間里和她一起度過。
自從早晨安予帆離開屋子之后,阿螺就一直站在窗前,心里空落落的。她在空蕩蕩的房間里不知道要干什么;打開電腦,也不知要查什么;拿起安予帆送給她的泡泡槍來到花園,坐在椅子上吹了一會泡泡,陽光下的泡泡變得五彩繽紛四處飄飛著,可是一會就消失在了風中,阿螺看著看著心里一陣凄涼。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屬于這里,安予帆也不是她的陳子安,但是這段日子的相處,她心里對安予帆的感覺發生了微妙變化,只要有安予帆在她身邊,她就覺得踏實溫暖,習慣了和安予帆每天在一起朝夕相處的時光,他和陳子安一樣都能包容她的一切,呵護照顧著她;此刻看著空空蕩蕩沒有了他氣息的房間,眼前的這個世界顯得更加陌生,畢竟她不屬于這里,能在這里遇見和子安一樣的人她已經很滿足,她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回憶起那天火災,安予帆不顧一切地來救自己的畫面一直縈繞在她腦海里,那個畫面是那么的熟悉。阿螺看著眼前幽藍、泛著波光的南湖,她想去水邊走走。
從別墅看南湖近在咫尺,可是從太陽山走到湖邊阿螺還是花費了好長時間。湖畔的步行棧道上,都是背著包拍照的游客。
“你好,可以麻煩你幫我們拍幾張照片嗎?”阿螺被一個女孩叫住,女孩禮貌地對她說道。
阿螺也不好拒絕那個女孩,微笑著點頭答應了。她接過手機,配合著兩個人給他們拍了好幾張甜蜜的合影,女孩和男孩謝過了阿螺,手挽著手說說笑笑地走了。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阿螺拿出自己的手機,看著安予帆的名字,她好想撥通電話,聽聽安予帆的聲音,可是她知道不能這么做,他的身邊有個她。這時阿螺翻看自己手機才發現她相冊里她和他,連一張合影也沒有。
阿螺有些失落,這人世間本來就是寒來暑往,日出日落,人聚了,人又散了,就像她和陳子安,雖然深愛著彼此,但是最終也散了。她現在有些分不清自己對安予帆的感情?她為什么會在千年的時光里突然醒來呢?只是為了遇見安予帆嗎?遇見他又能怎樣?是為了在我本該沉睡中已經慢慢愈合的心也插上一把刀,懲罰我當年對子安犯下的錯嗎?
夕陽下的南湖,藍天漸漸變成瑰麗的藍紫色,阿螺慢慢的沿著湖邊棧道不知不覺走了很長一段路,看著一路上形形色色的路人,她已經不覺得他們有什么奇怪,她似乎習慣了現在的每一天??墒侨绻麤]有安予帆在身邊,她會怎么樣?她愛的是陳子安還是安予帆?子安不可能復活,安予帆有他自己的世界,他和她兩個人的世界完全不同,他的世界里有那么美麗的女孩,自己是那么的微不足道,難說哪天就消失在這個不屬于自己的世界,阿螺心里隱隱覺得有些痛,腳也開始痛了,她剛才急著出門,隨便拿了一雙新鞋子穿著,現在鞋子緊緊地夾著她腳,讓她每個腳趾頭都很痛,阿螺把鞋子脫了,爬出棧道,來到水邊,把腳浸在溫柔冰涼的水波里,疼痛一下就緩解了不少。她就呆呆地坐在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看著藍藍泛著金光的湖水發愣,太陽已經慢慢地落下,黃昏夾著習習涼風飄然而至,不遠處的山巒疊嶂,靜謐而神秘。
“生日快樂!”阿螺隱隱約約地聽到一個聲音,她看了看四周,空無一人,她覺得是自己的幻覺,要不就是自己聽錯了。
“生日快樂,阿螺!”阿螺又再次很清楚的聽到了這個聲音。
“誰,誰,誰在叫我?!彼南驴戳擞挚矗€是空無一人,阿螺頓時感到有些緊張。
“別怕,是我,小黑?!?/p>
“小黑是誰?”阿螺問道。
“我出來告訴你,但是希望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我會像以前一樣一直保護著你?!?/p>
“你在哪里?”
“你答應我,你不要害怕我就出來。”
“好的,我不害怕。”阿螺嘴上說著,但心里還是有點緊張和害怕,顫抖地答應道。不一會,從棧道那邊走下來一個身穿黑衣的英俊男子。
阿螺看著他,這個男子似乎在哪里見過。
“你認識我?”
“可以這么說,而且我們認識很久很久了!”
“可是我卻不認識你?”
“這有什么關系,只要我認識你就好。”黑衣人面無表情冷冷地說道。
“你真奇怪?”
“是嗎?”
“那你可以告訴我,我是誰嗎?”
“你叫阿螺,你的家在迦羅湖,就是現在的南湖,你已經在這里生活了很久很久,今天是…你的生日?!?/p>
阿螺對眼前這個陌生人說的話不置可否,她生日?她的生辰日那天抬頭向東可以看到圍繞著夜空正中心的三顆最亮的星星,阿螺抬起頭,夜空中確實有三顆明亮的星星在遙遠的天邊閃著光;阿螺看著遙遠的星星,恍惚中想起了陳子安,那也是子安的生日呀,阿螺的心一緊,揪著疼了起來。
“你怎么了?”那人問道。
“沒…沒事,想起以前的事。”突然,阿螺想到周周說過,有些男生,就是會用這樣的計謀和女孩套近乎,可要提防著小心別上當。
“你不相信我說的嗎?我知道你的一切。有些事遺忘才是解脫!”小黑又說道。
“你知道我的一切?”
“是的。”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
“會的。”
“你怎么那么肯定?”
“因為…”小黑猶豫著,要先對她說哪些,這是一個非常漫長的故事。
看黑衣人沒有說話,阿螺說道:“編不下去了吧!不過沒關系,我是誰不重要,過去已經回不去了,現在這樣沒有牽掛也很好,感覺每天都是新的!”
“是嗎?”
小黑本來想告訴她一切的,馬上帶她離開,但看著阿螺清澈的眼神,那個當年在湖邊無憂無慮的小阿螺的眼神又出現在她美麗的臉上。過去的一切太過于殘忍,小黑不忍心把阿螺現在的幸福打碎。
“南湖就是伽羅湖?你也是迦羅湖這里的人嗎?”阿螺問道。
“是的,我也在這里生活了很久很久!”
“有多久?”
“二…千多年,你…說久不久?”
“呵呵,是夠久的,我相信,你說你是從天上來的我也相信?”阿螺不以為然地哈哈大笑道,因為自己不也是莫名就來到現在這個時代的嗎。
“我是從水里來的,我住在水里,和一個美麗的姑娘?!?/p>
“這個編的不錯,那個姑娘去哪里了?她會不會介意你和別的女孩聊天?”
“你說呢?”
“我怎么知道?喔對了,你怎么知道我叫阿螺?還有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
“我們很小就認識,我肯定知道。”
“那我的家住在哪里?我的父母呢?我的親人呢?”
“…”
“你肯定不知道!”阿螺有些凄涼地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們非常愛你,只是…”
“只是什么?”
“…阿螺,每個人都湮沒在了歷史的塵埃里了,有很多事不是你一個人造成的錯誤?!?/p>
“你是在安慰我嗎?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喔,和二千年前的人聊天還真有趣,謝謝你的安慰?!卑⒙菡玖似饋怼?/p>
“謝謝你陪我聊天!”
“阿螺…”
“那你叫什么呢?”
“我告訴過你的,還是你幫我取的名字小黑。”
“真的嗎?我怎么不記得,好吧,小黑,我要走了,有機會再見。”
“很快我們就會見的?!?/p>
“你能未卜先知?”
“天黑了,你回去吧,不久我們就會再見的,我會永遠保護你的?!?/p>
“呵呵,你是不是常常對女孩說這話?”
“不是,只對一個人說。”
阿螺剛走不遠,身后再次響起小黑的聲音道:
“生日快樂”
“謝謝!”說這話的時候,阿螺已經快速地爬回了棧道,光著腳跑了起來,順著棧道很快就能回到別墅,回到安予帆身邊。
看著阿螺離去的背影,小黑站在水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此時原本月朗星稀的天空,開始烏云密布。